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章 你說你裝什么X呢
  “哦,原來你就是為人不識陳元康,就稱英雄也枉然的陳元康啊,失敬失敬。”

  劉益守漫不經心的對著陳元康行了一禮,非常敷衍,明擺著就是客套一句。滿桌子菜都沒有人動一筷子。

  劉益守這種毫不在意的態度,讓平日里有幾分自傲,總認為自己同輩人都是辣雞的陳元康有些迷惑不解。

  我現在已經這么名聲不顯了嗎?我也很厲害的好吧,二十歲以前靠軍功封爵,魏國也就我這一號人物了好吧?

  陳元康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兄臺,你可知李崇先生,是在下什么人么?”

  為了試探劉益守是不是二貨,陳元康連恩師都搬出來了。

  “李崇……沒聽說過,是你舅舅么?在洛陽做官?”劉益守困惑的搖了搖頭。

  李崇文韜武略,驚才絕艷,只要是對朝政稍有了解的普通人,都不會沒聽過李崇的名字。

  此人歷經孝文帝,宣武帝和當今皇帝三朝,倍受恩寵,朝廷有什么事情就會第一時間想起李崇,此人堪稱是北魏政界軍界的定海神針,乃是最聽話又最能打的。

  李崇南征北戰,從兩淮打到漠北,吊打過梁武帝,痛毆過柔然人。只要是北魏跟人打仗,必有李崇一席之地,而且他幾乎沒有敗過。

  梁武帝蕭衍曾稱李崇為“臥虎”,對方幾千精兵撂在淮南,就壓得南梁不敢北上。

  要是李崇不死,可以說后面就根本沒爾朱榮什么事。

  只是他兩年前去世了,陳元康失去恩師加靠山,于是在洛陽尚書府里當個書辦,整日咸魚打醬油。因為那些雜務對他而言實在是不要太輕松了。

  陳元康作為李崇的關門大弟子,從小悉心調教,幾年前就已經大放異彩,隨李崇出征,出謀劃策,并因戰功被封臨清縣男爵。

  當年他連二十歲都不到,成名比諸葛臥龍還早。

  陳元康有心氣是正常的,畢竟現在正是他抑郁不得志氣的時候。

  只可惜他遇到了劉益守這個木魚。

  “唉,原來兄臺只是個俗人啊。”

  陳元康失望的嘆了口氣道:“那是在下想多了,告辭。”

  他剛要起身,就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住了。

  看著一桌子美味佳肴,劉益守恨不得號啕大哭。

  “兄弟,你把我丟在消費檔次這么高的酒樓,點了一桌子菜,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這有點不厚道了吧?我這張帥臉也不能當卡刷啊。”

  聽不懂某些詞,不過不妨礙大概意思的理解。

  陳元康微微點頭,對著樓道里伺候的店伙計叫道:“店家,結賬。”

  “盛惠,絹一百匹。”(那時候一匹絹大概值200文銅板)

  一個店里伙計堆著笑說道,只是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不懷好意。

  其實這里吃飯的人都非富即貴,從來都是“記賬”,不會給現錢。

  這一桌子菜,頂天就十匹布,伙計明顯是翻了十倍,這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了?

  這位伙計是有意為難劉益守他們,有可能是因為劉益守這廝長得帥,看上去又不像是有錢人的樣子吧。

  當然,或許還有別的什么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點東西就要一百匹絹,你們這里的飯菜,是金子做的么?你看著面生得很,新來的?”

  陳元康很想問一下伙計,他到底知不知道一百匹絹在這個時代究竟能買多少東西。

  他不缺錢,卻不代表有人能把他當傻子耍。

  “酒菜不過十匹,但座位就要九十匹,合計一百匹。”

  伙計得意洋洋說道。

  “伙計伙計,坐下說坐下說,不要動怒嘛,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劉益守笑呵呵的將店小二按在空出來的那張椅子上,看起來比陳元康好說話許多。

  “現在你能說說,為什么座位要收九十匹么?”

  劉益守的笑容很親切,讓店小二卸下了防備。

  嘿,看你等會還笑得出來。當然,如果帥能當飯吃,就當我沒說過。

  “第一個,我們明月樓背后,你知道是誰么?皇族!元氏!就不怕人吃白食的!不給錢,你們看自己能不能完好無缺的走出這明月樓。”

  店小二拍拍胸口,自豪的說道,搞得好像他就是元氏出身一樣,言語中滿是威脅。

  “所以呢,還有么?元氏就能亂收錢?”

  劉益守繼續笑呵呵的問道,臉上的笑容很親切。

  “那當然……不會啦。”伙計差點說漏嘴,繼續說道:“這個位置,是孝文皇帝(元宏)坐過的,他還在我們酒樓里吃過齋飯。要額外多收錢。

  皇帝坐過的位置你坐,不覺得自己也體驗了一把……那啥么?”

