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這么說著,不過她的眼睛卻看向了燕王中大夫孫縱之。
上官桀與桑弘羊雖然心中仍然感覺不安,不過此時也不好多說什么。
“蓋主行事當謹慎為好!”
上官桀最后只能無可奈何的搖頭嘆息。
至于那燕王中大夫孫縱之,此時卻猜到了到了鄂邑公主心中所想。
實際上,孫縱之此人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無能。
他剛剛的表現不過是故意欺瞞上官桀等人罷了。
在他看來,燕王若是欲成就大業,這長安必須陷入混亂才行,但這種混亂又必須是可控的。
這些時日他對長安公卿列侯也進行了一番調查。
他認為欲使長安陷入可控的混亂之中,云陽侯府與張越本人就是最好的破局目標。
不過他從上官桀與桑弘羊兩人的言語之中,已然知曉兩人雖然頗為忌憚張越。
但卻并不愿使用死士行刺殺這種手段。
這在他看來,這純粹是又當又立,與鄂邑長公主一樣,他并不覺得一個西域都護能夠對長安產生多大影響。
因此當上官桀勸說鄂邑長公主之時,他已然一言不發,臉上只是始終露著澹澹的微笑。
他心中已經決定明日單獨拜訪鄂邑長公主。
……
張越在收到長安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回復后。
立即率領親衛,踏上了返回長安之路。
剛剛完成任務返回輪臺的楊友吳正兩人也一同隨行。
原本歡天喜地準備回長安見兒子的張郭氏這次卻沒有如愿。
面對哭哭啼啼的張郭氏,張越也頗為頭疼。無奈之下他答應此次將會把張煥帶回輪臺。
張郭氏雖然并不相信,但也只能強顏歡笑,送別張越。
……
張越東返之時,作為宗室大將的劉益也早一步從疏勒出發東返。
只是因為劉益是從疏勒出發,所以反而落在張越后面。
劉益東返并非張越之意,而是皇帝的主動相詔。
劉益雖然遠在疏勒,但在宗室之中卻頗有名氣。
作為如今宗室之中唯一的軍功侯,劉益在宗室之中的影響力同樣不小。
皇帝雖然年幼,但天生聰慧的他,已然覺察到暴風雨即將襲擊長安。
這一次詔劉益回長安,皇帝并沒有與任何人商議。
劉益剛剛抵達龜茲之時,就已經得知張越東返長安之事。
為了趕上張越一行,劉益立即下令加快了速度。
緊趕慢趕,終于在樓蘭城外,追上了張越等人。
“君侯可知,陛下為何突然詔某回長安?”
劉益在見到張越后,先是大禮參拜,隨后立即求教。
張越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楊友卻出言道,“劉侯,難道還不明白陛下之意?”
劉益聞言卻是一愣,“還請楊公解惑?”
楊友此時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張越。
在見到張越點頭之后,他才繼續道,“劉侯如今可是宗室第一大將……陛下詔劉侯回長安恐怕是有大事托付于公!”
劉益聞言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
他皺著眉頭低頭思忖良久后,這才抬起頭來。
此時他面上盡是肅然之色,“君侯,益早已決心遠離長安……還請君侯教我!”
張越對劉益的表現并不意外,他搖了搖頭道,“此事某也無能為力!”
劉益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
因為馳道的原因,這一次張越一行的速度比往昔快了許多。
僅僅十日時間,一行人已經到了玉門關外。
數百精銳騎兵出現在關下,一下子引起了守將的警惕。
守將第一時間就下令關閉了城門,加強警戒。
被擋在關下的張越等人,一邊派人向守將表名身份,一邊觀察著著玉門關。
望著玉門關上的漢闕張越若有所思。
不知不覺間,他嘆息著搖了搖頭。
“君侯,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楊友見狀上前詢問道。
張越指了指關樓上的漢闕,“如今這漢闕已然不合時宜!”
