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中,一人一馬趁著夜色,朝著秦州城疾馳而去。

  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幾乎沒有人察覺。

  然而這些蹤跡,終究還是逃不過一雙鷹眼。

  方未名雙手環抱胸口,站在樹梢上:“雷明派人去送信了,不知是送的什么信。”

  見他板著一張臉,岳榮早已是見怪不怪。

  跟在謝宴身邊的人,除了他以外,大都是將謝宴的冷臉學了個七八分,而這其中,方未名又是學得最像的。

  他翻了個白眼:“方將軍不必擔心,待他到了秦州,自有我們的暗衛會好生照顧他。”

  聽了這話,方未名的臉色沒有太多變化,他抬起眼睛,看向了樹林深處。

  “殿下就這樣在乎她?此女妖邪!”

  聞言,岳榮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你瞎說八道什么呢?郡主待殿下的好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次若非是郡主提醒,咱們早就中了雷家這群人的計了!”

  方未名不可置否:“她一個弱女子,哪來的本事窺探到雷家的計劃?”

  “人家就是有這本事!”岳榮沒好氣道,“你若是還心存疑慮,不妨去問一問殿下!我只知道,殿下將郡主視作珍寶!”

  方未名聽了這話,變得沉默起來。

  見他悶聲不說話,岳榮冷笑了一聲:“怎么?不敢了吧?”

  “你也就這點膽子……”

  “不敢。”方未名板著臉吐出了一句話,“若是我說出這話,想必就要人頭落地了。”

  “殿下還是顧念幾分舊情的。”岳榮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頂多就是被圈禁在某個宅子里。”

  兩人蹲在樹梢上,一邊說著話,一邊不停地留意營地內的動靜。

  在月光變得黯淡時,營地內突然出現了幾道黑影。

  十萬大軍駐扎在此地,營地大得出奇。

  但憑著方未名跟岳榮極好的眼神,他們依舊能看到那幾道黑影。

  “是從雷家軍那邊的營地中出來的。”岳榮低聲道,“他們的目標……是黑騎!”

  話說到這,岳榮的聲音都變了。

  方未名一雙眼睛如同狩獵的猛禽,牢牢地鎖定在了那幾道黑影上。

  越來越近了。

  待到黑影到了黑騎所在的營地中,方未名與岳榮已經可以看清楚他們手中拿著的東西。

  是藥!

  岳榮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死死地盯著他們的動作。

  夜色黑沉,足以將他們的蹤跡隱藏,只有處在高位的岳榮跟方未名才能看清楚他們。

  只見他們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瓷瓶打開,放在了水缸中。

  這般動作,使得岳榮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什么藥?毒藥?

  正當岳榮心中轉過許多道猜測時,方未名已經有了動作,只見他猛地下墜,在落地的一瞬間又運上輕功,最后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面上。

  見狀,岳榮在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方未名在這世上沒什么在意的東西,其一是謝宴,其二就是這支黑騎。

  他發覺雷明對黑騎動手,只怕此刻想要殺了雷明的心都有了。

  想到這,岳榮趕緊跟上,口中念叨著:“你可別激動!殿下還沒下令呢!”

  “我不是莽撞之人。”方未名沉聲道,“我只是想要確認那藥究竟是什么。”

  話雖如此,但岳榮依舊沒有放下警惕。

  他擺了擺手,道:“你在這等著,我去替你將水取來。”

  方才那伙人下藥的地方,正是平日里后勤用來做飯做菜的水缸。

  黑騎乃是精心訓練出來的,所用的干糧比普通的將士要好上一大截,都是單獨制作的,來人分明就是沖著黑騎所有人。

  岳榮瞥見方未名的臉色,動作愈發快了。

  與此同時,顧寧跟謝宴在樹林中依依不舍的分別。

  她抬起眼眸,嘴唇微微張開,最終卻又閉上。

  那些不安,她都不能吐露。

  她已經告訴了謝宴要小心雷家,也明里暗里的說過匈奴多罕見毒藥,若是再提醒,不僅不能讓謝宴更重視此事,反倒是會顯得她想得太多。

  于是,顧寧憋了憋,這才擠出了一句話:“我等你回來。”

  “這幾日不要亂跑。”謝宴輕輕地揉著顧寧柔順的青絲,聲音愈發溫柔,“有春玉跟親衛保護你,我才放心。”

  雷明那人沒多少耐心,想必已經快動手了。

  對上謝宴眼底的擔憂,顧寧飛快地點了點頭:“我都知道的,你也要小心。”

  她臨走時,還是轉過身,盯著謝宴極為鄭重地說了一句:“雷家固然好對付,但小心為上,我之前叮囑你的事,你可千萬要記住。”

  謝宴鳳眸逐漸變得暗沉,只是在夜色下,這些變化并不明顯,顧寧并未察覺。

  她在春玉的保護下快步離開,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在她不曾留意到的地方,謝宴始終跟在她身后,一直到目送她進了營帳,這才轉身離開。

  此時謝宴非常肯定一件事——有人要對自己下毒。

  他的寧兒似乎有著一種奇異的能力,因此才會屢次提醒他要小心被人算計,小心身中奇毒。

  奇毒……

  謝宴眸光微動,是連周神醫都解決不了的奇毒?

