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大明元輔 > 第056章 漠南之戰(四)
  由于圖日根不敢抵近觀察,所以他只看見了最明顯的兩面大旗,也就是恰臺吉的先鋒主將旗和把漢那吉的中軍主將旗。

  加上把漢那吉的這支聯軍兵力龐大,連綿近十里長,圖日根又根據蒙古軍中對探馬的嚴格要求,“看見多少報多少”,便報了“至少四萬”這個數目。

  但這個說法卻嚴重誤導了辛愛黃臺吉,讓他以為這支聯軍就是兩大主體:把漢那吉的西哨,加上恰臺吉所部。

  西哨有大概四萬騎,恰臺吉有三千本部和三千大汗護衛軍,一共四萬六千,正符合圖日根報告的“至少四萬”這個標準——因為如果更多的話,圖日根的報告就應該是“約有五萬”或者“五萬以上”了。

  因此,辛愛判斷,這件事是把漢那吉串通了恰臺吉,或者恰臺吉在收到自己的信報之后卻反而投了把漢那吉,這才出現的。

  他們為什么會串通起來,辛愛一時沒法判斷,只能認為是他們雙方認為這次大汗去世之后,他們聯手起來可以形成對自己的巨大優勢,所以鋌而走險,都希望更進一步。

  辛愛瞇起眼睛,暗道:把漢那吉自然是沖著徹辰汗的寶座去的,恰臺吉么……他可能也想獨鎮一方!

  哼,區區一個卑賤的外姓,阿布給了你臺吉名號,你竟然還嫌不夠?真是狼子野心!

  不過,幸好鐘金哈屯和其他大汗護衛軍的臺吉們沒有參與其中,把漢那吉這小子沒有什么大戰經驗,部眾雖強,未必能齊心協力發揮最大的戰斗力,而恰臺吉雖然能戰,畢竟麾下只有六千人。

  我如今部眾齊聚,雖然時間緊急,但只要集合兩萬精銳,還是能一戰而勝的。甚至,就算沒法集合完全,有一萬余精銳,也能先抵擋住恰臺吉……

  只要恰臺吉陷入苦戰,把漢那吉這廝毫無經驗,必然選擇先救他,如此一來,我就能穩住形勢了,哪怕對方勢大,我邊打邊撤,往東邊撤個幾百里,圖們汗也就該到了吧,到了那個時候……哼!

  那也就是說,當前最關鍵的就是辛愛所部的集合速度!

  辛愛再不遲疑,大聲呼喝,要求各部加快集結速度,加快整隊速度,一定要搶在把漢那吉和恰臺吉到來之前完成集結。

  同時,他也沒忘了報信有功的圖日根,大聲道:“圖日根,你哨探有功,本黃臺吉賞你二十頭羊,現在先下去休息吧!”

  圖日根聞言大喜,連忙翻身下馬謝過。

  二十頭羊啊!對他這個長期受欺負的小牧民來說,那可是一筆相當不小的財產!

  正巧此時波爾哈兔衣冠不整地騎馬跑了過來,看見他借給圖日根的愛駒尼斯格巴日馬屁股被抽得通紅,大怒道:“圖日根,你瘋了嗎,怎敢如此對待本臺吉的寶馬!”

  圖日根滿臉漲紅卻不敢頂撞,只能低著頭默不作聲。

  辛愛轉頭不悅地看了波爾哈兔一眼,誰知道不看還好,這一看差點氣炸肺,原來波爾哈兔臉上和脖子上居然還有兩個唇印,那顏色一看就是明人通過互市賣過土默特來的胭脂。

  辛愛黃臺吉勃然大怒,也不打話,縱馬就朝波爾哈兔過去。

  波爾哈兔不知道圖日根剛剛立了大功,見自己阿布拍馬過來,還出言抱怨道:“阿布,這大雨剛停,正是身子困倦的時候,你忽然吹號擂鼓干什么啊?”

