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84章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你來得正好,跟我一起走吧,不要再回去了。”

  “洛陽發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河北世家的人被你父殺了不少,現在葛榮在他們的老家盤踞,很難說這些人會不會站在葛榮那邊,幫他們對付你父親。”

  “洛陽已經沒救了,神仙來了都不好使,我會寫封信給大都督,讓他速速回晉陽整頓兵馬,將爛攤子交給元子攸。”

  “你千萬別回去,你回去就會被要求嫁給元子攸,然后元子攸對大都督已經恨之入骨,夾在兩人中間,你會成為最慘的那個人。

  跟我去河北吧,我會帶兵守住黎陽,為大都督牽制住葛榮的兵馬,這比我回洛陽要好得多。”

  騎在馬上,爾朱英娥只覺得自己腦子暈暈乎乎的,一見到劉益守,就失去了所有的思維,然后對方說什么就是什么。

  當然,劉益守畢竟是劉益守,謙恭有禮風度翩翩,并沒有對她爾朱英娥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劉都督,我父這次會不會很危險?”

  爾朱英娥低頭問正給她牽馬的劉益守道。這次對方肯給她牽馬,真是給足了面子,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如果他能跟自己睡一張床,那就更滿足了!爾朱英娥臉上閃過一絲羞赧。昨夜做夢夢見了很多少兒不宜的內容,那樣放肆,那樣大膽,那樣的不知羞恥。

  “大都督不會很危險,但估計會很惱火。這次有些事,大都督做得莽撞了。”

  劉益守說得十分委婉。

  “誰說不是呢,我爹腦子一熱就……唉。”

  爾朱英娥也是有點不明白,爾朱榮到底是發了什么神經。明明劉益守在的時候,已經將洛陽城整頓得差不多了,結果這么一鬧騰,啥也折騰壞了。

  “下馬吧,前面就是黃河了!”

  爾朱英娥熟練的從小紅馬上跳下來,一點都不顧忌其他的目光,直接拉著劉益守的手往黃河岸邊跑。

  嘩!嘩!嘩!

  秋日的黃河本應該涓涓細流,可不知為何,此時卻是驚濤駭浪。

  黃色的浪花,卷起千堆雪,奔涌而去,蔚為壯觀!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劉益守喃喃自語的說道。

  大浪涌起的一瞬間,黃河就像是斬開一條路似的。劉益守沒有完全吃透這句詩的意思,用在這里,卻也有些另類貼切。

  “劉都督,今日黃河洶涌,不宜架設浮橋。待明日河水稍緩,讓老辣的船夫送幾個兄弟過去,就能順帶把繩頭牽過去。現在可以先在黃河岸邊扎下木樁,作為浮橋的根基。

  至于木料,讓滎陽鄭氏的人去辦正好。”

  于謹瞥了爾朱英娥一眼,拱手對劉益守說道。

  “為防不測,多準備幾艘船,到對岸去看看情況再說。我們在此多待幾日也是無妨的,對吧,鄭先生?”

  劉益守笑著鄭述祖說道。

  跟著隊伍一起走的鄭述祖無言以對,他還能說什么,派個人通知家里一聲,多送些木料過來唄!

  鄭述祖走后,劉益守傳令就地扎營,由于謹全權指揮,他帶著源士康在軍營里轉悠,大多數士兵都在擦拭自己步槊的矛頭,還有人在打理盔甲,基本上看不到無所事事的人。

  “他們倒是挺自覺的啊。”

  劉益守若有所思的對源士康說道。

  “主公,不自覺不行啊,魏國亂了也有些年了,現在北方基本上家家有刀,戶戶有弓,不警覺的人早就死了。洛陽的人那是因為沒想到都城也會有戰亂。

  只要是出了洛陽的范圍,那就要時刻警醒才行。”

  劉益守默默點頭,源士康當初怎么也是元詡的親信,絕不可能只是個粗鄙武夫。而爾朱英娥像個影子一樣,跟在劉益守他們身后,一言不發。

  “對了源士康,你注意到沒有,所有人的步槊頭,都有一束紅纓,這是為什么呢?”

  劉益守問了一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這下可把源士康給問住了。

  他是近身侍衛出身,用步槊的場合屈指可數,更多是用刀劍。這個紅纓,一直都掛步槊頭上,誰特么注意這玩意干啥的呀!

