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頭山。
清晨的山嵐還沒散去，一場新的廝殺再次展開。
半山腰的一處荒地中央，兩撥人馬混戰在一起，喊殺聲穿透薄霧，驚動了整片山林。
“這么早就干上了，本宮敢打賭，對面山匪里，一定沒有女人！”
距離戰場不遠的草叢后面，一雙眼睛穿透縫隙，一邊暗中觀察，一邊低聲喃喃。
身旁全身伏在地上的崔肇，一聽這話，忍不住撇過頭望著楚嬴，疑道：
“殿下怎么知道的？難道提前派人偵查過？”
“這需要什么偵查。”楚嬴不屑，依舊望著場中，目光不移。
“難道不需要？”崔肇更茫然了。
楚嬴終于回過頭，直直看了他半晌，崔肇被盯得渾身難受，忍不住皺了皺眉：“殿下……”
“哎！”
一只手輕輕落在他的肩上，楚嬴先是嘆口氣，繼而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斟酌道：
“你最近，沒怎么去金麗館吧？”
“……”
崔肇一臉懵逼，這兩者之間有關聯嗎？
“難怪會丟失老司機的直覺，你就沒發現，這幫人精力太過旺盛了嗎？”
楚嬴一語道破。
“那又怎樣？”
“這說明他們昨晚上壓根沒瀉過火，可不就是沒女人的單身狗嗎。”
“哦，原來如此！”崔肇恍然大悟，一臉佩服的模樣，“不愧是殿下，竟然僅憑蛛絲馬跡，就能發現這么隱秘的細節。”
頓了頓，忽又皺起眉頭：“不過，對方有沒有女人，和我們打退他們有關系嗎？”
“當然……沒關系。”楚嬴坦白道。
“……”崔肇嘴角抽抽，一時竟無言以對。
但很快，楚嬴又加了一句：“本宮這么做，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
說完給崔肇一個眼神，眼尾余光瞟向身后。
沒有什么軍隊是天生就不怕流血打仗的，楚嬴麾下這支新軍也同樣如此。
此刻，在兩人身后，靜悄悄地趴著一百八十名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相似的神情。
緊張、不安、焦慮、惶恐，同時又帶著一點莫名其妙的亢奮。
這種情況，楚嬴前世見得多了。
絕大部分新兵第一次上戰場，都會渾身緊繃，患得患失。
更有甚者，在目睹了血腥廝殺的場面后，還會嚇得無法動彈，根本發揮不出戰斗力。
這個時候，一首輕松的歌曲，又或是一個適當的玩笑，便可以幫助他們緩解這種緊張的情緒。
其實，這并不能怪炎煌衛膽小。
誰讓他們剛一進入烏頭山的地界，就遇到狼牙寨和敵人在火拼，完全沒有半點心理準備。
楚嬴也是擔心會出現上溯情況，才沒有第一時間下令上前支援。
而是先選擇在附近的亂草叢中蟄伏起來，仔細觀察戰局后，再伺機而動。
一來，事發突然，他們確實還沒搞清楚狀況。
再一個就是，楚嬴也想給麾下將士一個調整心態的時間。
這就類似于打預防針，提前給他們吃顆定心丸，免得一會沖出去白給。
“還是殿下想得周到。”
明白了楚嬴的意圖之后，崔肇打心底對他感到佩服，同時，也產生了一點疑惑。
按理說，楚嬴從小到大困居冷宮，應該完全不懂領兵打仗的要領才對。
譬如戰前緩解士兵情緒這一招，就算是很多兵書上，也不會有所提及。
楚嬴這個小小的舉動，莫名地讓崔肇生出一種感覺。
這位大皇子殿下，在知兵方面，似乎比自己這個正牌將領還懂得更多。
這就有點尷尬了。
“沒什么，畢竟是一群新人，本宮不多操點心怎么行。”
楚嬴轉過頭，小心撥開眼前一人高的蒿草，將目光重新投向戰場，還不忘小聲提醒：
“看樣子，對方后續應該不會再有支援過來……吩咐下去，馬上要沖鋒了，讓大家做好準備。”
崔肇保持著匍匐的姿勢往后退出兩步，忽然想到什么，打橫靠過去兩步：
“對了殿下，一會盧守備他們也會出現參戰嗎？”
“別想了，盧守備的人馬本宮另有安排，反正這兩天你是別指望了。”
聽到楚嬴這么說，崔肇只能無奈地嘆口氣，悄悄爬到后面傳達命令。
經過楚嬴的觀察，目前，這場廝殺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
盡管雙方喊殺聲依舊響亮，但比之先前，已經衰弱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慘叫和哀嚎，血泊之中，雙方各自留下了十余具尸體。
看似勢均力敵，然而，因為山匪聯盟一方人數上始終占據優勢。
一來二去，狼牙寨一方的劣勢便開始慢慢放大。
眼看局勢越來越糟，麾下弟兄又一個接一個倒下，帶頭迎戰的黃三兩心態已經瀕臨崩潰。
“他媽的！這幫龜孫今天吃錯藥了，一上來就這么多人！”
“不行，快要扛不住了……殿下呢？不是說好了今天上午會帶人來嗎？”
“殿下啊，你在哪里？你再不出現，狼牙寨就要兇多吉少了……”
但見他仰天悲呼幾聲，茫然四顧，依舊不見援軍的身影，心下已是涼了半截。
局勢越發危急，黃三兩不得不當機立斷，咬牙揮手。
“撤退！快撤退！隨我返回山寨！”
這一嗓子，立刻驚動了對面的敵人，紛紛大叫著朝他撲過去。
“哼！想跑，可由不得你們，截住他們！”
“哪里走，乖乖納命來，殺！”
“今日便要滅了你狼牙寨。”
敵人來勢洶洶，黃三兩和幾名心腹還沒撤出幾步，便被團團圍住，已然是岌岌可危的地步。
“完了完了，莫非今日真是天亡我也？！”
黃三兩面如死灰，渾身哆嗦個不停，臉上更是看不到一絲血色。
這一幕落在楚嬴眼里，無法再袖手旁觀，從草叢中站起來，舉起手臂，意氣風發：
“時間到，全軍出……”
驀然，一聲山巖般粗糲嚴酷的嗓音打斷了他，在整個半山腰回蕩。
“誰敢攻打狼牙寨，問過我烏云部的人沒有！”
緊接著又是一聲女子的高聲嬌叱。
“滾回你們的老巢，否則，別怪我們下手無情！”
離此不遠處，忽然出現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帶著上百人浩浩蕩蕩殺進陣中。
楚嬴有些傻眼。
狼牙寨難道不止聯系了我一個？
這群半路殺出來搶經驗的小號，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