  伙計繼續得意洋洋的說道。

  飛龍騎臉,我看你怎么辦!

  劉益守和陳元康二人面面相覷,都被伙計的無恥下限給震驚了。

  “所以呢,店里只有三種人可以坐這里不額外出錢,但其中肯定不包括你們。”

  大概是感覺剛才那番話實在是有些難以自圓其說,伙計往回圓了幾分。

  元宏并不會在自己坐過的椅子上寫“到此一游”,所以他們把一頭豬坐過的椅子拿來,也同樣可以收錢。

  這種情況,換個劉益守聽得懂的說法,叫“智商稅”。

  “那么是哪三種呢?說來聽聽,搞不好我們恰好就是呢。”

  劉益守“不恥下問”道,絲毫看不出動怒的跡象。

  就你?一塊錢三把的鑰匙,您配么?

  “第一個嘛,自然是元氏的皇族,而且必須是嫡系一脈的,你們肯定不是了,他們在店里都記賬的。

  第二個嘛,必須是戰功卓著的將軍,看你們這模樣,肯定也不是啦。

  至于第三個嘛,皇家寺廟的住持,可以來店里免單,自然也可以在這里坐一坐,請問你們是其中哪一種么?”

  店小二輕蔑的看著劉益守說道,至于不修邊幅的陳元康,被他自動忽略了。

  “誒?我好像就是圣明寺住持啊(臨時),圣明寺乃皇家寺廟。所以,大概我應該是有資格的吧?還是說,最終解釋權在你們手中?”

  劉益守微笑著將象征住持身份木牌放在桌上,推到這位伙計面前,完全沒有那種盛氣凌人的粗鄙,反而顯得十分文雅。

  這是他找“老好人”道靜那弄的。因為寺廟正式和尚實在是太少了,所以也管不到什么人,道靜索性就將自己的住持牌子給了劉益守。

  道靜自己還樂得清閑,畢竟劉益守要賺錢,嗯,這叫興旺香火。至于真假,圣明寺這種咸魚寺廟,誰特么會關注啊。

  伙計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圣明寺現在跟咸魚差不了多少,但確確實實是登記在冊的皇家寺廟。

  他剛才的話,無異于自打耳光,這下丟人丟大了。

  “在下臨清縣男,因軍功而封。你自己算算要封這個爵位,得立多少軍功。”

  陳元康將手里的木盒子拍在桌上,挑釁一般蠱惑道:“你可以自己打開查驗,這件東西,可以讓我一文錢都不給,敞開在這里吃,甚至找你們掌柜要錢,他都會雙手奉上。

  但是查驗后有什么后果,你確認自己負擔得起么?要不把掌柜叫來問問?”

  陳元康皮笑肉不笑說道。劉益守脾氣好不動手,他陳某人要的只有狠狠打臉!

  兩塊鐵板,而且還是燒得滾燙的鐵板,這位伙計踢了一腳,只覺得好疼!

  你說你們沒事裝什么X呢!

  伙計感覺好像有億點點不妙。

  “伙計,你看,你剛才說,這座位,是非富即貴才能免費坐,我這么理解沒錯吧?”

  劉益守親切問道。

  店伙計小雞啄米一樣點頭,不知道對方想玩什么游戲。

  “所以說,如果不是你說的那三類人,就必須要給錢,否則的話,就是對孝文皇帝不敬,我可以這么理解吧?”

  劉益守繼續親切問道。

  店伙計木然點頭,他剛才想玩的套路,確實是這個邏輯。

  “所以,你現在也坐在這個位置上,那么,你是不是也應該給掌柜錢呢?”

  劉益守滿含深意的對著店伙計咧嘴一笑道:“是這個道理吧?或者你有辦法速成,讓人送來寺廟住持的信物,還是能認一個元氏皇族當爹?

  我覺得多半不太可能,對吧?

  那么,要么,你是承認對孝文皇帝不敬咯?還是你自己乖乖的去找掌柜,當著我們的面,給他九十匹絹?或者從工錢里扣?”

  陳元康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不懷好意盯著眼前這位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店伙計。

  “唉,越是底層的人啊,越是喜歡內卷。明明你手里只有一塊餅,你不去努力的掙錢填飽肚子,不去劫富濟貧,打大戶人家的主意,反而盯著身子弱,手里只有半塊餅的人。

  就算搶到了那半塊餅,要不了多久,你還是會餓的,然后你再去搶下一個?

