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宇文拓在聽得段云海的話后,卻搖了搖頭:“段將軍,我還沒說完。”
“諸位都是我們匈奴的肱股之臣,比誰都要清楚我們現如今的困境!”宇文拓環顧四周,一字一句道,“我們既沒有燕國的鐵礦,也沒有楚國的鹽茶!”
“燕國有鐵礦,他們可以靠著鐵礦冶煉兵器,武裝軍隊!”
“楚國有鹽有茶!還有千年底蘊!即便楚國那昏君在位二十年,我們也依舊打不過楚國!”
“而我們有什么?我們的牛羊一到冬季便死傷無數,我們的百姓一到冬季,便寸步難行!更有太多百姓被活活凍死!”
“除此之外,我們的百姓更多的,是缺鹽!在楚國隨處可見的鹽,在我們匈奴卻能上漲數百倍!即便如此,依舊是供不應求!”
“楚國答應我,只要我坐上王位,他們就立刻撤兵,除此之外,他們會在邊境設下榷場!”
“從此以后,困擾我們多年的缺鹽問題,便能迎刃而解!除了鹽,還有楚國的茶葉!還有他們的布帛!還有他們上好的瓷器!”
“只要是楚國有的東西,全都能賣給我們匈奴!”
“我們守在草原這么多年!我們苦心孤詣地練兵,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過上楚國人的日子嗎?”
“而到現在,我們無需離開匈奴,無需去前線冒死爭軍功,便能吃到楚國的鹽,喝到楚國的茶!穿上楚國的布帛!”
“若是這個機會放在你們面前,你們舍得視而不見嗎?”
宇文拓的一番話,讓在場的人全都怔住了。
就連呼延聞,都沒想到宇文拓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眼中躍動著驚喜,若非這么多人看著,他定要拍拍宇文拓的肩膀,好生夸他幾句。
段云海同樣怔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覺得那些話語將喉嚨全都堵住了。
他還能說什么?
就在段云海在心中詢問自己時,一些會見風使舵的大臣已經紛紛跪倒在地:“二王子所言極是!”
他們這上百年數十年的努力,正是為了讓匈奴過上好日子!
榷場若是開了,對匈奴而言是百利而只有一害!
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們根本無法控制住自己。
宇文旭本以為能看到宇文拓被千夫所指,誰知宇文拓一番話下來,那些原本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大臣,竟然也紛紛倒戈了。
尤其是段云海!
段云海是堅定的保皇黨!無論誰當可汗,他都不在乎,誰當可汗,他就支持誰!
然而見段云海此時激動的模樣,恐怕早已是將自己這個可汗拋在了腦后!
宇文拓見計劃成功,暗暗將內心的激動壓了下去。
他絕不能在這時得意忘形!
“宇文旭謀反一事,本就是板上釘釘!”宇文拓話鋒一轉,冷冷地盯著宇文旭道,“他不僅弒君,還將其他弟兄全都殺了!”
“宇文旭罪行滔天!絕不能姑息!”
段云海不過是遲疑了一會兒,便毅然同意了宇文拓的提議:“可汗所言極是,他犯下此等罪行,千刀萬剮都不足以平民憤!”
宇文旭當了可汗幾日,便搜羅了不少美人入王庭,再加上他的奢靡無度,早已讓不少忠直的大臣心生不滿了。
沒有宇文旭的壞,自然也顯現不出宇文拓的好!
在宇文旭的對比下,宇文拓顯得尤為賢明。
即便知道依賴于楚國的榷場會讓匈奴陷入危險之中,但面對打量的鹽與茶葉,他們還是不得不冒險。
至此,所有的人都不再理會宇文旭。
只有少數幾個在宇文旭手中吃了虧的大臣,偶爾會用一些讓宇文旭尤為惶恐的眼神看向他。
宇文拓將與楚國合作開設榷場一事說了出來,便交給了段云海,囑咐段云海擬一個章程出來,好跟楚國相商。
眾人都看得出,宇文拓是想要肚子與宇文旭說話,他們都十分識趣的離開了。
就連呼延聞,也不能在殿內。
人都走光了,被五花大綁的宇文旭拼命掙扎著,被堵住的嘴發出了“唔唔”的聲音。
宇文拓上前,動作粗暴的將他嘴里的抹布扯了下來。
下一刻,宇文旭破口大罵:“宇文拓!你算個什么東西?等那些大臣知曉匈奴又成了楚國附屬國后,我看你要如何收場!”
“只怕你看不到那一日了。”宇文拓幽幽道,“畢竟你過了今天,就要去見父王了。”
聞言,宇文旭身體顫抖起來。
他本以為宇文拓留下自己的性命,是不會對自己下殺手的,卻沒想到宇文拓在這等著他!
“我是你的手足!”宇文旭強調道,“我是你的親哥哥!”
“我沒有你這樣的兄弟。”宇文拓冷笑道,“在你對父王下手之時,我們的關系就徹底斷絕了!”
“更何況……”宇文拓蹲下身體,盯著宇文旭,幽幽道,“你對我下手時,可從未顧念過兄弟之情。”
宇文旭被戳中了心虛之處,臉色漲紅了。
偏偏他怕死,縱然心底恨極了宇文拓,也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那根本不是我做的!”宇文旭一字一句,十分懇切,“我怎么會對你下死手?那都是我手底下那些人背著我做的事!”
