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大魏芳華 > 第三百零八章 門下掾
  秦亮在尚書省呆了半天,他從東掖門出宮、卻沒有回衛將軍府,而是繞行去了皇宮西南邊的校事府。

  校事府跟以前是一樣的,沒人敢進行內部清查,臥底只能得到一些比較公開的消息。但秦亮仍想從這些龐雜的蛛絲馬跡中,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初曹魏設置校事府的目的,秦亮猜測應該是想集權。所以要用脫離官寮體系的校事府、威懾士族官員,試圖讓平級組織形成原子化的狀態。士族之間的聯盟或聯系減少,要做什么事便只能依賴上級的決策,從而減少自下而上的威脅。

  但皇權衰微之后,這樣的嘗試顯然已經失敗。

  現在連王凌也不敢重用校事府,否則會招來士族的極大不滿。大伙還允許校事府的存在,不過是以前的制度形成了慣性,而且已經有了某種微妙的平衡。那便是準許士族安插的人留在校事府,讓大族知道校事府這幫人究竟在干什么。

  秦亮不想清查出內部的奸細,但是把司馬家以前的人踢出去、應該沒有人反對。

  校事令隱慈帶著二十幾個校事官到邸閣拜見,里面大多人秦亮都面熟,還是原來那些人。顯然司馬懿獨攬大權的那個月,也并不想來攪這缸渾水。

  正好到中午了,秦亮遂留在邸閣,與大伙一起吃午飯。五品官府中的堂食,確實比不上衛將軍府的膳食,不過秦亮在軍中呆過,倒也不嫌棄。

  午膳過后,秦亮叫大伙散了,只帶著幾個隨從在校事府里轉悠,并叫來了校事官朱登,數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秦亮今天來校事府,除了查閱卷宗,便是想把朱登請到衛將軍府做門下掾。

  什么掾屬并不重要,因為秦亮只是想用朱登,建立一個小規模、更低調隱蔽的對內情報組織。朱登在校事府認識很多人,他離任校事官之后、仍然可以從校事府得到不少消息。

  當初司馬家肯定也養著這樣的人,不過司馬家多半用的是私人。秦亮的根基不厚,秦家莊園沒幾個人才,以前拉攏不到多少能用的莊客門客,只能從官場上物色。

  隱慈起初說朱登是過命的交情,但秦亮并不太信任朱登。直到勤王之役時期,朱登不斷從洛陽密送消息南下,關鍵時刻站在了秦亮這邊,所以隱慈說朱登可靠、應該是真的。

  幾個人說著話,又走到了庭院里那個燒著木炭的鐵鋪旁邊。如往常一樣,匠人仍在忙碌著打鐵器。

  秦亮轉頭看了一眼,旁邊那幾間屋子、正是以前自己嘗試制作精鹽的地方,幾年過去了,這里好像一點變化也沒有。他不禁駐足,看著匠人們干活。工匠向秦亮彎腰揖拜,急忙又忙著自己的事,畢竟火候耽誤不得。

  盛夏的艷陽高照,天氣炎熱,拉風箱的漢子在炭火邊烤著、干體力活,他早已顧不得儀態,腳蹬一雙草鞋、赤著上身,汗津津的身體上被火烤得澤澤生光。那漢子把木柄拉得很出來、幾乎要離開風箱了,然后才用勁搖擺將其推到底,幅度大距離長,風箱鼓風發出了十分沉悶的聲音,空氣從龠管中通入、灶里的炭火燒得愈來愈旺旺。

  秦亮看得出神,忽然想起了昨天在吳家宅邸的光景,自己卻沒有盡興。

  直到朱登的說話聲傳來,秦亮才呼出一口氣,說道:“汝在校事府交接妥當,便到衛將軍府來上值罷,我最近有件事要汝先辦。”

  秦亮想起了朝云,回頭朱登一過來,便叫朱登悄悄帶著朝云來校事府認人。

  朱登揖拜道:“喏。”

  秦亮這時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鐵鋪,回到邸閣看簡牘。直到下午,他才帶著隨從,乘車回衛將軍府。

  饒大山和黃遠迎上來,要告知今天來訪的人。秦亮遂叫傅嘏過問此事,自己去了前廳東北面的庭院,想與朝云再說幾句話。

  經常進出衛將軍府的人,都知道今天秦亮是上朝的日子、并會去尚書省,他不會那么早回來。不清楚日子的人,多半并不重要。

  不料王玄姬也在這里,正與朝云在一起看舞姬們練習。

  兩個女子上來見禮,休息的歌女舞姬也過來了,秦亮頓時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簇擁之中。那些正在跳舞的女子,也向秦亮投來了秋波。

  但秦亮并不想輕易動這些家伎。不僅因為她們的工作是愉悅賓客,而且她們就是一個機構。如果可以通過身體上位,那么女子之間的關系就會變得非常復雜且事多,大伙的心思也不會在技藝上、事業的終極目標會變成引誘男主人并生下兒子。

  王玄姬的聲音道:“我住的地方有點吵,便到衛將軍府來清靜一段時間,正好也可以幫令君照顧一下阿余。阿母有時候也會過來幫忙。”

  她對秦亮說的話,但應該是說給朝云聽的。

  秦亮不動聲色道:“令君也說,有姑的幫襯、她輕松了不少。”他接著笑道:“姑與朝云好像認識很多年了?”

