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大明元輔 > 第192章 戴罪立功(二合一)
  遼東副總兵,這個位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大明諸邊鎮之中最為特殊的一個副總兵,他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要單獨負責遼河以東的大片防區,如果單以面積來論,其防區甚至比遼東總兵平時負責的遼西地區更大。

  而且,這位副總兵和巡撫、鎮守太監同城,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擔負著保護巡撫和鎮守太監的責任。相反,遼東總兵倒是單獨駐于廣寧,頭上既無總督,也無巡撫,更無鎮守太監,他的責任在多數情況下就是應對蒙古人。

  當然,如果遼河以東出現大的戰事,總兵還是要去管一管的,只不過通常都不是第一責任人。

  因此高務實這個新任巡撫想要做得安穩,甚至說想要睡個安穩覺,副總兵最好是能確保聽命于他的。

  確保聽命,這是第一前提,但僅僅如此還不夠,還得有當這個副總兵的能力。

  能力這種東西不好一概而論,不過在如今這個時代,有一條必須關注,那就是武裝家丁的多寡。

  在大致相同的這個時代里,高務實心目中認可的全球兩大軍事家,一是大明的戚繼光,二是荷蘭的莫里斯,而這兩位軍事大家的軍事思想都有一個相同或者十分類似的點,就是強調軍隊本身,而不是如古典軍事思想那般,過于強調謀略的作用。

  當然,在原歷史上,由于莫里斯是尼德蘭的統治核心人物,他對尼德蘭軍事體系的改革可以不用看別人的眼色,在取得成效之后更可以將其軍事思想放進軍校,供人學習深造。

  而戚繼光則不同,在大明的政治體制之下,戚繼光一旦失去了文官大佬的支持和保護,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更不必說他的軍事思想能否流傳了。

  雖然戚繼光的兵書《紀效新書》、《練兵紀實》在日后被一再重印,得到一大批明末將領的推崇,可他理想中的那支軍隊卻始終沒能真正出現。

  這是最大的遺憾。

  戚繼光軍事思想中最能區別于古典軍事思想的部分是什么呢?

  用戚繼光自己的話說:“數年間,予承乏浙東,乃知孫武之法,綱領精微莫加矣,第于手下詳細節目,則無一及焉。”

  實際上,不止是《孫子》,應該說從《武經七書》到《武經總要》都沒有完全解決這個大問題——過去的軍事思想大多偏重謀略,而沒有形成全面和系統的“戰斗力構成”,簡單的說就是瘸腿。

  而戚繼光則認為,構成軍隊戰斗力的,是士兵、將官、武備、后勤等各個方面,必須全面發展,缺一不可。

  而武裝家丁部隊之所以成為這個時代大明各邊鎮真正的核心力量,則是由于武裝家丁幾乎天生就在這其中的士兵、武備、后勤三個方面占據了優勢,所缺的幾乎只有將官一條。

  而實際上,由于家丁部隊的特性,其部隊主將對部隊的控制力度是遠勝于其他部隊的,也就是說該主將可以做到對自己的家丁部隊如臂使指,只要不犯過于愚蠢的錯誤,這樣的部隊戰斗力完全有保障。

  所以,新任副總兵需要擁有一支不弱的家丁部隊,這一條現在也是高務實必須考慮的了。

  眼下高務實手里頭沒有這樣的人選,比如馬棟,他帶來的家丁有約莫千騎左右,戰斗力不錯,但人數太少,況且馬棟的封賞還沒下來不說,就算下來,他一個“外地人”突然力壓一大批遼東本地的參將,直接做到副總兵,這本身也容易引起對立情緒。

  再加上高務實現在和李成梁這個本地派將領的核心人物關系明顯不對勁,一旦還強行馬棟,只怕就要在遼東軍中從上到下上演派系斗爭了。

  派系斗爭這種事其實免不了,但必須要能控制在一定的層面,一定的范圍內,光是上層有些斗爭,問題還不大,但如果整個遼東的本地部隊都把宣大將領乃至宣大將領帶來的家丁部隊當做搶食的對手,那麻煩就大了。

