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人員，雖然有一部分是從錦衣衛劃撥過來的。
不過兩個機構之間并不存在什么香火之情。
相反的，現在可以說是勢如水火。
大家都是情報機構，雖然朱棣給他們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智能區分，東廠主外，錦衣衛主內。
但是內外之分，并不是簡單的一道數學題。
就比如瓦剌人到了大明,他們的相關情報是東廠在負責還是錦衣衛負責？
再比如大明百姓，如果涉及到勾結蠻夷，那么算是東廠還是錦衣衛負責？
肯定是想要負責的時候，東廠和錦衣衛都覺得是我負責。
然后不想負責的時候，又都說是對方負責。
這么一來，大家的關系必然就勢同水火了。
亦失哈一說話，紀綱就心頭一驚，立馬在腦中快速的梳理了一下，看看最近有沒有什么把柄是落在了東廠手中。
“你這個老奴，有屁就放！”
太監對于朱棣來說，就是自己家的奴仆。
亦失哈跟了他那么多年，他自然是不會說話那么客氣。
“皇上，這瓦剌人的可汗和幾個首領到了大明，在人家郡主大婚之日卻是碰到了這樣子的事情，我覺得朝廷還是要重視的。之前紀大人一直認為大明國土以內的事情，都是錦衣衛負責。”
“可是這么大的事情，錦衣衛卻是沒有調查到什么消息，所以奴婢覺得讓東廠來負責調查會好一些。”
“北京城中，能夠有膽量，有能力搞出這樣子事情的人,不會很多的。”
“奴婢有信心在半個月內給皇上一個交代。”
亦失哈這絕對是在將紀綱的軍了。
你不是沒有搞清楚嗎？
那就我來咯。
“亦失哈,這是錦衣衛的事情,不需要東廠插手。我們錦衣衛都沒有搞清楚的事情,你們東廠就能搞清楚嗎？”
“你不要仗著皇上對你的信任,就在那里胡言亂語。”
果然,紀綱有點氣急敗壞了。
他倒是不擔心在朱棣面前跟亦失哈吵架，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影響。
恰恰相反,他覺得時不時的跟亦失哈吵一架，朱棣應該是很想看到的。
畢竟當初朱棣成立東廠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讓東廠分掉一部分錦衣衛的權利。
要是錦衣衛的指揮使和東廠的都督關系好的跟親兄弟一樣，那樣才叫危險。
“紀大人，飯不可以亂吃，話更不可以亂講。我有沒有胡言亂語，皇上自有公斷。”
“反倒是紀大人你，昨晚的事情是不想要查出什么結果，還是真的沒有查清楚呢？”
紀綱能夠想清楚的道理，亦失哈自然也明白。
所以他們直接就當著朱棣的面吵了起來。
“你放屁！”
“我對皇上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反倒是東廠在最近一年，到處亂折騰，讓朝中官員意見很大，甚至認為是不是皇上要求的。”
“你這是在敗壞皇上的聲譽……”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那里唾沫橫飛。
朱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夠了！”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
“紀綱，朕給你五天時間，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亦失哈,大明之外還有那么多的地方的情況都沒有搞清楚，你現在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朱棣來了個各打五十大板。
他們說的話,朱棣自然是都聽懂了。
甚至背后蘊含的意思,他也聽出來了。
可是想來想去，他還是讓紀綱繼續查這個事情。
或者說，他的內心深處就不想要真的查出什么事情出來。
要不然的話，到時候錦衣衛告訴他是朱瞻基的人做的事情，那怎么辦吶？
自己到底是站在哪一邊？
只要沒有到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就不想放棄對大明局勢的掌控。
這么一來，朱瞻基和朱瞻墉之間，最好就維持平衡。
“屬下遵命！”
“奴婢遵命！”
紀綱和亦失哈對視一眼，彼此給了對方一個厭惡的眼神，然后低著頭領命而去。