宇文拓笑了笑,卻沒有繼續說話。
宇文旭見狀,心急如焚,他有意想要從宇文拓那大探口風,卻又不敢太過明顯,唯恐自己的小命交代在宇文拓的手上。
然而,沒等宇文旭想好怎么開口,宇文拓已經站了起身,緩步往外走了。
見狀,他連忙喊道:“你去干什么?還不快給我解綁!”
宇文拓聽了這話,站定在了原地,轉過身遠遠地看了眼他,意味不明地說道:“很快你就能解綁了。”
聞言,宇文旭冷哼一聲,放松的靠在了柱子上。
宇文拓離開大殿,并沒有急著去見呼延聞。
他腳抬起,便朝著西南方向去了。
在那,烏子虛一身飄逸的白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見狀,宇文拓更加斷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你是楚國安插在匈奴的探子。”
之前他還么想明白,可在跟宇文旭一番交談后,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事。
那就是烏子虛在這些動亂中充當的角色十分重要。
一開始,他扶持宇文征,看似是忠心耿耿,不惜為了宇文征跟耶律寒對上,然而仔細一想,正是因為烏子虛跟耶律寒爭奪那批鹽,宇文征跟宇文旭兩人的關系才會徹底僵硬。
而耶律寒之所以會被宇文旭所厭棄,也正是因為烏子虛的出現,不然的話,宇文旭就算對耶律寒存有疑心,也不會這么快就下定決心要除掉耶律寒。
一旦想到這些關鍵點,烏子虛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宇文拓死死地盯著烏子虛:“你是誰派來的?謝宴?還是楚國其他人?真正的烏子虛在何處?”
聞言,烏子虛笑了笑,當著宇文拓的面,他將臉上的偽裝全都揭了下來,一張英俊不羈的臉,立刻出現在了宇文拓的面前。
這樣一張臉,若宇文拓見過絕不會忘。
他緊盯著烏子虛:“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假扮烏子虛?”
烏子虛雖未回答,但臉上的笑容已經足以讓宇文拓明白一切含義。
宇文拓渾身冰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楚國的勢力竟然已經滲透得這么深了!烏家可是匈奴四大貴族之一!
而烏家的家主,竟然是楚國探子假扮的?
一旦想到這,宇文拓的身體便顫了顫。
而烏子虛見狀,急得將他攙扶了起來:“你可別死!”
烏子虛嘆了口氣:“我好不容易才能離開這!你絕不能死!”
宇文拓聽了這話,更加氣憤了,然而他憤怒的話還沒能說出口,就被烏子虛點住了幾個穴道,根本動彈不得。
而他眼睜睜地看著烏子虛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在他緊張的注視下,里面的藥被悉數喂給了他。
宇文拓服下這藥后,渾身的精氣神像是都被抽干了一樣,他嘴唇嗡動幾下,終究是不敢詢問烏子虛。
烏子虛仔細地觀察了他一會兒,便道:“身體倒是強健。”
見宇文拓臉上滿是憤恨,烏子虛嘆了口氣:“你放心好了,我給你吃的藥,不是毒藥!相反,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補藥!”
“還是從周神醫那買的呢!這次殿下來都城,特意給我帶來的!”烏子虛拍了拍宇文拓的肩膀,“匈奴能有你這樣的明白人十分不易,為了讓你活得更久一些,我特意給你喂下了補藥。”
“不過嘛……”烏子虛話鋒一轉,又笑著威脅道,“正所謂是藥三分毒。”
“你要是不聽話,這毒發作起來,可是很疼的!”烏子虛笑著解釋起來,“一開始,會讓你渾身發熱,之后,你會神志不清,再然后,你會全身如萬蟻啃噬一般痛不欲生!”
“最后,你會因為身體承受不了極巨的痛苦而全身崩裂而亡!”
見宇文拓咬緊了牙關,就是不肯開口,烏子虛又道:“你若是不信,我這就抓個人過來,試驗給你看!”
聞言,宇文拓咬牙切齒道:“我信!”
他怎么會不信呢?
就單單是楚國這些神出鬼沒的探子,就足以讓他認識到這些人的厲害!
更何況顧寧身邊還有一個神醫在,研制一些毒藥輕而易舉!
只是,他這一輩子就要被這毒藥困住了嗎?
烏子虛自然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憤恨,但烏子虛很快就挪開了視線。
無論怎么看,還是他的任務更要緊一些。
想到這,他便沒有再理會宇文拓,幾個躍身,就消失在了王庭內。
呼延聞找到宇文拓時,就見到了宇文拓一人坐在湖邊發呆。
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卻又人不足埋怨:“可汗怎能獨自一人在這?萬一有漏網之魚想要害您怎么辦?”
驟然被呼延聞稱作可汗,宇文拓一時間還沒能反應過來。
而后,呼延聞又喊了一次。
這一次,宇文拓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外祖父放心,這些人沒那么蠢,宇文旭的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他們哪來的本事?”
宇文拓點點頭,他的臉上掛滿了糾結的神情。
見狀,呼延聞皺起了眉:“可汗在擔心什么?”
片刻后,宇文拓選擇將自己的難處說出來:“烏子虛是楚國派來的暗探。”
“什么?”呼延聞發出了不可置信的詢問。
宇文拓在他的注視下,緩慢點頭:“外祖父,我是親眼看著他將面具摘下的,他根本不是烏子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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