  伙計,你這么做事,遲早會被人拆了骨頭的。”

  劉益守重重的拍了拍店伙計的肩膀,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那我們就走了啊,你就在這里慢慢思考孝文帝當年是看到了怎樣的風景吧。

  這一桌子菜,反正我們也沒動過,就留給你慢慢品味吧。”

  他對著陳元康使了個眼色,后者哈哈大笑,仿佛把胸中不得志的郁結之氣一掃而空。兩人勾肩搭背的出了明月樓。

  只是他們走了一炷香時間都不到,就有一位豐神俊逸的中年人,慢慢的邁步上了明月樓二樓,走到了剛才刁難劉益守他們的那位店伙計身邊。

  “怎么樣?”

  “李崇的離世,對陳元康打擊相當大。不僅斷了他的仕途,而且也讓他消沉了。”

  這位“伙計”站直了身子,剛才的市儈完全消失不見,目光深邃的看著劉益守二人離開的方向。

  中年帥哥微微點頭,不置可否。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看出,這位帥哥身上的氣質,其實跟劉益守有一些神似。

  雖然他們的外貌不同,身高不同,年齡更是差了一輪多。

  真要說的話,這位穿著錦袍的中年帥哥,可能會是劉益守將來混得好的樣子。而劉益守呢,也有可能是這位中年帥哥年輕時不得志的模樣。

  劉益守是青春版的中年帥哥,中年帥哥是升級后plus版的劉益守。

  “那個人,你覺得怎么樣?”

  中年帥哥好奇問道。

  “很有些出乎意料,我覺得不錯,很有氣度,嗯,應該叫氣量。你看他剛才完全沒有動怒,也沒有刁難我,只是無形中化解了麻煩。”

  看到自己的副手如此褒獎劉益守,中年帥哥長嘆一聲道:“事情是辦不了了。今日我們就要離開洛陽回鄴城,就這樣吧。”

  “不勸老爺一起走么?”

  “伙計”有些錯愣的問道。

  “老爺子脾氣倔,我勸不動,隨他去吧。”

  中年帥哥再次長嘆一聲,失望的搖了搖頭。

  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明月樓,就像是從未來過一樣。

  ……

  “剛才你為什么不發怒呢?”

  兩人走在洛陽的主干道“朱雀大街”上,陳元康疑惑問道。他有很多話想問,不過不太方便說出口,只好一直憋著到現在。

  劉益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著街邊坊間玩耍打鬧的貍花貓說道:“如果我說這只貓要過來吃人,非得咬掉你一條腿,它才肯罷休,你信不信?”

  陳元康像是聽到了這世間最大的笑話一樣,他無聊的過去想踢那只貓一腳,結果貍花貓敏捷的逃掉了。

  “你看,我想踢它,它沒有任何辦法應對。”

  陳元康帶著孩童一般的爽朗笑容說道,心情十分的好。

  “所以你看到了,對于酒樓的伙計來說,察言觀色乃是基本功。有句話叫:莫欺少年窮。今日是乞兒的少年,你焉知以后不能做將軍?他一個酒樓伙計,也就貍花貓那點能耐,怎么會一上來就找我們的麻煩?

  而他在我們面前,卻如此放肆,根本不給自己留后路,很明顯,這是非常刻意的試探。至于試探我們的人是誰,又為什么要試探我們。到底是你惹來的人,還是要迫害我的人,這些問題,我都來不及去想。

  僅此而已。”

  陳元康本來還有幾分雀躍的心情,瞬間冷了下來。

  “走,去圣明寺吃點齋飯吧,唉,放心放心,我給錢的。”

  他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

  “現在要一百文一碗了。”

  “誒?你這坐地起價啊。”

  “真的,童叟無欺。”

  ……

  洛陽郊外,某個早已被廢棄的小廟里,三個腰跨環首刀,掛著統一樣式的腰牌,穿著粗布麻衣,看著卻異常精悍的漢子,正端著圣明寺賣的那種齋飯在吃。

  “阿岳,我沒有吃出銅錢呢,真他娘的晦氣。”

  “阿勝,別總是惦記著吃,這一趟,我們是來辦大事的。”

  那位叫“阿勝”的漢子,跟說話的這位,樣貌非常相似,應該是親兄弟。

  “爾朱都督,一直對洛陽的情況不甚了解。他雖有入主洛陽之心,不過卻是對洛陽城里各方勢力,有所忌憚。

  我們這次來,就是探聽洛陽這邊的虛實,回去稟告爾朱都督。你們兩個,不要惹事,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他說完話,吃了一口齋飯,感覺被一個什么東西嗝了一下。

  將嘴里的米飯吐到地上,滿地血水,里面還有金燦燦的半枚銅錢。

  “你看,這好運不就來了么?”

  他撿起銅錢,用袖口擦拭干凈,對面前二人說道:“軍中俱是粗鄙武夫,難成大事。此番去洛陽,我已經想好了,要找一位軍師入伙。要不然,大家遲早要死無葬身之地。”

  說話的這位,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人選,還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一切要等完成任務以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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