……
“威茲曼，這個事情你怎么看？”
脫歡雖然手臂中了一箭，但是情況并不是很嚴重。
大明如今已經有了大蒜素，對于炎癥的預防和治療來說，算是一個非常大的進步。
在嶺南書院醫學院里頭，甚至已經有教諭按照朱瞻墉的提示，開始制作青霉素了。
當然了，這玩意要大規模的量產，甚至要達到可以用在人身上的地步，都是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可汗，這算是我們享受越王殿下帶來的榮光的一個副作用，肯定是有些人不希望越王殿下跟我們瓦剌人聯手，畢竟大明內部，越王殿下也是有敵人的。”
威茲曼渡過了剛開始的慌亂之后，已經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路。
現在脫歡問他這些問題，他沒有任何壓力的就說了出來。
“這一點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說其他的皇孫會不會有想法，特別是那個皇太孫和湘王，但是現在這樣子，人家把我們當成了主要的對手，不是辦法啊。”
脫歡生怕自己還沒有好好的享福呢，就被朱瞻墉的對手給滅了。
那就郁悶了。
“可汗，這個事情發生之后，不管是大明朝廷還是越王府，肯定都會去確認背后的原因，調查是誰干的。短時間內我們應該是非常安全的。”
“越王殿下將來要是登基為帝，那么可汗您就是大明國仗，不僅可以繼續影響大草原，說不準還能更進一步。”
“現在的些許委屈，都不算什么的。”
威茲曼在旁邊拼命的安慰著脫歡。
當然了，他的這些話，倒也不是在開玩笑。
來到大明之后，他算是徹底的為自己的選擇而慶幸。
大草原上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比得上大明？
北京城已經如此繁華了，聽說南京城更加繁華。
這實在是令人期待啊。
“哎，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只能繼續這樣子了。不過借著這個機會，讓我們身邊多保留幾個護衛，應該是沒有問題了。這也算是唯一的好事情了。”
脫歡嘆了一口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現在他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權了。
“過段時間我們就可以去到廣州府，那里是越王殿下的地盤，情況應該就好很多了。”
威茲曼這么一說，脫歡的心情總算是慢慢的好了起來。
日子再難，也只能往前看了。
……
“太孫殿下，這段時間錦衣衛和東廠都在盯著我們，盡量不要再有什么動作。最好我們這段時間也少見面，免得引起皇上的忌憚。”
張輔已經感受到自己身邊多了一些耳目。
就連張家的大門口附近都多了一些擺攤子的百姓，就差明著告訴他有人在盯著你了。
“各方的反應越是激烈，越是說明我們的策略是對的，要不然根本就沒有人會去關注這些東西。”
“英國公，看來對付瓦剌人這招敲山震虎的方案，效果還是很不錯的啊。”
朱瞻基一點也不緊張，反倒是頗為激動。
這算是他改變想法之后首次出手，沒想到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朝中那些想要靠攏越王府的人，想必也要好好的考慮一下吧？
“話是這么說，但是副作用也是很明顯的。并且這樣子的方法，不能經常用，要不然就壞了規矩了。”
張輔生怕朱瞻基以后動不動就安排人搞行刺，那就麻煩了。
要知道，越王府如果也用這一招來對付太孫黨的話，人家出手肯定更狠。
特別是越王府在廣州有屬于自己的火銃作坊，在這方面，就連神機營都比不過。
萬一到時候人家安排一些刺客來對付自己，那就麻煩了。
“英國公，你放心，這個事情我心中有數。現在看來，越王黨也沒有那么牢不可破，也不是個個都是心志堅定之輩啊。”
朱瞻基很享受那種給弟弟帶來麻煩的感覺。
從今往后，大家就算是分道揚鑣了。
“那是自然！要是個個都心志堅定，那根本就沒有必要選擇站隊，一直等著就行了。”
張輔話是這么說，但是他心中其實很是清楚，一直等著還想要有好的結果，滿朝文武里面都找不到幾個人有資格享受這樣子的待遇。
大多數情況來說，你一直不選擇站隊，那就會同時被兩邊攻擊。
最終沒有什么好下場。
