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主任，這個熊醫生？和小吳很熟嗎？我能找個機會去拜訪么？”龍源聲色一斂，比較謹慎地回問。
一個進入過華國醫學會的人，即便是中醫，但是和跌打損傷相關的話，龍源認為自己還是可以從那里學到不少東西的，若是有機會多接觸讓自己的實力再進一步。
這一次來下鄉支援，那就血賺了啊！
這種級別，比自己的老師還稍微高一些，自己的老師只是全國委員，不是核心職權人。
盧俊銀聞言則稍顯歉意說：“龍醫生，熊老醫生他前些日子已經離開我們鎮，去了魔都了，這里面有一些誤會……”
盧俊銀簡單地解釋了一遍。
龍源聞言滿臉不可置信之色，看向盧俊銀，好想看到盧俊銀是應付他的表情和眼神，似乎在說，這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你們瘋了？
這樣的人，能夠被打了？
鎮里面和縣里面的領導都是吃啥的？
盧俊銀則回以歉意微笑：“龍醫生，雖然這聽起來很難以置信，可這就是事實，其實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他就是發生了。”
龍源也只能感慨，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樣的醫生被打走了，打得寒了心，這對沙鎮甚至整個恩州而言，都是一種難以彌補的損失。
然后龍源就被盧俊銀帶到了科室里的辦公室里休息了一陣，然后有的沒的聊了蠻久，主要是聊一些沙鎮外科以前服務的病種大抵是哪些，還有現在所處的尷尬處境。
……
約莫是二十分鐘之后，第二臺手術的術前麻醉準備已經大抵妥當。
龍源和盧俊銀才慢慢地趕到手術室，盧俊銀先去洗了手，龍源則直接走進手術室，看到了吳邪和羅威兩個人在閱片器前看片子。
閱片器前，龍源也先淡定地看了一陣，然后微微偏頭，看到吳邪也在認真地閱片，問：“能看得懂么？”
吳邪點了點頭：“能看懂一些。”
“看得懂多少？骨折的診斷及手術，你的理解在哪里？”龍源繼續發問，是從專業的角度出發的。
剛剛聽盧俊銀說吳邪在外科基本很少接觸骨折病種，再加上上一臺手術時，吳邪的表現頗為亮眼，所以龍源想系統地再考察一下吳邪的基本功究竟在什么位置。
其實是這樣的，中醫和現代醫學屬于是不同的系統，在不同的系統里面，那么診療和學習的思路以及路線都不一樣，如果吳邪沒有足夠的臨床醫學功底的話，在入門階段就被熊堯老中醫給帶偏。
想要再糾正過來就頗為困難。
這不是針對或者看不起中醫的意思，而是龍源問過了，熊堯老醫生不在沙鎮了啊，去了魔都啊。
若是熊堯能夠一直帶，那么可以，吳邪可以在一個角度，能夠進行系統化的中醫理論和操作的學習，可熊堯帶了一半，把吳邪帶上了中醫的半條路，然后又不繼續帶下去了。
這不扯犢子了么？
沒有系統化的學習，那么反倒是會適得其反。
吳邪聞言稍轉頭，看到此刻的龍源神態認真，并非是感慨人生或是玩笑，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后，回：“骨折的診斷，從定義上講，是骨的連續性和完整性的中斷。”
“影像學檢查上講，是看到骨的不連續。”
“從體格檢查上看，看到骨折處腫脹、肢體畸形。觸診到骨折斷端的骨摩擦感，偶爾能看到反常運動。”
“手術指征？”龍源顯然不可能就這么放過吳邪，吳邪所述，是最最最基本的基本功。
吳邪的眉頭頓時一皺，回憶其中關鍵部分：“手法復位失敗，不穩定的骨折，石膏外固定術無法穩定的骨折，需手術治療。”
“這個骨折的分型，屬于型，屬于不穩定骨折類型，還是股骨骨折，即便手法復位術后，石膏外固定術，仍很難達到固定效果。”
吳邪并未長篇大論，而是挑揀了重點說。有一些東西，他昨天已經與龍源坐門診的時候對方了解過。
“骨折治療？”龍源似乎還挺滿意吳邪的回答，于是繼續往下問。
“原則是復位、固定、康復鍛煉。”
“復位有手法復位、手術復位，固定分外固定與內固定器械內固定。康復治療是針對復位、固定術后的患者而言的后續康復訓練計劃。”昨天龍源才教的東西，吳邪不可能忘記。
“手法復位與手術復位，是完全分開的嗎？怎么復位？”龍源仍在問，他必須要知道，吳邪到底到了哪一個境界，他才好針對性地進行教學。
現在這些問題，一般而言是要主刀的主治和副教授要考慮的問題，不過龍源相信，既然以前的吳邪能夠短時間走得很遠，現在依舊可以，他該考慮這樣的問題了。
盧俊銀走了進來，聽到龍源這么問，然后再看這會兒從科室里趕下來看熱鬧的鐘雨生以及郭黎巷二人在瑟瑟發抖。
而且羅威的神色也頗為嚴肅，也就暫時停頓下來，先不去準備消毒的步驟，慢慢在聽。