眾人聞言皆是抬頭向那漢闕望去。
吳正看了看漢闕又向西望了望。
”君侯所言甚是,玉門以西萬里如今皆為漢土,漢闕仍然設于此,確實不妥!”
張湛此時也恍然道,“不錯,漢闕設于此地,豈非自棄萬里疆土……
“不妥大大的不妥,某以為漢闕當設于貳師城才是!”
劉益也嘆息道,“漢闕始終設于此地而不西移,顯然是因為長安諸公在心底里并沒有把西域當成真正的漢土啊!”
張越點了點頭道,“諸公還需努力啊!”
劉益聞言道,“君侯,此次回長安,某以為可向陛下奏請設漢闕于貳師城,最不濟也當設于疏勒或者莎車!”
張越點了點頭,“劉侯所言甚善!”
一行人在點評玉門關上的漢闕時,守將也已經核實了張越等人的身份。
很快一員漢軍校尉,已然領著十多余騎出關迎接。
張越抬眼望去,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沒有想到,在此還能遇見熟人。
“拜見君侯!”
來人遠遠的就下馬拜見。
“李茂!”
楊友此時也已經認出了來者。
他驚喜的喚了一聲。
張越此時也滿臉笑容的詢問道,“李茂,爾為何在此!”
李茂笑道,“韓公過世后,某以兩司馬權校尉……去歲匈奴襲邊……某以軍功左遷為玉門校尉……”
張越聞言一驚,“韓公過世了?”
李茂嘆息一聲道,“前歲匈奴左谷蠡王寇邊,韓公親領兩千騎擊胡……雖成功擊退匈奴,但韓公亦身負重傷……”
聽完李茂的講訴眾人皆是感嘆不已。
張湛嘆息道,“瓦罐難免井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張越此時也不禁想到了昔日在靖邊障的點點滴滴。
他向李茂詢問道,“靖邊障如今如何了?”
李茂道,“靖邊障如今已經改名為靖邊寨,乃是張掖郡第一要塞……”
張越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楊友則詢問道,“靖邊寨地處偏僻為何會設為要塞?”
李茂看了看張越道,“此皆君侯昔日之功也……”
在李茂的解釋之下,眾人明白過來,昔日靖邊寨自然是偏僻之地。
但當年張越在此地大興屯田,張越調離后,接任的韓**等人完全繼承了他的策略。
經過近二十年的開發,靖邊障及其附近地區已經擁有良田三十萬畝。
人口數量也已經超過四萬,已然不下于張掖郡城。
“君侯可要回去看看?”
楊友與李茂皆是向張越提議。
張越思忖片刻道,“回程之時,再去看看吧,如今還需趕緊返回長安……”
……
長安城中的爭斗已經越來越激烈。
金日磾的病情也越來越嚴重,甚至已經交待后事。
上官桀、桑弘羊與鄂邑公主等人活動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在鄂邑公主的運作下,上官安終于如愿以償的把上官氏送入了宮中。
年僅十四歲的皇帝在鄂邑長公主的勸說下,最終還是下詔讓上官氏做了婕妤。
作為上官氏的父親,上官安也被封為騎都尉。
桑弘羊見在這一事情上霍光并沒有出言反對,因此認為霍光已然退縮。
因此他也上書向皇帝請求封自己的親友為官。
未曾想此事竟然遭到了霍光的激烈反對。
未能達到目的的桑弘羊由此更加憎恨霍光。
……
張煥這些時日早已察覺到長安緊張氛圍。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在獲得皇帝的準許后,返回了羽林孤兒軍中。
至于他原本擔任的藏書樓博士之位,則舉薦由張昆擔任。
此舉再次引發了熱議,諸博士紛紛上書反對。
“張昆乃西域蠻夷之人,豈可擔任博士之位?”