  “嗖——啪!”辛愛含怒一鞭,直接抽到波爾哈兔的臉上。

  波爾哈兔慘叫一聲,捂著臉直接摔下了馬,嚇得他身后的親衛連忙翻身下馬過去查看。

  辛愛黃臺吉吐出一口濁氣,恨恨地罵道:“我僧格都古楞特穆爾英雄一世,怎么生出你這么一個廢物來!你要是有你三哥一半有用……”

  那木爾在一邊勸道:“額赤格息怒,現在不是追究波爾哈兔的時候。”

  阿布是爸爸,額赤格是父親,使用場合有所不同。另外,阿布其實是漢語“阿爸”的音譯外傳,元后才開始流傳在蒙古人中,其在蒙古的“正規性”不如“額赤格”這個“父親”的表述方式,所以此時那木爾用了額赤格來稱呼辛愛。[以上說法來源于《蒙古秘史》和《蒙古譯語詞典》。]

  辛愛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道:“待會兒讓他打頭陣,沒死的話,我準他繼續做臺吉,要是死了……那就是長生天都看不下去了。”

  波爾哈兔本來還一肚子抱怨,一聽這話,抱怨全都化成了恐懼,大驚失色,甚至顧不得臉上的劇痛,忙問道:“打頭陣?打什么頭陣?誰來了?”

  那木爾聽了這話也是一陣頭疼,心說:你他娘的怎么連把漢那吉都不如?把漢那吉雖然一直沒撈到仗打,可他好歹每次都請戰,你這算個什么事?說一句讓你打頭陣,嚇得就差尿褲子了?老子怎么有你這樣一個兄弟?

  蒙古人畢竟不是漢人,雖然衰落了這么多年,但骨子里還是有那種好勇斗狠的熱血的,那木爾見波爾哈兔這般不濟事,也生了氣,別過臉懶得再理他。

  辛愛更是懶得多看他一眼,直接拉過馬頭,朝剛才來的方向又回去了。

  圖日根雖然恨波爾哈兔不分青紅皂白就罵了他一頓,不過他畢竟是個長期受欺負的倒霉蛋,幾乎都已經習慣了。現在見自家領主挨了罵,還被派去打頭陣,心里有些同情,好心好意道:“臺吉,來的是大成臺吉和恰臺吉,大概有四萬多人……”

  波爾哈兔大驚失色,慘叫道:“什么!恰臺吉?四萬多人?”他推開身邊的護衛親兵,連滾帶爬地朝辛愛跑去,口中慘呼:“額赤格,額赤格饒命啊,我打不過恰臺吉啊,他是土默特第一高手,還是哲別神射,我上去只怕還沒靠近就要被他射殺了啊!額赤格,我是你的訥溫(孩兒)啊!”

  辛愛猛然勒馬,冷冷地掉頭,森然道:“我的訥溫?我的訥溫沒有貪生怕死之徒,若是貪生怕死……”

  他目中寒芒一閃:“那就不配做我僧格的訥溫!”然后沖波爾哈兔的左右人道:“帶他下去披甲,一通鼓之后,率軍迎戰脫脫!”

  波爾哈兔渾身發軟,直接癱倒在地上,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云銷雨霽的湛藍天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他的左右人看不下去了,互相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將他抬了下去,也不管波爾哈兔怎么想,拿著蒙古罩甲就往他身上套。

  波爾哈兔卻忽然驚醒過來,大喝一聲:“不就是打仗嗎,本臺吉夜戰八方,槍挑十女,還怕他一個脫脫?”忽然精神抖擻地跑到戰馬旁邊,一踩馬鐙就要上馬。

  也不知道是過于興奮還是腳底濕滑的原因,這一腳竟然踩滑了,身子朝前一傾,正好一鼻子撞到馬鞍,鼻血長流。

  “去你娘的蠢馬!”波爾哈兔慘叫估計能傳出十里之外。

  他身后的親衛都傻眼了,面面相窺,心中暗道:就沖咱家臺吉的這副模樣……能去跟脫脫打?這怕不是往人家臉上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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