羅宗章同志走后，陳晉把審訊的匯報材料給了安如山同志，于大貴等人的口供作為佐證材料。
安如山同志帶著眼睛認真地看完了材料，摘下眼鏡后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發生了性質這么惡劣的事件，這是我們的過失啊。”說著把材料遞給了歐陽旭。
歐陽旭道：“領導，國家這么大，發生一點違法亂紀的事情很正常，您也不必太苛責了。”
陳晉聽了這話不禁有些皺眉，只是他對這個歐陽旭不了解，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所以也就沒有當場反駁。
安如山同志搖了搖頭，對陳晉道：“程遠同志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陳晉點了點頭。
“你是什么意見？”
“當然是嚴懲不貸。”陳晉語氣非常肯定，他注意到歐陽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基本可以確定歐陽旭的出身了，絕對不是普通人出身。
安如山同志沉吟半晌道：“程遠同志畢竟是立過功的。”接著簡單介紹了一下程遠當年立下的功勞，當初程遠負責北方地區的諜報和鋤奸工作，做出了重大貢獻。
歐陽旭簡單看完了材料，說道：“陳晉同志，于家父子的所作所為，和程遠同志沒有直接關系吧？”
陳晉道：“如果沒有程遠作為于家父子的靠山，于大貴能在于家溝生產隊只手遮天嗎？于強能當上于家溝煤礦的礦長嗎？他們父子能為非作歹這么多年嗎？這里面造成的國家財富流失就先不說了，后面可以清算，就說在煤礦里面有據可查的事故造成的23人死亡、62人受傷，這么重大的人員傷亡，于家父子該槍斃，程遠有沒有責任？”
“話不能這么說，程遠同志并不知道這件事，更沒有通過于家父子的行為謀取私利，現在要把這個責任算到程遠同志頭上，這不合理吧？”歐陽旭看了一下安如山同志的態度后說道。
陳晉大概知道了安如山同志的想法。
長久以來，特勤局以及整個華夏的諜報機構就是安如山同志主持建立并且掌控的，他對程遠應該是很熟悉也很看重的，尤其是程遠受傷那一次，就是和平解決京城的接收問題，說起來貢獻巨大，所以他也不想程遠受到嚴肅的處理吧。
所以安如山同志的態度應該是于家父子要嚴懲，但是程遠要輕輕放下。
歐陽旭無疑是了解安如山同志的想法，所以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陳晉道：“領導，程遠今天派了人來找我，讓我把于強放了，說如果我這么做了，對我以后在特勤局的工作有好處，現在這些人還被我扣著，我就想看看是于強父子收買了程遠身邊的人，還是這本來就是程遠的想法。”
“還有這回事？”安如山同志問道。
陳晉點了點頭。
“歐陽旭同志，你打電話讓程遠同志來一趟，我要問清楚。”
“是，領導。”歐陽旭應了一聲，看了一眼陳晉后去隔壁的辦公室打電話了。
歐陽旭出去后，安如山同志道：“陳晉同志，于家溝的情況真的有這么嚴重？”
陳晉苦笑道：“領導，如果說起造成的國有財富損失，這些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規則的損失。”
“規則的損失？這話怎么說？”安如山同志問道。
“據審訊，在于家溝生產隊，社員要去煤礦上班，必須經過于大貴和于強父子的同意，而要他們同意，就要給他們好處，這個好處有可能是送禮物、送錢，也有可能是，送女人。”
安如山同志蹙眉道：“只是去煤礦工作而已，他們愿意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嗎？”
“這又涉及到于家溝煤礦的管理，于家溝煤礦的正式工人一般都是于家溝的人或者公社干部的關系戶，他們不用下礦洞工作，只要做一些簡單的輔助性的工作，但是他們的工資至少比其他煤礦正式工人高一半，可以達到五六十元，就這個好處，在農村絕對價值千金，沒有人能抵抗這個誘惑。”
安如山同志點點頭，他也經常去農村調研，知道這個收入在農村的吸引力。
“這是潛規則，是對公共秩序的嚴重破壞，實際上還不止于此，因為本地人都做了輔助性工作，所以挖煤的工人都是從周邊生產隊招募的，他們的工資比正常礦工的工資低，而發了工資以后還要交兩成以上一半以下的工資給生產隊，這就相當于在于家父子侵吞國家財富的基礎上，各生產隊對煤礦工人的又一層剝削，可以說，在于家溝生產隊，以及于家溝煤礦，公共秩序已經蕩然無存，潛規則橫行。”
“在這種潛規則下，不僅于家父子為非作歹，下面的中小干部也是有樣學樣，于強在于家溝強迫的婦女就有十幾人，而一旦出了事故，他們就會把事故壓下去，給受害者及家屬一點賠償，剛才統計的有據可查的事故造成的23人死亡、62人受傷，可見他們是在草菅人命，喪盡天良。”
“而這一切的根源，可以說都是在程遠這個保護傘上面。”陳晉說這手指在桌子上一敲。
“程遠同志畢竟是立過大功的。”安如山同志緩緩說道。
陳晉道：“領導，功是功，過是過，不能因為立過功勞就可以胡作非為吧？如果是這樣的，于家溝煤礦里那些尸骨怎么安息？于家溝附近甚至五山公社乃至門溝區的公共秩序怎么撥亂反正？想想十幾年前津市的那兩個人，造成的惡劣影響。”
安如山同志道：“這件事，等程遠同志來了，我當面問一問吧。”
陳晉搖頭道：“領導，程遠確實做出了重大貢獻，但是國家已經給了他應有的待遇，我聽說他授銜中將，任職特勤局副局長，在北山基地療養，還想如何？”
歐陽旭走進來道：“領導，程遠同志半個小時后就到。”
安如山同志點了點頭，問道：“陳晉同志建議嚴肅處理程遠同志，歐陽同志，你覺得怎么樣？”
歐陽旭搖頭道：“領導，我認為對程遠同志進行批評教育就是了，于家父子的所做作為，程遠同志并不了解，他長期在療養，對外面的情況不熟悉，被人蠱惑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才會派人去找陳晉同志要求釋放他的干兒子于強。”
安如山同志看了看陳晉，陳晉只好說道：“領導，程遠的處理是一回事，引以為戒，對其他人起到警示教育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哦，你有什么建議？”安如山同志問道。
“至少要內部通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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