不少人拿張昆出生于龜茲來說事。
不過此舉卻惹怒了兩人,一人乃是已經病重在床的金日磾,另外一人則是剛剛被納入宗室的烏孫昆莫元貴靡。
金日磾不顧自己病重之軀,連夜進宮拜見皇帝。
“陛下,“諸夷入夏則為夏,諸夏入夷則為夷”,張昆雖出生于龜茲,但其心卻是漢心……”
“這些年來,張昆在云陽侯手下也是展現了不錯的能力,昔年王氏之亂亦有大功……”
金日磾拜見皇帝之后,暫居于宮外的元貴靡亦上書言張昆之功。
皇帝在與車千秋、霍光商議之后,以張昆昔日之功除其為藏書樓博士。
皇帝詔書一下,卻在蠻夷邸中引起了巨大的轟動。
諸國使節、質子聞之,竟然比張昆本人還開心。
連續幾日皆是夜夜舉行宴飲,在張昆身上,眾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張昆以龜茲人出生的身份,能夠成為大漢博士。那么其他人又如何不能。
與蠻夷邸中的熱鬧相反,太學之人皆是沉默不語。
太學之中,從上到下皆是感覺到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極大的損害。
蠻夷邸中舉行宴飲之時,太學諸博士,諸生則在謀劃著如何扳回一城。
“諸公,某以為此事的根本還在那西域都護張越身上……”
“欲要陛下回心轉意,必須先扳倒西域都護!”
一名太學生大聲嚷嚷道,生怕別人沒有聽到。
“此舉恐怕不易,大將軍霍光與云陽侯一向關系甚篤……”
“某聽聞蓋主亦對云陽侯不滿,不若請見蓋主!”
“不可,蓋主與燕王……若與蓋主聯絡,將至陛下于何地?”
“不若彈劾張越,請陛下解除其西域都護之職?”
“此恐不易,某聽聞先皇帝駕崩時,亦有詔書留于張越……”
樂成侯府,樂成侯丁義這段時間以來脾氣越來越暴躁。
動輒對家中奴婢施以編刑,一眾下人在面對他時皆是戰戰兢兢。
下人們一邊對丁義懼怕不已,一邊又暗暗在心中對其充滿了鄙夷。
這些時日以來鄂邑長公主與丁外人可以說已經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
尤其是丁外人還因為上官氏入宮之事,獲得了上官桀父子的支持。
這讓樂成侯丁義,終日生活在恐懼之中。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會突然爆斃。
“不行,某不能坐以待斃!”
這日丁義在酒醒后,聽到后院傳來的歡歌笑語,腦袋一下子變的清醒起來。
丁義不想死,更不想如同當年的蓋侯王充耳一樣不明不白的死。
“某必須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活!”
求生的本能,讓平日里軟弱的丁義也變得勇敢起來。
他思索著如何才能逃過鄂邑長公主的監控,如何才能逃出這如同監獄的樂成侯府。
樂成侯丁義一向軟弱,雖然是鄂邑公主的現任丈夫,但半分都不敢干涉鄂邑公主與丁外人之事。
是以這段時日以來,鄂邑公主雖然派人監控丁義,但卻并不嚴密。
而且樂成侯中還是有一些忠于丁義之人。
“逃出這侯府不難,但逃出侯府后,某又該何去何從?”
丁義在心中快速分析著。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大司馬大將軍霍光。
“不行,霍光一直以來對那賤婢和丁外人之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且如今亦是自身難保!”
“還有誰能不懼那賤婢呢!”
丁義接連想到了車千秋、金日磾和張安世……
但又一個個被他排除了,在他看來,這些人雖然不懼鄂邑長公主,但也不會為了自己與鄂邑長公主發生沖突。
丁義想著想著心中越來越煩躁。
這時他突然想到,前些時日,鄂邑長公主提到的云陽侯張越。
想到這里,他眼睛一亮,“那賤婢如今正打算派死士刺殺那云陽侯……”
“若某把此事告知云陽侯,云陽侯當會庇護于某,只是不知這云陽侯實力如何,可能與那賤婢的同伙爭鋒!”