  “劉都督,我知道這東西是做什么用的。”

  劉益守身后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的正是爾朱英娥。

  “誒?是做什么用的呀。”

  劉益守好奇問道,也是很疑惑為何爾朱英娥會知道。

  “借你步槊一用。”

  爾朱英娥大方的對一個半跪在地上磨矛頭的士卒說道,對方看她是個漂亮小娘子,將步槊遞給爾朱英娥,還抱起雙臂,似乎等著看笑話。

  爾朱英娥接過步槊,耍了個槍花,雙手持槊,穩穩當當的,一點也不顯吃力。

  劉益守心中大駭,幸好沒跟這妹子睡覺,要不然對方以后一旦吃醋,根本不跟你講客氣,一槍捅過來……不敢想象。

  爾朱英娥熟練的耍了一套槍術,然后擦了擦額頭上的細密汗珠,對劉益守笑道:“劉都督,這紅纓啊,最大的作用,就是吸血!

  一槍刺過去,敵人會噴血,要是噴到自己眼睛里,那就不妙了。有這東西在,起碼能擋住一部分鮮血噴涌。”

  很有道理,連源士康都微微點頭,一個女流之輩能說出這番話,非常了不起。

  “還有呢?”

  “第二個嘛,紅纓隨著槍尖擺動,擺動大,力度大。教授槍術的時候,老練的師傅們,就憑著觀察紅纓擺動的方向與幅度,來判斷徒弟們這一招練得怎么樣。”

  爾朱英娥又“教了”劉益守一招。

  “不過還有最后一個作用,我覺得應該是晃眼睛用的。”

  爾朱英娥耍起步槊來,槍尖如同毒蛇吐信,那紅纓確實很讓人忌憚,一直盯著看,眼睛會很疲勞。

  服氣!

  爾朱榮教女兒,把技能點用在了奇怪的地方。難怪有人說爾朱英娥“弓馬嫻熟”的,這特么是三國演義里面形容曹仁和曹洪的啊!

  不過這小小紅纓居然有如此多的名堂,倒是令劉益守沒有想到,他原以為這玩意就是個裝飾呢。士兵在慌亂中找不到武器,那一抹鮮紅,肯定比灰不溜秋的步槊好找多了對吧?

  “報,劉都督,我們隊伍南面來了一路騎兵,大概百騎左右,他們現在人人牽著馬朝我們走過來,似乎沒有敵意。”

  劉益守麾下的一個武僧急急忙忙的前來報信道。

  騎兵沒有速度,就意味著任人宰割。這些人都牽著馬前來,看上去不像是來找茬,到很像是來投靠的。

  劉益守連忙叫上于謹,一起到自己隊伍的最南邊。此時此刻,自己這邊的人馬已經是列陣展開,嚴密監視對方行動。

  而那一隊騎兵,則是懶懶散散的,連馬都不上站在一箭之地外,領頭之人,遠遠看去似乎有些眼熟。

  “于老哥,這人……你覺不覺得很眼熟?”

  劉益守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這支隊伍,一切都很熟悉。

  “高歡麾下猛將彭樂,還有他的直屬隊伍。”

  于謹面不改色說道,卻是緊緊握住佩刀的刀柄。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讓我來說。”

  劉益守拍了拍于謹的肩膀,讓他退后。

  “彭樂將軍何在,請上前一步說話。”

  劉益守大喊了一聲,擺擺手,自己這邊的人將拉緊的弓弩全都放下了。他有直覺,彭樂帶著這么少的人來這里,很顯然不會是高歡的授意,甚至不會是爾朱榮的授意。

  “前面可是劉都督當面?”

  彭樂扯著大嗓子走了出來。

  特么的,果然是彭樂!

  劉益守瞬間就猜出來彭樂這碧蓮是來干嘛的,說白了,就是不想讓高歡將他給宰了唄。聽聞彭樂作為高歡的小弟,替他干了不少臟活。

  也因為腦子不太靈光,所以總是對高歡唯命是從。只是不知道這次為什么會忽然“警醒”。

  “劉都督救命,賀六渾那賊子要殺我!”

