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不對，郭戎和盧十四立刻騎馬狂奔，然而在行出十里左右回頭的時候，郭戎還是看到了遠處的黑點。
“這幫該死的吐蕃人，竟然真的騎著騾馬追上來了，我艸！”
“郭郎，我們要不要把這些東西扔了……”
盧十四的意思郭戎明白，騾馬終究是騾馬，他們兩個之所以會被一群騎著騾馬的家伙追上，完全是因為兩匹藏馬上的東西太重。
但是看了看剛剛補充的物資，郭戎搖了搖頭，吃喝無所謂，但是那50斤豆子是沒法取代的……
“他們攜帶的都是短兵，馬匹也是以騾馬為主，肯定是商人無疑！”
“商人是什么東西，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他們就敢無所不用其極，被這么一幫貪婪的商人追上可不是好事！如果他們把我們的消息透露給吐蕃軍隊呢？”
“那，郭郎你的意思？”
“干掉他們！”
“啊！他們可是有接近二十個人！”
“怕什么！我在前面抗住，你在后面射箭……”
說到這里，郭戎抬頭看了一下追擊的吐蕃人，距離他們還有兩三里的距離，但是人數遠遠出處了他的預期，真的是二十多人！
心一狠，直接拔出馬背上的唐刀，割斷了自己胯下戰馬與盧十四戰馬的牛皮繩，同時從自己的懷著拿出了兩封信塞到了盧十四手中。
“郭郎！你這？”
“如果情形不對，你不要管我，騎上兩匹馬逃走，……”
“郭郎！……”
“時間緊急，不要打斷我，這兩封信一封是我的義父郭威武的親筆信，一封是繳獲的韋氏千夫長的求親信！”
“你離開之后立刻向拔骨野部方向行進，如果依舊有吐蕃追兵，或者形勢繼續惡化。”
郭戎再次從懷中拿出了繳獲的信印和玉佩，塞到了盧十四的手中，將自己的后備計劃簡明扼要地說了出來。
“你就冒充自己是前來求親的韋·闕樂達德！”
“啊！”
“啊什么啊，我仔細觀察過你和那個韋氏的千夫長身高體型，都差不多，而他所有的護衛都已經被我們干掉，有這些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冒充他絕對沒問題！”
“可是，郭郎……我……”
“閉嘴，”看了一眼已經越來越近的吐蕃商人，“從那封信里面可以看出對聯姻非常看好，以他們的實力，絕對會庇護你，等躲過最危險的時刻之后，立刻南下豐州，只要進入了天德軍的防區進入長安之后找到郭氏……”
說話的同時，郭戎已經將自己的背囊中的槍桿和槍頭取出組合在了一起，
“一個大男人，哭什么，幾個吐蕃商人未必能傷得了我，等干掉他們我就去追你，現在你趕緊走，我們在拔骨野部匯合……”
話音有落下，郭戎輕踢馬鐙，手持長槍，縱馬向那二十多人沖了過去……
然而，當對面的吐蕃商人看到郭戎手中的長槍，以及一副視死如歸的狀況之后，止步然后一個個高舉雙手。
“尊駕，我們是唐人，在河西的大唐商人！”
“吁……”
聽到河西的唐音，看到那幫追上來的“吐蕃？大唐？商人”確實都沒有武器之后，郭戎連忙勒馬，而本就不想逃走的盧氏，也領著馬隊一路小跑了過來，跟在了郭戎的身后。
領頭的商人翻身下馬，從身后的手下手里接過了兩個蹴鞠大小的布包。
他舉著雙手走了過來，在距離郭戎和盧十四五六米距離的時候，將東西放在了地上。
戈壁的夏風吹過，粗布被吹開，露出的卻是一根根肉干，而另一個則是幾件吐蕃人樣式的衣服。
“我們是河西甘州的大唐商人！”
“好多年沒有在這條商路上見過大唐的兵了！敢問將軍，是不是我們大唐的人馬快要回來了！”
四十多歲的年齡，帶著一絲河西口音的長安官話，以及話音中對于大唐的向往和眷戀，還有……
郭戎僅僅看了一眼這群人，便不敢正面看他們的眼睛，因為這二十幾個人的眼底，都充斥著希望……
郭戎知道他們現在想要聽到的是郭戎肯定的回答，但是自己怎么敢給他們一個肯定的答復！
似乎是看懂了郭戎的意思，領頭的唐人，眼底的光芒卻是一下子黯淡了。
他對著郭戎行了一個叉手禮，然后才說出了告別的話：
“這條路……越來越難走了。”
“軍爺，你們的軍馬太扎眼了，最好還是找個地方處理下吧，而且如果有可能，盡量不要使用唐音……”
說到這里，又掃了一眼放在地上的幾件衣服，郭戎完全明白了為什么從一開始他就感覺這幫家伙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了。
在行走商路上有經驗的人眼中，軍馬、唐音、漢服的組合幾乎就可以判定為唐軍的存在。
想明白這里，郭戎是一陣后怕，脊背都在發涼，如果他們遇到的不是這幫河西商人，而是真正的吐蕃商人呢？
沒有說什么，或者說，郭戎作為安西唐軍最后的一個信使，對于這群他沒有辦法保護的百姓沒有什么話可以說。
他對著商人們行了一個叉手禮，與這群人點頭示意。
伴隨著群人的長嘆，郭戎就這么目送著這群河西唐人慢慢消失在他的視線。
盧十四不明白，他翻身下馬將肉干和一副拿回來后。
“郭郎，你說他們都能成為商人了，為什么不自己回大唐？”
盧十四雖然是河西人，但常年茍活于西域的他還真的不太明白，相反郭戎從老兵油子口中了解了很多，他自己更親眼看到過很多偷偷幫安西軍運送糧草、鐵器的商人。
“這群行商，來往漠北、河西、西域之地，看似自由，但是實際上都受吐蕃的軍隊節制。”
“他們的家人被吐蕃人監管，來往各地行商也有時限，一旦誤了時限，家人盡數充作奴婢，子嗣親族斬手剁足……”
盧十四也沉默了，過了幾秒他才開口道。
“我們在沙洲時，也是如此，不得說唐音，不得穿唐服，左衽著衣，漢兒皆為胡兒語……”
“上了年紀的唐人，一旦種不了地，就要被吐蕃人拉出城門直接斬首。”
“吐蕃人會將他們的頭掛在城門之上，而那些想要逃跑的人被抓回來后，也會被剁一足。”
“吐蕃人這么做是為了警示我們，不要妄想著逃跑……”
“沙洲陷落的時候，我年紀尚幼時，我哥哥那個時候告訴我，大唐很快就會打回來，父親也告訴我說要永遠記住自己的唐人的身份。”
“然而沒等唐軍打回來，有一天我們全家被吐蕃人押出了沙洲前往邏些城，但是途中……”
這是盧十四第一次對自己講述自己曾經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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