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小學招教這天，一大早天就陰沉沉的，感覺隨時都要下雪。
李蘭蘭緊了緊身上的夾襖，端著一盆蛋糕液快步跑向后院。
短短十多米距離，李蘭蘭覺得自己身上的那點熱氣一下子就散光了。
掀開烤爐棚的塑料簾子，一股熱氣攜裹著蛋糕的香甜氣味撲面而來，這是大家除了自己的炕，最愛待的地方了。
今天郭思危陪著郭筱和高桃去鎮上考試了。
不過因為之前的輪崗制，現在蛋糕作坊雖然缺了三個人，大家也不顯得慌亂。
“蘭蘭，今天可能會下雪，你確定要去縣城送貨？”蘇梅接過李蘭蘭手中的盆。
“是啊，蘭蘭，我去吧。”正在燒火的王明說。
“沒事，好久沒去縣城了，我去溜溜，順便看看國營商店有沒有什么新點心。”
蘇梅一聽是正事兒，也不阻止了，只叮囑道：“那你把兔毛手套戴上。”
兔子皮硝好后，蘇梅先幫李蘭蘭做了雙手套，跟縣城賣的不說一模一樣，也八九不離十了，李蘭蘭十分喜歡。
頂著北風，李蘭蘭花了兩個多小時才騎到縣城。
手上有兔毛手套還好，就是腦門被風吹的生疼生疼的，快到縣城李蘭蘭才想起來倉庫里有針織帽，趕緊拿出來一頂戴上。
先把背簍里的雞蛋糕和桃酥送去老廖那里，拿了錢，李蘭蘭去了第一次來縣城藏身進直播倉庫的那個破房子。
房子看著比過去更破了一些，四周依舊杳無人煙。
李蘭蘭推著自行車鉆進去，轉手把自行車和背簍都收了起來，自己也進入直播倉庫。
依舊先來了碗自發熱小火鍋，其實她更想來一碗康師傅老壇酸菜，可惜沒有熱水。
吃完飯，李蘭蘭把自己簡單喬裝打扮了下。
衣服外邊套上了件藏藍色的工裝外套，跟外邊大部分男人穿的一樣，只不過她穿著有些松松垮垮的，更像是穿的家里大人衣服的半大孩子。
又在臉上涂了深兩個色號的粉底液，用眉筆把眉毛加粗一些。
最后又翻出來一條灰色的大圍巾裹上，就提著一袋子細棉布出了倉庫。
李蘭蘭先去了柳樹胡同，可能是因為天氣不好，今天柳樹胡同的人不太多。
隨便找了個背風的角落蹲下，把布袋子打開一點，過了有十多分鐘，才迎來第一個顧客。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穿著皮鞋，夾著公文包，看上去文質彬彬的。
李蘭蘭壓低聲音，粗聲粗氣的招呼：“大哥，細棉布看一看，都是滬市來的新花色。”
誰料男人看也沒看袋子里的布，而是盯著李蘭蘭的圍巾問：“兄弟，你這圍巾賣嗎？”
倒是把李蘭蘭問愣住了。
看李蘭蘭沒回答，男人又說：“兄弟，你這個圍巾能賣給我嗎？價格好說。”
“這個是我哥從滬市給我搞的，純羊毛的，我今天這才是第一次戴。”
男人以為李蘭蘭是想要個好價格，也不啰嗦，直接道：“50，兄弟，我誠心想買，你看行不行？”
幸福來的總是這么突然，自己剛想到可以幾塊錢賣一塊布，現實就告訴自己還可以幾十塊錢賣個圍巾。
其實也是李蘭蘭運氣好，男人的丈母娘過生日，國營商店的東西都太尋常了，男人正在發愁要買什么生日禮物。
剛才路過柳樹胡同，男人遠遠就看到李蘭蘭脖子上的圍巾。
男人也是個識貨的，走近一看，確實是純羊毛的，灰色丈母娘用也合適，就下定決心要買下，這才會出價50元。
李蘭蘭二話不說摘下了圍巾，特意正反面都打開給男人看了看，沒有臟污。
也在心里慶幸自己現在從直播倉庫往外拿東西，習慣性先去包裝摘標簽。
不然顧客打開一看——中國制造，估計會蒙圈。
接過50塊錢，李蘭蘭還有點感覺不真實，這就賣了50塊了？
是自己的格局太小，還是這個世界太瘋狂？
不過李蘭蘭也沒過多糾結，這樣的大單就像是帶貨直播間的保時捷，是極其偶然的現象，自己的財富積累還需要依靠手邊的這些細棉布。
想通之后，李蘭蘭又打起精神，招呼湊過來的兩個年輕姑娘。
“姐姐，上好的細棉布，滬市來的新花色。”李蘭蘭把布袋拉開一些給兩人看。
“你這個布怎么賣呀。”個子高一些的姑娘摸著一塊藍底小黃花的布問李蘭蘭。
“七毛一尺不要票，這一塊有六尺，夠做件漂亮的夾襖了。”
“七毛一尺？你這也太貴了吧？國營商店細棉布才四毛五。”另一個姑娘突然拔高嗓門道。
李蘭蘭警惕的四下望了望，見沒人注意這邊，才放下心來。
“姐姐，我這布是從滬市來的，你摸摸這手感，再看看這花色，在咱縣上那絕對是獨一份。”
嫌貨才是買貨人，李蘭蘭耐心招呼著今天的第一單生意。
“而且咱這布雖然賣七毛，但是不要布票，可比國營商店四毛五加布票算下來要劃算。”
高個姑娘本就想買，又聽李蘭蘭說是縣城獨一份就更加心動了。
而且李蘭蘭說的也有道理，六尺布票也是很難淘換的，又搭東西又搭人情的。
況且自己就要結婚了，買塊好看的布料做身新衣服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的錢沒帶夠，你能不能等我一會，我這就回家拿錢。”姑娘問李蘭蘭。
“可以的姐姐，這塊布我給你留一個小時。”
“一定不要賣給別人，我馬上回來。”說罷她就拉著朋友的手跑了。
李蘭蘭也不擔心對方沒給定金會不會不回來，畢竟年輕姑娘怎么能抗拒一塊漂亮花布的誘惑呢。
有了這個開頭，后邊就順利很多，李蘭蘭陸續賣出去了四五塊布。
倒是有個老太太，相中一塊青色布料，說是想給小孫子做罩衣用，李蘭蘭給她裁了四尺。
誰知布料裁好了老太太開始講價，還說四尺布料裁了不好賣，非讓李蘭蘭便宜賣給她。
把李蘭蘭氣的，差點張口罵人。
任憑老太太再怎么死纏爛打，李蘭蘭硬是一分錢也不給她便宜，老太太就站在李蘭蘭這邊不走。
過了會，剛才那個高個姑娘拿了錢來取布料，布料一給出去，李蘭蘭直接收拾了剩下的布料要收攤走人。
老太太一看李蘭蘭真的要走，也不講價了，拿出兩塊八買下了那四尺布料。
“小伙子年紀輕輕的，怎么這么難纏。”老太太拿著布料，嘴里嘀咕著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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