這也是為什么歷朝歷代，朝堂之中的派系爭執沒有辦法避免的原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對了，英國公，越王府如今在海外隱藏了不少的實力，我這幾天在研究大明四周的地圖，覺得奴兒干都司那一邊是不是可以做一點文章？”
“那邊不僅有之前靖難之役的時候流放的人員，還緊鄰海西女真。我聽說那些女真人作戰很是兇猛，是很好的死士來源。”
既然選擇了跟越王府硬碰硬，朱瞻基自然也是有很多想法。
倭國、南洋等地已經是越王府的地盤了。
大草原上現在也是越王府的影響力在不斷的增加，要找一個距離北京城比較近的地方，還能給自己充分的助力，想來想去，朱瞻基覺得可以從東北著手。
那里是越王府影響力很薄弱的地方。
至于之前提到的帖木兒汗國聯姻的事情，畢竟需要一個時間。
并且對方距離大明那么遠，朱瞻基覺得效果肯定比不過越王府和瓦剌的聯手效果。
反正在朱瞻基看來，越王府都可以跟瓦剌這么一個番邦異族聯手，自己找海西女真也沒有關系的吧？
“奴兒干都司那里倒是還真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人，當年皇上可是流放了不少人去那邊。”
“如果我們能夠給出一些承諾，讓里面的人為莪們做事也不是不可能。”
“據說當年漢王殿下跟奴兒干都司就有一些千絲萬縷的聯系，說明對方也是有想法的。”
“至于海西女真，勇猛是勇猛，但是人應該比較少，并且也不大聽話，太孫殿下也是要慎重啊。”
張輔對于海西女真顯然沒有太大的好感。
這些人雖然歷史上沒有像是大草原上的民族一樣給大明帶來什么危害，但是張輔卻是覺得這幫人也不是什么值得依靠的。
“遼東那邊的大明將領，應該從來都沒有把海西女真當人看，這么一來，他們自然就不聽話了。”
“如果我們給他一些承諾，再給他們一些甜頭，我覺得海西女真也會踏踏實實的為我們服務的。”
朱瞻基聽不進張輔的勸說。
對他來說，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手中要有人可以用。
要不然就算是想要辦事，也沒有什么辦法。
“海西女真人長期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長相彪悍，一進入到大明境內就很容易被發現，如果真的要用他們的話，恐怕需要安排人好好的給他們做一些工作，調教一下才行。”
胳膊擰不過大腿。
張輔也不像一味地在那里反對朱瞻基。
要是讓朱瞻基覺得自己想要操控他，那就麻煩了。
天地良心，他可是一點也沒有想要做權臣的想法。
當年朱元璋建立了大明，殺了多少驕兵悍將？
他可不想人頭落地。
所以只能在旁邊做一些修修補補的工作了。
“嗯，這個提議好！那東廠不是設有專門的學堂來培訓人員嗎？越王府在廣州也有學院，我們也可以專門在遼東成立一個莊園，專門負責接洽和處理海西女真的事情。”
“如今大明的許多東西，在海西女真那邊都是很有市場的，我們完全可以組建一個商隊作為幌子，讓他們負責這些事情。”
朱瞻基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提議非常的好。
不僅解決了一部分的經費問題，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好幫手。
至于海西女真會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他壓根就沒有擔心過。
自己是大明的皇太孫。
只要海西女真人沒有犯傻，就沒有理由不同意的。
“太孫殿下英明，這個方案我看可行。”
“如果我們可以去海西女真人的地盤上直接設立一些作坊，那就更加方便處理一些事情了。”
“甚至我們可以把一些兵器的制作放在那里。”
既然朱瞻基已經有決定了，張輔就只能全力的去配合，讓事情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兩人商量了不少的東西，而伴隨著兩位大佬的決定，大明的局勢變得更加詭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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