  朝云輕聲道:“是阿,以前妾向白夫人學舞藝的時候,便認識女郎。”

  不過秦亮記得,玄姬好像對朝云頗有微詞。女人之間的交情便是這么奇怪,可能相互之間有芥蒂,但還是愿意在一起相處。

  因為玄姬在這里,秦亮便沒與朝云談事,心說明天把她叫到署房說。秦亮看了一會家伎們練習,遂與女子們告辭,很快離開了這里。

  沒一會玄姬也從門樓出來了。秦亮轉頭看了一眼,遂放慢腳步,等著玄姬過來。

  玄姬的瑞鳳眼目光流轉,撇了一下嘴道:“沒想到朝云竟會來府上,變成了仲明的人。”

  秦亮道:“說來話長,她原來與司馬家有關系。”

  “哦。”玄姬沉默了一會,又道,“她挺會打扮的,束腰的位置很巧妙,臉上的妝容也修飾得不錯。不過其實只是因為修飾,我覺得她長得并不沒有那么好。”

  秦亮忙道:“我不知道阿,與她見面時,她都是打扮好了的。”

  玄姬笑吟吟地看了秦亮一眼。

  秦亮見狀小聲道:“姑這么看我做甚?我沒碰過她。”

  玄姬道:“卿沒騙我?”

  秦亮坦然道:“我何時在家中說過謊話?”

  他說的是實話,反正記不起、自己什么時候騙過王令君和玄姬,只是有些事他不說而已。反正她們也沒問。

  玄姬笑道:“那倒也是。”她接著說道,“卿傍晚回內宅時,來我的院子一趟,我想給卿縫制一件秋天穿的袍服,先拿繩尺仔細量一下尺寸。”

  秦亮的目光從玄姬的衣襟上掃過,炎熱的天氣中,她走路時衣襟有點顫巍巍的。他不禁說道:“現在就去,我剛從外面回來、沒什么事做了。待傍晚吃過飯,我們多陪著令君。”

  玄姬沒有多想,輕輕點頭道:“好罷。”

  她確實沒有察覺到秦亮的心思,猶自說起了朝云的劍舞、以及秦亮抄的那半首詩。玄姬的記憶力非常好,這么久了竟然還能把詩句吟出來。

  秦亮好奇地問道:“記得姑好像不太喜歡歌女舞姬。”

  玄姬搖頭道:“我不是不喜歡她們,而是阿母多次說起她們朝不保夕的日子,我聽到那些鶯歌、反而覺得心酸。但我剛才聽說,仲明許諾歌伎們,以后不會把她們轉賣,還會養著人們到老?她們很喜歡仲明,覺得遇到了好人。”

  秦亮隨口道:“又不是白養家伎,我只是對她們沒那么壞而已。”

  兩人一路來到了西北角落、玄姬住的庭院。這里確實很幽靜,離東邊家伎們住的庭院挺遠、隔著幾道墻,那些絲竹管弦、唱歌的聲音半點也聽不到。

  唯有外面假山中的泉水,流到池子里清脆的水聲、以及蟲鳴的聲音。有水有草木的地方,只是夏天蚊蟲有點多。不過青銅鼎爐里焚著驅蚊的香,房間里掛著輕薄的紗簾,屋子里還好。

  玄姬的性情有點避世,但她既不信道、也不信佛,也從未提出過隱居之類的想法。可能還是她兒時經歷過物資匱乏的日子,心里很清楚,只有在世間掌握資源的人、才能過稍微舒適的日子。

  她果然取出了繩尺,開始量秦亮身體各處的尺寸。但是她沒有準備紙筆記錄,竟將多個數字都記在了心里。

  玄姬把繩尺一頭伸到了秦亮的身前,然后另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前面的繩子。秦亮一動不動地站著,背部透過紅色的薄袍布料、感覺到了若即若離的柔軟觸覺,鼻子里也聞到了她發間若有若無的清香。秦亮沒吭聲,但腦子里已經有點亂了,甚至想起了先前在校事府時、看到鐵鋪中的景象。

  秦亮沉住氣,聽到她說了一聲“量好了”,便轉身奪過她的繩尺,看了一眼又在墻角找到一根粗麻繩。玄姬詫異道:“仲明要做什么?”秦亮道:“卿哭的時候太招人疼了,我想讓卿的樣子更讓人憐愛。”

  玄姬沒有反抗,已仰躺在榻上動彈不得。令君跪坐俯身時的姿勢很漂亮,而玄姬則是仰躺時更美、尤其是敞襟之后,微微向周圍平鋪的樣子有一種奇妙的自然之美。她臉頰浮上了淺淺的紅暈,輕聲道:“仲明總會做一些讓人想不到的事。”

  秦亮一邊回憶系繩子的技巧,一邊仔細地忙活著,很多年沒有練習確實生疏了。玄姬的姿態不堪,忍不住又道:“太陽還沒下山,這樣不太好罷?”

  玄姬在禮法等方面不如王令君那么講究,但其實她挺保守,接受度并不高,但已被動經歷了不少過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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