  馬棟既然不行,麻承恩和張萬邦就更是想也別想,光是級別差太多這一條就沒轍。他們又不是高務實,沒有那么多的政治資源給他們做靠山,就算高務實要提拔他們,也得一步步來。

  宣大將領不適合,那就只好考慮遼東本地派,而考慮遼東本地派則要盡量避免李成梁的影響。

  這顯然很難。

  高務實思來想去,唯一一個“可能”符合條件的人物,恐怕只有去年被革職審問的前遼東副總兵曹簠。

  之所以這里要加一個“可能”,原因在于曹簠早年的升遷與李成梁也非常的同步,而且他本人也是遼北五慶堂曹氏的人。

  換句話說,他跟李成梁不僅是遼北老鄉,而且早年間應該是親密戰友的關系。

  順便提一句題外話:五慶堂曹氏就是曹雪芹家的宗嗣,后來后金天命三年(1618年),努爾哈赤興兵伐明,李曹兩家的命運都隨之發生改變。

  當年四月,努爾哈赤攻克撫順,李成梁的堂孫李思忠歸降。當年五月,在鐵嶺城東南十一堡戰事中,曹雪芹的高祖父曹振彥被俘“歸旗”,成為包衣。第二年,努爾哈赤率軍攻打鐵嶺,李如梴(chān,李成梁堂侄)、李如梓(李如梴之弟)、李存忠(李思忠二哥)等奮起抵御,殉難者20人,李家的私宅看花樓被毀,李氏家族和曹氏家族潰散。

  定都遼陽后,努爾哈赤命李思忠搜羅李氏族人為后金效命。此時,被編入正白旗的曹振彥來遼陽定居。

  此外,李、曹二氏都還有其他族人陸續降清,并且兩家在韃清時期都混得不錯。比如曹振彥屢立戰功,天聰初年即升為牛錄章京,官居四品。

  而天聰初年的八旗只有40多甲喇、200多牛錄,加上貝勒、議政大臣、六部和內三院官員,總共500余人。成為牛錄章京的曹振彥,已屬于這500余骨干中的一員,標志著曹家踏入后金上層社會的圈子。

  李思忠更是飛黃騰達,他在后來的戰斗中軍功卓著,歷任牛錄額真、二等參將、西安駐防副都統、陜西提督總兵官兼四旗漢軍官兵昂邦章京(將軍)等職,其子孫在順治至康熙朝共有近30人在朝廷任要職。

  但是有一件很神奇的事,就是五慶堂曹氏方面對曹簠的記載似乎失傳了。

  這件事不尋常的地方在于,曹簠本是萬歷初年在遼東將領中僅次于李成梁的存在,這樣一個重要人物為何會沒有記載呢?

  他本人肯定活不到抗清時期,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后人參與了抗清戰爭,甚至在其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讓韃清對其恨之入骨,于是按照韃清的傳統,干脆從歷史上抹去了他這一支的痕跡。

  當然,是否參與抗清,不能算是高務實判斷一個武將是否可用的關鍵,因為奢求這個年代的武將們個個都講究家國大義,那實在有些幼稚,與其要求那些武將,不如要求文官們——武將們不理解大義可以說是讀書少,你文官難道也讀書少?

  而且在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興起之前,抱著為國捐軀心態的人是很少的,即便一些戰死的將領,多數也是“為皇上盡忠”——這種忠誠是來源于封建愚忠的洗腦,而不是來自于對國家和民族的認同。

  那些不肯“為皇上盡忠”的人,無非是洗腦不夠徹底罷了。能夠自我升華思想到為了國家和民族而戰的人,恐怕鳳毛麟角。

  言歸正傳,曹簠既然又是遼北人(開原三萬衛,鐵嶺隔壁),早年的升遷又和李成梁頗為同步,高務實為何還覺得此人可以考慮呢?