丁義思前想后,最終決定冒死一搏。
他先是秘密聯系了幾名樂成侯府中的老人。
這幾人都是前任樂成侯留下來的死士,也是丁義如今最后的希望。
好在他的運氣不錯,這幾人至今沒有被鄂邑長公主收買。
聯系上這幾人后,丁義一直在等待著時機。
這日鄂邑長公主帶著丁外人前往上官桀府中商議上官氏封后之事,侯府的防衛終于松懈了下來。
丁外人終于等到了機會,在這幾名死士的協助下,丁義成功的逃出了樂成侯侯。
出了樂成侯府,丁義派出一人前往聯絡云陽侯府,而他自己則帶著其余之人躲入了上林苑中。
“爾是何人?”
前往云陽侯府的死士運氣不錯正好遇到了臨時返回侯府的張煥。
“仆拜見君子,仆乃是樂成侯府……”
丁義所派之人,很快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張煥本能的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阻止了來人的話語,隨即帶著此人回到府內。
云陽侯府秘室之中,張昆此時也趕了回來。
他面色凝重的望著眼前之人。
“爾所言可是實情?”
“明公,仆所言皆是實情,如今我家君侯已避入上林苑……”
來人焦急的解釋著。
張昆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沒有發現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來人,帶他下去休息!”
張昆吩咐一聲,幾名侍衛遵令把來人帶了下去。
張昆隨后則去見了張煥。
“君子,觀此人之言不像有假……”
張煥思忖一番后,詢問道,“千牛衛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張昆道,“還沒有,不過想來也快了!”
果然不過半刻鐘后,千牛衛那邊已然傳來消息。
“樂成侯丁義,擊殺鄂邑長公主門客鄭成……逃入上林苑……”
張煥與張昆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心憂不已。
張煥首先詢問道,“如今某該如何是好?”
張昆斟酌一番,“君子,當立即向君侯示警!”
“另外必須找到樂成侯丁義,等待君侯處置……”
張煥點了點頭,立即按照張昆的指點進行安排。
很快二十多騎侯府人員,分頭出了云陽侯府。
兩人往東而去,兩人往西而去。
剩下的人則往上林苑而去。
這些人離開后,張煥還是不放心。
他忐忑不安的向張昆問道,“大人會不會有危險?”
張昆雖然心中也不安,但面上卻顯得鎮定無比。
“君子放心,此次君侯回京,除了五百親衛,還有劉侯的百余親衛在,蓋主那點死士根本無法與君侯相抗!”
張煥聞言并沒有放下心中的擔憂,“某并不擔心正面劫殺,以大人之能,即使是千軍萬馬也休能傷大人分毫……”
“某所慮的乃是那鬼祟伎倆……需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張昆點了點頭,“現如今,咱們亦無辦法……君子現下當拜訪大將軍……”
張煥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試圖把自己代入張越的角色。
他心中想著如果自己是父親張越,此時會怎么做。
終于他鎮定了下來,對著張昆拜了一拜,隨即帶著人出了門。
不過他并沒有前往大將軍府,而是直接前往上林苑。
那里有著他最熟悉的羽林孤兒營。
……
鄂邑長公主正在左將軍府中與上官桀等人商議上官氏為后之事。
這時丁外人卻出人意料的前來求見。
上官桀等人聽到門口侍衛的稟報,不由皺了皺眉。
丁外人雖然出生低微,但并不是不懂進退之人。
若無大事不會如此無禮的登門。
“請他進來!”
上官桀吩咐道。
很快丁外人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只見他面露焦慮之色,雙手不安的動來動去。
鄂邑長公主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
“可是府中出了意外?”
丁外人聞言并沒有說話,而是看了看周圍之人。
鄂邑長公主皺眉道:“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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