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郵電局，李蘭蘭先去對面的供銷社轉了一圈。
看著供銷社排隊買東西的人，李蘭蘭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什么。
昨天回來，吃過飯李蘭蘭就和爸媽在院子里消食聊天，聊著聊著自己就睡著了，竟然忘記把郭思危買給爸媽的禮物送給他們了。
算了，晚上回去再送吧。
供銷社賣的依舊是那些東西，李蘭蘭倒是在二樓看到了電風扇，想給爸媽買一臺，可惜她空有錢，沒有票。
看來，要先去找一趟高小波了。
徽市不大，李蘭蘭走到高小波家的時候，才上午十一點不到。
敲了半天的門，高小波揉著雞窩頭來開門了。
“喲，蘭蘭你回來啦？怎么也沒給我說一聲，我去火車站接你啊。”
高小波看到李蘭蘭，開心的打招呼。
“高老板忙的很，我怎么好意思讓你去接。”李蘭蘭打趣道。
之前高小波寫信，說他又找到了新營生，掙錢比做雞蛋糕來的快多了。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可別這么叫，我會飄的。”高小波雖然平時在兄弟們跟前吆五喝六的，在李蘭蘭跟前卻很靦腆。
“蘭蘭，你吃飯沒？”也沒往屋里進，高小波遞給李蘭蘭個凳子，倆人坐在了院子里的大樹下。
“你問得是早飯還是晚飯？”
“當然是，啊，現在幾點啦？”
“11點。”
“這都11點啦？你等哥一下，哥請你去吃國營飯店。”
高小波回屋換了件上衣，又從廊下臉盆子里抓了條毛巾，隨便擦了擦臉，就要往院門外走。
“唉，去吃飯呢，你不刷牙？”
“刷啥，哥早上刷過了，這是出去辦完事回來睡得回籠覺。”
高小波瞪了李蘭蘭一眼，仿佛在說，我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
“好好好，是我誤會你了，不過你一大早去干什么了？”
高小波鎖上門，四下看看沒人，才開口道：
“這就是我說的新生意，我現在在黑市倒騰票證，省內的省外的，各個省的隨便倒。”
高小波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褲子口袋。
李蘭蘭低頭一看，鼓鼓囊囊的，看來這家伙身上沒少裝票。
“你這，身上裝這么多，不怕久查堆找你事？”
身上裝這么多票證，被抓了是真的解釋不清。
“放心吧，我上邊有人，而且現在已經不怎么查了，估計真跟你去年說的，風向要變了。”
高小波頗為自信的拍了拍口袋。
“不愧是高老板，厲害厲害。”李蘭蘭不甚走心的夸贊道。
高小波才不管李蘭蘭是真心還是嘲諷，反正他從小習慣了她的陰陽怪氣。
才十一點多，國營飯店自然是沒開門的。
“你倒騰票需要一大早就去？”
倆人蹲在國營飯店對面的梧桐樹下等開門，李蘭蘭好奇的問高小波。
“那可不是，早上去黑市買東西的，有錢人多。”
能舍得去黑市淘換吃食的人，家庭條件都不差，用高小波的原話，大部分還都是干部家庭。
這樣的人家，家里會經常有人員流動，比如說出去上大學、從鄉下回城、到外省出差。
省內的糧票，到了省外就沒法用了，高小波干的，就是倒騰糧票的生意。
一張糧票看似掙得少，但是擋不住量大啊，誰也不會換個半斤一兩的就夠了。
所以高小波這個生意，也不是天天能開張，但是只要開一次張，就能掙不少錢。
“現在這么能掙，你怎么還倒騰雞蛋糕啊？”李蘭蘭問高小波。
畢竟雞蛋糕生意比較辛苦，她以為找到了輕松的活計后，高小波會放棄那一攤。
“你怎么知道我還做著雞蛋糕呢？”高小波驚訝的問。
“你身上那油，總不能是在家幫阿姨做飯弄上去的吧？”
李蘭蘭指了指高小波的衣擺，上邊赫然有一大塊油漬。
“看你這話說的，我怎么就不能幫我媽做飯了。”高小波干笑兩聲才又說道：
“雖然倒騰票證很掙錢，但我總感覺不太長久，萬一哪天不能干了，雞蛋糕是我的退路。”
“做雞蛋糕雖然辛苦，掙錢也不多，但是勝在穩定。”
高小波倒是想的明白。
李蘭蘭聽得也在心里為他喝彩，票證隨著計劃經濟的解除，會逐漸退出歷史舞臺，所以高小波給自己留退路這個做法是非常明智的。
“你夠了啊，也不知道是誰，去年的時候，做雞蛋糕生意因為掙錢開心的睡不著。”
高小波雞蛋糕生意掙到第一桶金的時候，那開心的數了三遍錢的樣子，李蘭蘭還歷歷在目。
“是是是，說起來雞蛋糕生意，最該感謝的還是你，要不是你教給我做雞蛋糕，我也掙不到第一桶金。”
“現在的票證生意，主要還是往黑市送雞蛋糕的時候發現的生意。而且倒騰票證，手里沒錢是做不成的，所以雞蛋糕生意的意義在我心中是不一樣的。”
“蘭蘭，真的，謝謝你，不然我現在可能還是鄰居們口中的廢物。”
高小波誠心誠意向李蘭蘭道謝。
他不掙錢的時候，鄰居們整天在背后議論他是街溜子，這么大了還靠爸媽養活云云。
每次聽到，他都要和人吵架，吵得還十分沒底氣，畢竟他確實沒工作，靠撿煤渣掙那三核桃倆棗的。
現在不一樣了，雖然在鄰居們眼中，他沒太大變化，依舊不工作，每天睡到大中午。
但是他掙錢了，家里現在的電風扇、收音機都是他出錢買的，每個月還能會給爸媽交點生活費。
爸媽見他能掙到錢，雖然有些提心吊膽，但是畢竟比在家躺著強，也就任由他自己折騰。
掙了錢，心態也變了。
過去聽到別人議論他，他會生氣的去和人吵架，現在聽到別人議論他，他只會拍拍自己的兜，嗤笑一聲，回家吹電風扇。
這些話，高小波沒跟李蘭蘭說，不然李蘭蘭一定會夸一句，境界不一樣了。
時間這么寶貴，拿來跟不相干的人吵架，那得是多么想不開啊。
有這個功夫，再去掙點錢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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