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春曉春曉滿院綠楊芳草 > 第一百零九回 父子相認
  溫府大廳。

  溫衡今日心情盛佳,故而應許鐘知祈進府一見。溫衡怎么也沒想到,會有后生求見他。想又是什么貧苦人家打秋風來的。

  溫衡翻了翻茶葉,品了品手中的新茶,一個勁搖頭感嘆:“茶香濃郁,是好茶。”

  “這剩下的,替我送去老夫人屋里頭,就說是兒子孝敬她老人家的。”溫衡對二四說。

  二四點頭作揖,這就將茶罐拿了下去,方出了廳堂,鐘知祈便被榮管家領了進來。

  偌大的廳堂文雅素凈,精雕紅木椅八具立兩旁,間隔雕花方桌供茶。上堂兩具長靠木椅間擺方桌,后靠精雕八仙過海香案,供香爐、插花等。

  壁上掛四幅素雅梅蘭竹菊畫,乃溫衡書畫。香案兩旁立抱鼓祥云落地燈,十字縱橫交叉底坐墩。兩排客椅后立刺繡白玉蘭花屏風,屏風后有椅八具,供女眷坐。往后博古架靠墻,堂頂懸掛素美花燈籠有八。

  再看堂上香案,左案頭放著一白玉蘭頸瓶,右案放著一青瓷花瓶,花瓶左旁擺白玉瓷鑲玉香爐,香煙淡淡,清香醒目。

  鐘知祈將堂內橫掃一遍,后將目光移放在堂上吃茶的溫衡。懷里的孩提望著頂頭的花燈,伸手觸摸玩耍,心喜不已。

  溫衡將茶盞放下,瞟了一眼鐘知祈,悠哉道:“說要見我的后生,便是你?”溫衡扯了扯袖擺,坐得舒服些:“舊年上府打秋風的人不少,也是你這般歲數。”

  鐘知祈低下了頭:“我并非打秋風來的...”

  “花燈!”溫衡指著鐘承博喊了一聲,那是他最喜愛的花燈,可就險被他給拽壞了。

  鐘知祈速將承博的手按了下來,可承博卻因此不愉快,又被溫衡方才那一喊給嚇著,現是哭了起來。

  溫衡最是厭煩小孩子哭,故而有些不耐煩,這會吩咐一旁的榮管家給鐘知祈幾個錢,便要打發他走。

  見榮管家欲要趕他,鐘知祈抱著承博突然便下了跪,嘴里哽咽,吐出了兩個字:“父親。”

  溫衡口中的茶當場給嗆了出來,咳了許久,這才方好,便聽堂中的鐘知祈又道:“不知父親可還記得鐘昭睛,我早已亡故的母親?”

  溫衡驚得手中的茶盞掉落,茶灑滿地;他驚愕半天,才靠近鐘知祈,問道:“鐘昭晴是你母親?鐘昭晴是你母親!”

  鐘知祈望著溫衡,確切道:“正是。”

  “鐘昭晴...她說她此生心里就只有我一人!你...她不是...”溫衡實在想不明,當年鐘昭晴是因生云錦精疲力盡而死,生前也只與他同處,又是何時與別人生的一子?

  此時瞧望著鐘知祈,確實像極了當年貌若天仙的鐘昭晴。這眉目,這嘴,這耳及肌膚!像,確實是像!

  “母親當年,并非只生了妹妹一人...”鐘知祈咽了咽,又道:“當年,是姨母發現,母親孕的是龍鳳胎,可見母親情況不妙,又怕鐘家從此無后,故而...隱瞞了我的存在...”

  溫衡聽著愣住;鐘知祈接著說著:“最后是妹妹留在溫家,而我,便一直寄養在姨母家...”

  溫衡顛了一腳,一時氣得糊涂,手指著外頭,欲要沖出去:“我要殺了那賤婦!”

  “父親!”鐘知祈緊緊拉住溫衡的裙擺,哽咽道:“鐘家貧苦,姨母在舊年,便因感染風寒不治而亡了...這些事,還是她臨終前,告知于我...”

  榮管家在一旁聽著又怕又喜,心口是直冒疙瘩,后實在忍不住,自己偷偷退出了廳堂,拔腿就往后院老婦人屋里頭跑去。

  溫衡一手撐在椅旁方桌,一手扶額痛泣。他恨鐘家姨母,可更恨自己的大意。當年傳出鐘昭晴死訊時,他是害怕得不敢進屋去看,只是抱著懷中云錦,在產房外坐哭一夜。

  溫衡此時的心情久久不能緩來,他跪坐在地,頭靠著方桌磕撞著。越磕撞越猛。他痛苦萬分,心如萬蟲撕咬。鐘家姨母,欺他好苦!

  君母在回屋的路上遇見榮管家,榮管家將此事一一告知,同是將君母嚇得夠嗆。

  當年溫衡與鐘昭晴的事她很是清楚,可她愛溫衡,故而愿意接受鐘昭晴,愿意疼愛云錦。

  可如今這么些年過去了,她也當了母親,膝下不僅有二哥兒有六姑娘,還有剛記入她名下的大姑娘。

  這突然冒出來的大哥兒,叫她該如何去面對,又要如何去接受?若是再記入她名下,那二哥兒又應當如何在家中立足?

  李媽媽周媽媽攙扶著君母便來了大堂,想一見究竟。可讓君母震驚的,是鐘知祈懷中的孩提!

  君母雙手緊緊拽著帕子,最后還是將在地上痛哭的主君傭在懷里,靜靜安撫著。

  她害怕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兒,害怕主君會因此不疼二哥兒,害怕將來這個大哥兒當了溫家主君...

  可身為母親的她,又是不忍心看著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流落在家外,不忍心看他們父子不能相認。

  鐘知祈安撫著哭泣的承博,又朝孟碧霜作了揖禮。他不知該喚她為什么,故而沒有開口。

  君母靜了靜心,問道:“這是郎君的孩子?”

  君母仍舊看著那孩提;只見鐘知祈點了點頭。君母又問:“孩子的母親,怎么沒來?”

  鐘知祈一時語塞,嘴角輕微抽搐,最后小聲道:“我家娘子...離我而去了...”

  鐘知祈抱著孩提的手突然握緊,指甲完全要陷進肉里,手掌心很疼,卻疼不過他的心。

  在場的所有人突然心口一震,紛紛紅了眼。溫衡更是止了哭聲,望著那孩提看著...

  大姑娘與鐘知祈孩時便失了母親,未曾想,這孩提竟也要面對這無母疼愛的凄涼。

  天爺呀!究竟是他們犯了什么罪惡,是前世殺人還是放火了,要這么懲罰他們!

  君母一時忍不住落了淚,她松開溫衡,吸了吸鼻子,朝鐘知祈走去:“孩子,可取了名?”

  “名字是我家娘子給取的,叫承博。”鐘知祈說到這,突回想起承博出生的那一夜。

  那一夜,月色耀人,窗外池塘蛤蟆叫聲連連,黃凌姚松著發髻,抱著剛出生的承博坐在窗前賞月。

  一縷月光照進屋內,使他忍不住放下手中工作,擁著黃凌姚與承博,一家三口坐在窗前賞月的場景,那是他一生難望的一夜。

  “承博。”君母伸出手,要抱那孩提:“你這般抱他,他會不舒服。”

  鐘知祈看了看,后將承博抱給君母。果真,方過了君母的手,承博便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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