  彭樂二話不說,跑過來直接給劉益守跪下了,看得兩邊的人馬全都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跪得實在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彭將軍起來再說,起來再說,有話好說。”

  一時間,劉益守也是異常尷尬,彭樂那個頭,身高八尺,腰圍也有八尺,跪下來像座小山一樣。

  彭樂不情不愿的站起身,低聲說道:“高歡這人獐頭鼠目,滿肚子壞水。他先讓我燒了永寧寺,后面又讓我劫掠洛陽……”

  看到劉益守似笑非笑的表情,彭樂感覺他好像說不下去……嗯,編不下去了。

  “賀六渾吃了壞東西,上吐下瀉,聽說沒有參與洛陽的劫掠啊。”

  劉益守笑著問道。

  “那個……那個。”

  彭樂一時間有些語塞,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他身后那一百騎兵也感覺很尷尬,覺得自家老大實在是太丟人了。

  “行了,你跟著我吧。既然進了我的隊伍,就要按我的規矩辦事。如果你犯錯,我不會收拾你,但是會斬殺你麾下弟兄,這個要求有沒有問題?”

  劉益守的話語雖然平靜,卻是讓彭樂感覺十分棘手。你犯了錯,不殺你,但是殺你手下無辜的兄弟,這種規矩……有點嚇人啊。

  “呃,謹遵劉都督號令,但我要我麾下人馬自成一隊,不得打散,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彭樂最害怕的,就是被人架空。

  “無妨的,這是應有之意。讓你麾下弟兄,去將馬匹安置好吧。”

  劉益守十分大度的接納了彭樂,這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謝主公,謝主公!以后我彭樂就把這條命賣給你了!”

  彭樂激動的拍胸脯說道,那樣子興奮得跟后世中了大樂透頭獎一樣!

  劉益守安排源士康帶著彭樂去扎營,處理那些雜事。他則是被于謹拉到一邊,商量一些不能對人公開說的“秘辛”。

  “彭樂此人,并非良善之輩。實際上,剛才他說的不盡不實。”

  于謹皺眉說道。

  “我知道啊,事實可能是,彭樂在洛陽,殺了北方世家的人,然后,高歡打算殺此人祭旗,跟爾朱榮劃清界限,將來去爭取北方世家支持。”

  這你都看出來了?

  于謹想了想,發覺劉益守說的很可能就是高歡想的。要不然,沒有哪個大佬會無緣無故殺自己小弟。劫掠洛陽怎么了,他們在邊鎮的時候,這種事情做得少么?

  “所以呢?”

  “只要高歡在,彭樂在我手下就會老老實實的,甚至比一般人還要賣死力氣,這是其一。”

  這只是其一?

  于謹好奇問道:“還有什么原因呢?”

  “聽說葛榮麾下大將高昂,也叫高敖曹,有萬夫不當之勇。若是跟他對上,我是手無縛雞之力,大哥武藝怎么樣,能在他手里過幾招?”

  劉益守一臉無奈的攤攤手。

  這問題真特么的X了狗了!

  于謹不是沒在邊鎮混過,但那時候他都是打“巧仗”,而不是打“硬仗”,更不是“斗將”,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那種。

  讓他跟高敖曹對陣馬槊,那可真是好看了。

  “對吧,于老哥亦是沒有把握。到時候彭樂這大個子上去跟高敖曹斗一斗,不是很好看么?”

  “妙啊!”

  于謹想了想,他們這支隊伍里面,自己和劉益守都是腦瓜靈便之人,一個運籌帷幄,另一個則是應對各種關系,主導大略。

  后勤方面有鄭述祖在,鄭氏會給補給。另外崔孝芬管理后勤,充當使者。

  甚至連爾朱英娥這種讓爾朱榮不敢輕舉妄動的護身符都有。

  唯一缺的,就是能正面對敵的硬漢子!

  彭樂來了正好,補齊了最短的一塊板。這就好像劉益守到爾朱榮身邊的時候,補齊了那邊最短的一塊板一樣。劉益守的隊伍缺的不是腦子,缺的是能打敢拼的。

  “不過黃河還算好,起碼這里算是滎陽鄭氏的地頭。可過了黃河,那邊的人,真的會熱烈歡迎我們嗎?”

  劉益守問了于謹一個拷問靈魂的問題,于謹無法回答,只能嘆息。

  再怎么說,現在他們這些人,名義上也是從屬于爾朱榮的。河北那邊的隊伍,無論是不是隸屬于葛榮,誰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此行黎陽,可謂是困難重重。

  “不過枋頭城倒是好地方,當年慕容垂坐鎮枋頭城,大敗桓溫,一舉奠定了燕國的威勢。苻堅一族,亦是發家于枋頭城,這里是塊福地啊。”

  于謹感慨道,有點謹慎樂觀,一如他的名字。

  “誰說不是呢,現在走投無路,先過黃河,用頭去接錘子吧。”

  劉益守笑道:“也別把咱們不當丘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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