吳邪并未感覺到壓力，也沒有因為很多目光注意就緊張，語氣仍然緩慢：“手術復位其實就是手法復位和內固定器械輔助復位的結合，區別只是在直視下手法復位和非直視下復位，目的都是為了達到解剖復位，恢復正常的骨質結構。”
吳邪目前的骨折手法復位術已經到了專精，他自然知道，在治療的時候，其實治療原則是不變的，萬變不離其宗。
“骨折的復位，不同層次，你該怎么區分？”龍源心里暗暗駭然，感覺吳邪現在的水平，貌似有那么一點控制不住，可他還是選擇問了出來。
吳邪眉頭當即緊皺：“師兄，我了解到的不是臨床醫學的內容，我該怎么回答？”
吳邪現在對復位的認知，多偏向于中醫層面，包括現在加點之后所成的專精級別的骨折手法復位術，也是更多地是熊堯指點他時所遺留的路線。
“你直接回答。”龍源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現在不是故意找茬。
吳邪就微微低頭，用余光瞥向龍源的表情：“復位是目的，復位的原則都是充分牽引，骨折斷端分離后達到復位。在此過程中，借用的力，才有所區分。復位的結果，也會各有不同。”
“可用盲勁，以術者單純肉身的力量，拮抗肌肉的收縮，使得患肢充分得到牽引，骨折斷端分離后再作復位操作。一般情況下可以到功能復位，簡單骨折可以到解剖復位。”
功能復位是具有功能，但是并未完全恢復骨質的解剖走形，屬于能用，但不好看，看起來也不正常。
這一般對應的是入門層次。
“可用巧勁，有經驗和功力深厚的術者，會巧妙地借助患者患肢一部分的肌肉力量及并析肌肉走形，通過巧勁，四兩撥千斤，讓復位變輕松。很大程度到解剖復位，一般可達功能復位。”
這對應的是熟練水平，可以用巧勁復位，省力且復位效果很好。
“接著可用本勁，非麻醉狀態下，病人自身的疼痛，刺激諸多肌肉收縮，借助此力量，即可不費太多力量達到復位。若在術中，麻醉狀態下，則要術者適當找到合適位置去刺激肌肉的本身力量。”
“后面我就不知道了……”吳邪的目光看向龍源，聲音越來越低。
教學的過程是一個相互審視的過程，在龍源教學的過程中，吳邪也可以去評判龍源到底什么水平，吳邪估計龍源現在對于手法復位的理解就是熟練級別，在直視下復位時，可以到解剖復位。
吳邪之所以這么認為，是因為他剛剛就是用的專精級手法復位技能里面的刺激肌肉借力與卸力的手段，讓上一臺手術變得稍微簡單了些，龍源沒有這么做，證明他可能還沒到這樣的層次。
吳邪話畢，發現所有人的臉色都是面面相覷。
這怪胎？
這該怎么教？
羅威和盧俊銀都頓時看向了龍源，用目光表示，大哥牛逼，大哥威武，教學這個小牛逼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啊。
龍源這會兒心里也很忐忑，果不其然，那個熊堯肯定給吳邪講了些什么，讓吳邪現在的理論和認知水平很高。
但龍源很快心思一轉：“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在醫學的學習中，是一種層次。”
“理論抵達，操作也到位，那又是另外一種境界。”
“會做嗎？”龍源問得漫不經心，很不要臉。
吳邪只能很果斷地搖了搖頭——
眾所周知，你要會一個技能的前提是伱要接觸過很多次，你懂得如何卸力倒是可以理解成你經常給患者做康復鍛煉的時候鍛煉的，但是骨折的復位？
你都沒接觸過和主動做過，你就說你會了？
以前面對熊堯，吳邪可以講在學校里見識過，但是龍源是知根知底的。
再則，這個骨折是復雜性骨折，同為骨折，一字之差，千差萬別，難度更是指數級飆升。
只能暫時認慫啊，雖然吳邪覺得自己可能是把他解決掉的。
龍源聞言頓時笑吟吟起來，仿佛是找到了一個臺階下：“知道的東西不算少。但手上的功夫還是要練起來的。”
“骨折的手法復位屬于是一類操作，很簡單，麻醉后手術前可以稍微體會一下手法復位的感覺，這也是極好且自然的練習方式。”龍源仔細地解釋著，同時內心深處還遺留著一些其他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惡趣味——
在吳邪面前裝逼。
以前的吳邪和龍源一起手術的時候，那就是相互裝逼的。
段教授把吳邪找來，仿佛就是刻意催生龍源的緊迫性似的，一會兒把龍源碾壓了，一會兒龍源又丟了面子，然后他就會再找回來，覺得得意洋洋。
可自從吳邪一蹶不振之后，龍源總是單方面的碾壓，就失去了這種獨有的樂趣，但現在，吳邪既然又回來了一部分的話，龍源便覺得，自己終于是可以又用起那個互相切磋的好師弟+磨刀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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