  關鍵就在于長安堡一戰之后李成梁對曹簠的態度。

  長安堡一戰,明軍方面損失了一名千總、一名把總,陣亡官軍三百一十七人,馬四百六十四匹,被擄去男女百姓二百九十八人,牲畜糧米數百。

  這個敗績嚴重不嚴重?要看怎么比。

  單獨擰出來說,這個敗績是挺嚴重的,尤其是死了個千總和近五百匹戰馬,這不僅在戰死將領層面來說損失不小,重要戰略物資(戰馬)的損失更是讓朝廷感到憤怒。

  但問題在于,這一戰不是一場單獨的戰役,它有前提,首先是蒙古左翼黑石炭部侵犯遼陽,曹簠率軍頑強阻擊,黑軍戰敗退走。然后曹簠才乘勝追擊,進至長安堡(今遼寧遼陽西)遇伏,結果明軍四面受敵,經苦戰僅部分人員得以突圍,造成“大敗”。

  也就是說,這場仗有兩種可能:一是黑石炭部攻遼陽不成,被曹簠追擊,黑石炭部絕地反擊,打敗曹簠;二是黑石炭部早有預計,一開始就是在設計曹簠,所以詐敗而走,引曹簠追擊,繼而打敗曹簠。

  哪種可能是實情呢?第一種,因為黑石炭部打敗曹簠之后,并沒有回過頭繼續在大明境內肆掠,而是轉頭回蒙古去了。

  試想一下,曹簠所部是明軍在遼東的野戰核心,他既然遭到重創,黑石炭部如果尚有余力,怎么可能不抓住機會在遼陽附近大搶一波,而是僅僅抓走百姓三百來人,牲畜米糧數百?

  因此整個戰役聯系起來看,曹簠只能算先勝后敗,而且損失雖然不小,可對方的損失也未見得不嚴重——至少對方不敢繼續在大明境內逗留了。

  既然如此,這場仗就算曹簠應該受到懲罰,看起來也不至于直接丟官這么嚴重,何況他手底下是有僅次于李成梁的精銳家丁部隊的。

  說李成梁可能悄悄動了什么手腳陷害曹簠,那不能瞎說,畢竟沒有證據,但李成梁顯然也沒有出手搭救。

  如果他倆真的是老戰友、鐵哥們,李成梁只要隨便上疏為他說幾句好話,曹簠最起碼不至于落得“革任,下巡按御史提問”這樣的下場。

  另外,曹簠革任下獄之后,其弟曹簡苦心維持曹簠留下的家丁隊伍,窮得叮當響,可李成梁也根本沒有絲毫要伸手援助的意思,“拉兄弟一把”是完全不存在的。

  高務實不得不認為,李成梁這是在等曹簡養不起這些人之后主動遣散,然后自己再出手把這批家丁接手過來壯大自身。

  在自身利益面前,戰友情誼算什么?如果還在講戰友情誼,那無非是這利益還不夠大。

  在山東坐牢的曹簠怎么看待這件事,高務實不是很清楚,但金州衛指揮使曹簡是高務實在遼南時的下屬,他對李成梁的觀感可不太好,這是高務實很清楚的。

  想必,曹簠如果知道李成梁在打他家家丁的主意,也一定不會有什么好臉色——家丁本身就是他“戴罪立功”的基礎,只要家丁還在,曹簠或者說曹家就還有希望,如果家丁散了,那他曹簠就真的完蛋了。

  因此,高務實覺得重新啟用曹簠作為遼東副總兵,算是當前情況下最好的選擇了。既有可堪一用的武裝家丁,又是遼東本地將領,曾經做過多年副總兵,威望也是夠的,再加上他現在很難不怨恨李成梁,可以說各個方面都符合高務實眼下的用人標準。

  不過眼下曹簠人在山東坐牢,具體情況還得了解一下,高務實送走韓光之后,便親自手書一封給山東的安直指,向他了解曹簠目前的情況,同時稍稍透露了一下自己有意再次啟用曹簠的意思。

  高務實的信可以走海路、水路,只花了不到十日便抵達濟南,安直指的回信也很快,信中表示他已經單獨與曹簠談了話,曹簠對遼東的現狀已經有了了解,并且指天發誓,只要自己能夠起復,一定萬事以撫臺的意思馬首是瞻,撫臺說攆雞,他絕不趕狗。

  安直指同時表示,曹簠得知李成梁不僅根本沒有想法子救他,甚至還冷漠地等著曹家養不起家丁好自行遣散的時候,先是愕然半晌,繼而破口大罵,甚至說出“我視其為兄長,其視我為草芥!”的話來,然后一下子撕破衣袖丟在腳下猛踩。

  割袍斷義么?呵呵……

  收到安直指回信的高務實不再遲疑,當下開始寫奏疏,請求起復曹簠,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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