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從龜茲出發，少年郎們一個又一個戰死在自己面前，原本郭戎認為自己早就麻木了，再次提起第八團，提起已經長眠在茫茫沙漠里的少年郎，不知不覺郭戎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痕！
看著對敵如同下山猛虎，重傷也沒說過半個不字，但是現在卻淚流滿面的郭戎，盧十四沉默了。
郭戎沒有說那兩百多少年郎的去向，但是從西州那日的戰場，盧十四就可以知道結果。
郭戎從來沒有直接提及他的身份，也沒有直接提及為什么要去長安，更沒有向他解釋過兩人相遇的戰場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現在關于郭戎的一切，盧十四都懂了！
沒有打擾情緒被激發的郭戎，盧十四就這樣靜靜地站在了郭戎的身邊。
很快，郭戎的淚痕已經被風沙所吹散，那個悍勇無畏的大唐安西軍陪戎校尉又回來了。
“只要還有一息尚存，哪怕滿城皆白發，安西軍也會竭盡全力守護大唐，但是整整五十年困守西域，安西軍真的要撐不住了！”
“一旦安西被吐蕃盡數攻掠，回鶻人將徹底臣服，這至少可以解放十余萬吐蕃大軍，有了這些兵馬吐蕃人西可進攻大食，東可入寇我大唐，其后果不堪設想！”
突然，郭戎想起來今天白天審問吐蕃射手時候的提到的那個問題，盧十四一直在河西走廊游蕩，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未必就不知道。
“十四郎，你記得今天那個吐蕃神射手提到的論莽熱嗎？”
“記得！”
“這是真的嗎？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郭郎，是真的，我瓜州的時候聽說過！”
認真地思考了一下之后，盧十四緩緩地開口。
“我記得是三年前，也就是貞元十八年，大唐名將劍南節度使韋皋率兵東進，圍困維州，十萬吐蕃大軍趕赴救援，就連河西之地都抽調了兩萬人馬。”
“中間的過程我不清楚，但是我聽說最后大唐大勝，吐蕃人損失過半，領軍出征的吐蕃大相論莽熱被擒。”
說到這里的時候，盧十四的臉上掛上了興奮和喜悅，就好像俘虜了吐蕃大相的人是他一般！
然而片刻的喜悅過后，郭戎眉頭皺起，神情變得冷峻，漸漸的臉色變得鐵青……
郭戎的反應，讓盧十四直接懵逼。
“郭郎，這不是好事嗎？”
“好事？”郭戎的臉上冷峻而鐵青的面龐上帶上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對大唐來說，擊敗吐蕃，俘虜吐蕃大相確實是了不起的大勝，對大唐是好事，但是對安西……
安西軍的存在價值在太宗和高宗時代更多的是掌控西域商路，但是在武周以及肅宗時代，更重要的價值是使得吐蕃人腹背受敵，無法襲擾大唐腹地！
有了這場大勝，那就證明長安現在有能力防御吐蕃，那么安西的價值也就隨之會再次被降低……
郭戎的歷史確實不好，但他也知道安史之亂后，藩鎮割據、擁兵自立，大唐中樞對于地方的控制力極度下降。
估計大唐朝廷現在正想著怎么削藩鎮，而不是重新奪回安西之地。
平心而論這一點，郭戎早就知道，郭昕或許有一絲期望，但是他從沒有想過眼下的局面大唐會救安西。
能救安西的人，郭戎一直都自認為是他自己。
參考建中二年（781年）德宗對安西和北庭的嘉獎，朝廷顯然不會給自己一兵一卒，也不會給自己一文錢，一粒米，但是對于那些惠而不費的東西比如升職，比如榮耀是肯定不會吝嗇的。
哪怕是立牌坊，長安的陛下也必須要給死守安西五十載安西軍一個交代，否則民心、軍心、國心還要不要了！
而郭戎所需要的就是這個東西！
由大唐的皇帝陛下確定的榮耀！
如果沒有系統，有了皇帝的封賞屁用都沒有，但是有了自己系統的加成之后，這就變成了重返西域，救援安西軍的希望！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和盧十四一起趕赴長安，然后匯報安西尚存的同時，與郭家取得聯系，獲得一點助力。
別的不說，哪怕不給他一兵一卒，只要給了他征募數千的兵馬招撫的權利，就算是在關中募兵，他也能拉起一支兵馬。
自己不會指揮大兵團作戰，但是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關隴貴族出身的李唐是以武立國，哪怕滅亡之前能征善戰者也數不勝數！
而且郭氏本就是將門，德宗繼位之后把郭子儀拱了起來，然后將他的權利拆分給了子嗣、晚輩、贅婿等，但是一個活著的能夠掌控西域的武威郡王對于郭氏意義非常。
再說了，沒有誰天生就是將才，哪怕韓白衛霍，除了霍去病這個開了掛充了VIP的天選之子，其他三個也是從低微起步慢慢打出了自己的赫赫威名。
實在不行就是用裝備把募兵武裝到牙齒……
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輸！
縱使他可以卸甲躲入山林茍活，但是安西的百姓不能，若是不能趕赴長安，不能拉出大軍解救安西，那么中原將會失去西域上千年。
西域的千里佛國，將會成為一片綠色，而西域與河西走廊的百萬漢人則是會淪為奴隸，直到數十年后被歸義軍解救。
這些的種種，仿佛千鈞重擔，狠狠地壓在郭戎的肩頭。
“收拾收拾吧，我守后半夜，有情況及時叫醒我，別脫甲，如果不想死的話……”
“嗯！”
看著郭戎不怎么想說話，盧十四也沒有繼續提問題，而是裹了一層氈毯就開始了守夜。
黑夜里西域的戈壁經常會出現狼群，狼嚎聲也此起彼伏地不斷響起。
若是往常，盧十四定然不會敢于在戈壁上睡覺。
但是此刻他身上的甲胄，以及旁邊身披甲銳的郭戎，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
長于吐蕃奴役下的沙洲，但是盧十四還沒有見過像郭戎這么勇猛的人。同時，這一路的經歷也使得他對于唐人的身份有了更深的認可！
兩波，總共八名吐蕃精英，甚至包括一名神射手，結果郭戎一甲一槊，一弩一刀之手！
區區戈壁狼群，若是來了，怕只是為他們增加肉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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