  這時候,岳榮與方未名兩人的身影距離謝宴愈發近了。

  岳榮趕緊停了下來,咽了口口水快速說道:“殿下,雷明派了人在黑騎的水中下毒,屬下方才仔細檢查過,似乎是瀉藥!”

  謝宴俊美的臉上未有任何神情波動:“看來他的耐心快要耗盡了。”

  可不嘛!

  岳榮在心中應了一聲,這幾日雷明帶著人將附近大大小小的沙丘都翻遍了,就是沒找到顧寧口中的尸體。

  雷明還一直盯著黑騎的動靜,但黑騎也十分正常,讓他找不出任何漏洞。

  這么一來,本就耐性不好的雷明更加焦躁了。

  而這都是謝宴計劃中的一環,要的就是雷明耐心耗盡。

  “那咱們……”岳榮說到這,眼中露出了激動之色,“是不是可以開始動手了?”

  “方未名。”謝宴吩咐道,“讓黑騎裝得像一些,務必要讓雷明相信你們已經虛脫。”

  對于膽小怕死的雷明來說,只有黑騎倒下了,他才敢動手。

  方未名被謝宴念到名字,眼神都亮了,他立刻點頭,沉聲道:“屬下明白!”

  次日一早。

  黑騎所在的營地氣氛尤其緊張,只見黑騎們脫下了身上的盔甲,一個個來回奔跑在沙丘與綠洲之間。

  瞧見黑騎這般模樣,其他將士便嘀咕了起來。

  “這是怎么了?難道是他們獨有的訓練方法?”一個人嘀咕著,心中已經起了心思。

  但很快,一盆冷水就澆在了他的頭上:“別想了,這可不是什么獨有的訓練方法,他們……是吃壞肚子了!”

  說話的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而聽了這話的人一個個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來來回回的黑騎,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們是真的吃壞肚子了。

  冷譽站在一旁,笑著看著其中一人。

  “方未名,你也有今天?”

  眾人聞言,皆是看向了冷譽指著的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方未名臉上的神情十分難看,陰沉沉地看了眼冷譽,便面露難色,夾著腿往沙丘處走了。

  冷譽哈哈大笑,高聲道:“那座沙丘可是遭了殃了!”

  一些人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外面的動靜,自然逃不過雷明的眼睛。

  他坐在營帳內,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這些茶是他手下的人專門去江南搜尋來的,說是貢品,他最好這口,然而貢茶可不是那么好尋的,手下人尋了小半年,也就尋得了這三兩。

  待喝完一杯茶,他才心滿意足地放下茶杯,開了口:“當真都中了瀉藥?”

  “千真萬確!”鐵一因為激動,黝黑的臉色下帶著一抹紅,“不過也有些黑騎的癥狀較輕,但大部分都中了,尤其是方將軍,咱們的人見他來回五六次了。”

  聞言后,雷明大笑起來:“好好好!”

  他站起身,欣慰的拍了拍鐵一的肩膀:“干得不錯!多虧了你想出的這個好主意!”

  當初他是想要一瓶毒藥直接將黑騎全都毒死的,然而想到黑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績,他到底還是眼饞,這時候鐵一提議將毒藥換成瀉藥。

  這幾瓶瀉藥下去,足夠讓黑騎喪失戰斗力,等到他將裴家軍全部收服,只需要殺了黑騎頭領方未名,便能掌控這一支強大的軍隊。

  想到未來的景象,雷明暗暗握拳。

  片刻,他又道:“信可送去秦州了?”

  “將軍放心便是,山武從小是跟著游商長大的,最是清楚這一路的路線,想必他現在已經到了秦州。”

  “只需要父親下令……”雷明低聲道,“我們就可以放手做了。”

  ……

  秦州城。

  山武抹去臉上的汗漬,他身上穿著從附近農戶家中偷來的衣裳,十分不合身。

  好在是秦州本就窮苦,多的是衣裳不合身的人,他混入其中,倒也十分撲通。

  就在山武自認為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時,城門口的一個守衛在見到他的一瞬間,就沖著身后的同伴使了個眼色。

  山武背脊板正,與那些佝僂著身子的農戶不同,即便他刻意偽裝,也依舊只有七八分想象。

  而這剩下的兩三分異樣,足以讓火眼金睛的守衛察覺出他的身份了。

  山武背著背簍,一路順暢地走進了秦州城。

  他裝作淳樸的農戶,在大街上四處打量,最后沖著西邊走去。

  “跟上。”

  在山武身后,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人一條小巷,也朝著西邊走去。

  山武擦去臉上的汗漬,有所察覺的朝著身后看了眼,然而街上的人要么是談著買賣要么是興致勃勃的觀察著四周的商鋪,他這樣小心翼翼,倒顯得有些奇怪了。

  他穩住了心神,提起背簍繼續往西邊走。

  其實山武明白,在察覺到有異樣的時候就應該離開,然而他的任務緊急,且不說他并未察覺有人跟蹤自己,就算真有人跟蹤自己,他也一定要將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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