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主!"
"安武功倒了!"
不同于圖黑等人的歡天喜地,仍是立于原地的水西狼兵們則是若喪考妣,驚慌失措的尖叫著。
安武功作為水西大長老安邦彥的長子,為人雖然桀驁不馴,但在水西族中的地位卻是崇高,其一舉一動都牽扯著無數狼兵的心。
尤其是眼下他竟被圖黑當場射殺,定會令得水西叛軍本就本算高昂的士氣愈發萎靡。
而他們這些人作為安武功的親兵,卻是沒能護住他的性命,日后定然會被暴怒的大長老追責,甚至就連家中的親眷都會受到牽連。
"啊!"
正當僥幸存活的親兵們想入非非的時候,便聽得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只見得圖黑如同戲文中的魔神一般,再度開始了殺戮。
"將主,我等降了!"
"圖黑將主,小人愿降!"
電光火石之間,趕在圖黑的兵刃落在自己脖頸之前,幾名僥幸得以存活的狼兵便是迅速做出了決斷,毫不猶豫的翻身下馬,跪倒在圖黑身前。
同為夷人,圖黑及其麾下狼兵能夠投降明廷,他們這些人自然也能。
"哈哈哈哈哈!"
聞言,正欲展開殺戮的圖黑先是一愣,隨后便是哈哈大笑,臉上有鄙夷也有釋然。
在生死面前,夷人心中的"忠義"幾乎不值一提,無論是他亦或者面前這群作為安武功心腹的狼兵。
只要他能夠"戴罪立功",將不遠處困獸猶斗的水西狼兵及水西大長老安邦彥斬于馬下,他便不是被眾人鄙夷的"叛徒",而是大明朝廷親自敕封的"參將"。
孰是孰非,圖黑想的很清楚。
"起來,隨我沖殺!"
一陣酣暢淋漓的大笑過后,圖黑隨意擺了擺手,示意跪在地上的狼兵起身,隨他一同沖殺。
兩軍交戰的時候,沒有什么比臨時"策反"敵軍主帥親兵更讓人心情愉悅的事。
"是,將主。"
面面相覷之下,跪在地上的幾名水西狼兵便是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因為一時之間找不到紅色或黃色布條襲在臂膀處,這幾名狼兵便是自作聰明的用鮮血浸透了右手的臂膀,借而表明自己的"身份"。
見狀,圖黑愈發滿意,也不再管這幾名親兵,便馬不停蹄的朝著安武功倒下的方向殺去。
大明以武立國,為了防止地方將校"殺良冒功",太祖朱元璋遂定下了以首級記軍功的規矩。
他雖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射殺了安武功,但終究缺乏有力的"證據",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割下安武功的頭顱才是。
更何況,有地方主將的頭顱在手,還能夠在最大程度上動搖叛軍的士氣,繼而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就像是猜到了圖黑心中所想一般,早在安武功倒在血泊治中的第一時間,水西軍陣中便有十數名騎士,徑自踩在自家袍澤的身體上,沖破了己方的防線,前來搶奪安武功的尸首。
無論是生前亦或者死后,安武功都是足以左右這場戰局的關鍵人物,其尸首也不能輕易落入官兵的手中。
...
...
"功兒.."
就在雙方人馬為了爭奪安武功尸首而大打出手的時候,高臺之上的安邦彥就像是被人抽去了全身力氣一般,瞬間癱軟在高臺之上,幸得身旁的奢崇明眼疾手快,攙扶了一把,方才使其沒有從高臺之上墜亡。
若是奢崇明的反應稍慢一些,只怕安邦彥便會高空墜亡,從而與自己的長子在九泉之下碰面。
此時的安邦彥再也不復昔日的意氣風發,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雖然沒有當場暈厥,但也是雙眼無神,口中念念有詞。
如若不是其身著雍容華貴的服飾,只怕讓誰瞧著,都會覺得這名披頭散發的老人是一名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傳令下去,大軍后撤!"
見得安武功命喪當場,安邦彥又宛如行尸走肉,毫無精神可言,心急難耐的梁王奢崇明只得越庖代俎,朝著高臺之上所剩不多的將校們咆哮道。
"是,梁王!"
聞聽此話,六神無主的將校們紛紛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躬身應是,也不待奢崇明及安邦彥有所反應,便是逃一般的離開了高臺。
不過奢崇明終究是一方土司,也曾是擁兵自重的"軍閥",十分清楚如今的局面意味著什么,故而忙不迭的叮囑高臺左右的親兵們,即刻召集人馬,掩護大長老后撤。
安武功命喪當場,官兵士氣正旺,而夷人心中又沒有多少"忠義"之心,難保這軍中的將校們生出一絲不該有的念頭,繼續背刺安邦彥。
要知曉,安邦彥執掌水西大權多年,可謂是水西叛軍的靈魂人物,他若是出了些許差錯,只怕周遭的大軍瞬間便會鳥飛石散。
"嗚呼!"
"殺啊!"
就在梁王奢崇明及幾名忠心耿耿的親兵護持著安邦彥后撤的時候,便聽得興奮的喊殺聲自己方軍陣中響起,瞬間便是引起了一片慘叫之聲。
嘩!
霎時間,護持在安邦彥身旁的親兵們便是嘩然一片,人人臉上皆是涌現了驚疑之色,至于奢崇明心中更是咯噔一聲,面色慘白。
他最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軍中也有將校眼見得形勢不對,選擇了"背刺"安邦彥。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無疑使得大軍本就萎靡的士氣愈發不堪,但奢崇明心中卻是知曉,"嘩亂"已是避不可免,他已然沒有余力阻止。
當務之急,便是盡快收攏殘軍,盡量保存有生力量,以謀后事。
不管怎么說,水西叛軍士卒仍是三萬有余,即便是將校"撥亂反正",也不能使得大軍盡數嘩變。
只要安邦彥不死,這大軍的"領導權"便依舊在他們手中。
"鳴金收兵,收攏軍陣,即刻后撤!"
電光火石之間,奢崇明便是越庖代俎的做出了決斷,戰場上最忌諱的便是優柔寡斷。
既然潰敗已是避不可免,便要將傷亡降到最低,至于沖在戰場前方的狼兵們,只能自求多福了。
顧不上太多,奢崇明忙是自顧自的朝著軍陣后方的營地而去,身后則是數十名狼兵及渾渾噩噩的水西大長老安邦彥。
這一行人的組合,瞧上去倒是有些不倫不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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