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春閨玉暖 > 第207章 后悔
  宋婉做了一個夢。

  夢里,裴氏茍延殘喘,吐了一口又一口鮮血。她早已骨瘦如柴,面如槁木,整個人死氣沉沉。

  她對著宋婉道:“婉婉,母親好疼。”

  宋婉想對她說什么,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似有什么東西堵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發不出一絲聲音。

  夢里很黑,黑得她只能隱隱約約看見裴氏。

  濃郁的藥味就那樣彌漫在鼻息間,她知道,這藥定苦不堪言。

  裴氏抓住了她的手,“母親是被人害了,被人知道了死穴,婉婉,母親快要死了,以后只有你一個人了...”

  宋婉搖著頭,拼命地說‘母親不要死,不要走,要一直陪著婉婉。’可是她不管怎么用力,怎么嘶吼,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她好恨自己,為什么就是這個時候說不出話來。

  冷。

  好冷。

  蝕骨的冷。

  窗牖外刮起的寒風,吹得宋婉單薄的身子都快倒在地上。

  裴氏又吐出一大口鮮血來,鮮紅的血染紅了她白色的綢衣,看著極為駭人。

  “婉婉,好好活著...”

  裴氏閉上了雙眸,便再也沒有睜開。

  “母親!母親!”

  “不要死!”

  宋婉猛地睜開雙眸,坐起了身子。胸口的疼痛令她蹙緊了眉目,好半晌才緩過來。

  她口干舌燥,便起身下了床榻,倒了杯溫水一口飲盡。

  窗牖外還下著零零星星的碎雪,屋子里燒著地龍,倒也格外暖和。

  房門被人推開,喜兒拿著湯藥從屋外進來。

  她見宋婉醒了,喜極而泣,“姑娘,你總算醒了,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幸好王爺送來的狐裘緊實,那原氏力氣沒那么大,刺入的傷口不深,您才沒什么大事。”

  宋婉道:“原氏呢?”

  “大人寫了休書,此刻她還在柴房里。凌哥兒、韻姐兒、茶姐兒正跪在老夫人院外,求老夫人開恩,不要將原氏送回老家。”

  宋婉明白了一個事實,“她無論如何都死不了。”

  她報不了官,因為此事只要捅出去,丟的是宋城和祖母的臉。祖母一品誥命,得人敬重,府上鬧出這種事情來,自然會成為笑話,也會成為人們口中的飯后談資。

  再者,宋城就是官,還是大理寺卿,她往哪兒報去。

  她不甘心,母親好好一條命,就被原氏這么給害死了,而原氏如今還能好好地活著。

  喜兒道:“姑娘先把藥喝了吧。”

  宋婉拿過藥碗,一口喝盡。

  午后,碎雪漸漸停了。

  宋婉帶著喜兒到了祠堂,堂內香火鼎盛,似府中守祠堂的下人并未偷懶,見香火要斷就立即給續上。

  宋婉來給裴氏上香,沒曾想宋城也在。

  宋城手里也拿著一炷香,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裴氏的牌位,不知在想什么。

  宋婉面色冷冷的,對著宋城只是淺行一禮,卻并未出聲。

  “你和你母親其實長得很像。”

  宋婉徑自拿了一炷香,在蠟燭那兒點著,“害死母親的不只有原氏,還有你。周厭將軍寫給母親的三百余封信都是你扣下的,你燒的。母親病重垂危之下,你還為了氣她,把此事告訴她。”

  宋城捏緊了手中的香火,轉而插在了香爐里,“你母親是我三媒六聘娶進門的嫡夫人,外男書信給她,我不該把信燒了?她病重垂危,做夢囈語的都還是其他男人,你叫我怎能不怒?”

  宋婉道:“所以母親與你同在屋檐下好幾年,都從未對你動心半分。你是君子,也是小人。她寧愿選擇死,也不會選擇愛你。”

  “你個乳臭未干的閨中丫頭懂什么?是你母親心里只愛周厭,我如何努力叫她歡喜,她都不愿!”

  宋婉冷笑了好幾聲,“父親太不了解女人了,倘若母親沒曾想過與你好好過日子,努力愛上你,她又怎會生下我呢?

  即便她一生都沒有孩子,她的中饋之權也不會落在別人手上。

  父親天資聰穎,年少成名,母親定也是賞識你的。

  她或許覺得你也會是個好丈夫,她甘于外祖父給她安排的婚事了,想著你應該也能給她幸福。

  可是,父親你給了她什么,嫉妒里帶來的爭吵,像個瘋子一樣地去燒毀她的畫像。還有,因為報恩就去外面養起了外室,還生了女兒、兒子,甚至外室還鬧上了門找上她,想要進府做姨娘。

  我是母親的女兒,我知道,她定是一次次努力地想要愛上你,可你卻一次次地又讓她失望,結果到頭來你還沖她叫囂,她為什么不愛你。

  她為什么要愛你呢?她又拿什么理由去愛你?宋城,你徹徹底底失去她,你也是活該!”

  啪!

  宋城揚起手狠狠扇了宋婉一耳光。

  宋婉左臉頰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喜兒忙去扶住宋婉,鼓起勇氣對宋城道:“大人,姑娘身上還有傷,你怎么...你怎么能打她?”

  “滾一邊去,這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宋城冷著臉瞪著喜兒。

  喜兒嚇得縮著脖子,不敢再看宋城。

  宋婉將喜兒護在身后,“惱羞成怒了?您口口聲聲的愛,結果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傷害,若我是母親,我也會選擇一直愛周厭將軍,不會愛你!”

  “你知道什么,你母親驕傲如翎雀,我萬般討好,她仍舊冷臉待我。我活了這么多年,從不曾這樣去討好一個人,可她還不識好歹!

  是,我是因為嫉妒燒了她的畫像,可我是她的夫君,她心里裝的卻是其他男人,我的溫柔她棄如弊履,周厭的溫柔她就捧于掌心,你叫我怎么不怒?怎么不妒?

  那些信我都看了,我也全部燒了,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周厭對我夫人的思念與宵想,我怎能不燒?我燒得干干凈凈!叫她永遠看不見,叫他們永遠不可能!”

  宋城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她病重,我親自喂她吃藥,伺候她寢睡,可是她心里念的還是周厭,還大聲斥我,叫我滾!

  我那般待她,她卻從不曾那般待過我,我就是要氣她,氣她對我狠心,無論如何都不會愛我!”

  宋城看向裴氏的牌位,“所以她死了,我也不曾悲慟半分,我仍舊活得好好的,我的愛是她不要的,那我就選擇再也不愛她!”

  宋婉語氣很靜,“你到底痛不痛苦、后不后悔,只有你自己知道。女兒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猜不透你在想什么。”

  宋城看向宋婉,看著她冷臉的樣子,與裴氏真是一模一樣,當年裴氏就總是用這副表情看他,所以他不想看見宋婉,一見宋婉就覺得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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