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182章 你們這是想我了么?
  從伏擊到反打追擊,再到當機立斷擊潰邢杲軍大營,這一仗打得干凈利落,劉益守的每一次命令,都在敵人之前。劉鈞,甚至是邢杲,都是一直在被動應對,直到最后崩盤。

  邢杲直到離開的那一刻,都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輸的。

  垣苗城遺址附近,已經是一片狼藉,地上死尸無數,還有垂頭喪氣的戰俘,散落滿地的物資。邢杲原本想將這里打造成攻略濟南郡和東平郡的大本營,沒想到計劃才剛剛展開,居然就提前完結。

  不緊不慢的來到邢杲軍還未建成的大營,劉益守翻身下馬,他看到于謹和宇文泰等人都坐在地上喘氣,似乎也是累得夠嗆。

  這一戰勝利的關鍵,就是伏擊的軍隊能快速轉換模式,敢于拋下輜重甚至盔甲追擊,再有就是騎兵出擊的時間。

  不得不說,于謹和宇文泰二人很好的理解和執行了劉益守的軍令,給退卻的劉鈞所部帶來了極大的生存壓力。

  “這一戰非常精彩,二位辛苦了。”

  劉益守伸出一只手,將坐在地上幾乎脫力的于謹拉了起來,又把宇文泰也拉了起來。這二人看他的目光,已經跟戰前完全不同。此時濟水的河面上倒映著一輪紅彤彤的夕陽,配合著慘不忍睹的營地,看起來有些凄涼。

  不過在于謹二人看來,夕陽西下的是邢杲,而劉益守卻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未來史書上必有他一席之地。

  “都督,我等已全殲劉鈞部,另外邢杲中軍有部分未下船的已經逃走,其余的皆已投降,此戰大獲全勝!”

  宇文泰激動的對劉益守拱手說道。

  于謹卻微微皺眉,詢問道:“之前我們密議對策,只是說在平陰伏擊邢杲一部,然后集中精力在此地與邢杲軍對峙,將其主力吸引到濟南郡。為何都督這次會突然令我們不顧一切追擊呢?”

  戰前的計劃,其實沒有想玩今天這么大。冷兵器時代,以多打少,始終都是主流。劉益守的心也沒那么大,以為自己手下可以以一敵百。

  在平陰狠狠的給邢杲一悶棍,讓他知道疼,讓他把后方的兵力調過來,就算是完成了與陳元康的約定,至于取得今日這樣的戰果,說實話,戰前劉益守想都沒想過。

  “伏擊之前,我遇到了一個人。”

  劉益守指了指身后一臉懵逼的陽休之道:“他跟我說,我們留下的輜重,那些財帛,被邢杲的兵馬哄搶。所以我可以斷定,第一個,他麾下兵馬軍紀不行,而且沒把我們放在眼里。

  第二個,那些士兵拿了財帛,想的都是保命為上,沒有死戰之心。若是遭遇伏擊,首先想的就是跑路。

  既然有這樣的情況,那么,我們膽子稍微大一點也沒關系。”

  戰斗還未結束的時候,就給士卒們分錢,乃是兵家大忌!拿了錢的士卒,第一個想的就是保命,保財,之后定然是全程摸魚。

  一個兩個摸魚還沒什么,如果全軍上下都摸魚呢?流民軍都是以“搶搶搶”作為維持士氣的法寶,禁絕不了這樣的事情。

  所以說,邢杲的人馬,一旦遇到難纏的敵手,就會將身上那些根深蒂固的劣勢暴露出來。

  于謹和宇文泰二人都是微微點頭,對劉益守的判斷深以為然。如果劉鈞的部曲真的是求戰心切,那么逃出伏擊圈被追擊的時候,難道不能結陣反殺?

  他們當然是有機會的,只是內心潛意識里保命的念頭在作怪罷了。結果最后搶來的財帛也丟了一路,啥也沒撈到,不是死球了就是做了俘虜。

  “你們,是想今晚好好休息,還是再接再厲?”

  劉益守看著二人問道。

  于謹跟宇文泰二人對視一眼,全都激動拱手道:“但憑都督吩咐!”

  劉益守眼睛盯著遠處河面上的夕陽一點點沉沒不見,臉上露出神秘微笑道:“劉鈞還活著不?讓他來見我。”

  宇文泰領命而去,很快便帶著個面色灰敗,像是死了爹媽的大個子到跟前來,一見到劉益守就忍不住磕頭認錯。

  大概是邢杲把他給賣了一個人溜號,這家伙也覺得那廝沒什么可效忠的了吧。

  “聽說,邢杲派出一萬兵馬,去接手歷城,有沒有這件事?”

  劉益守看著劉鈞的眼睛問道,表情淡然。

  這不是什么秘密,隨便抓個邢杲軍的將校就能問出來。劉鈞恭敬的微微點頭道:“回都督,確實如此。”

  “給你機會讓你活命,有沒有興趣?如果沒有就算啦,青州本地人里面想殺你的應該不少,我把你交給他們就行了,對不對?比如說我答應不殺你,你也不一定能保住小命,是不是這樣?

  有沒有興趣幫我做點事情呢?”

  劉益守的表情很溫和,笑容也很親切,卻不知為何,令劉鈞汗毛倒豎。

  “都督請吩咐,在下一定赴湯蹈火……”

  劉鈞激動得都給劉益守給跪下了!

  “誒?那些都是些沒用的,我估計你也說過要給邢杲赴湯蹈火什么的,現在不轉眼就把他賣了么?我不要你效忠,幫我做件事情就行了。”

  劉益守的話讓劉鈞先是大喜又是大悲,最后被折騰到沒有脾氣。他有些疑惑問道:“都督是要在下做什么事情呢?”

  于謹和宇文泰二人都看向劉益守,不知道這一位要玩什么花樣。

  “你召集些舊部,人不多,幾十個湊數就夠了。我們的人會換上你們的紅色軍服,然后今夜就會去歷城。

  你肯定認識接手歷城的守將,讓他開城門就是,至于理由,你自己編就行了。等歷城城門打開,事情就辦完了,之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攔著你,如何?

  不過既然騙開了城門,邢杲那邊還是不要回去了吧,這是為你好。”

  先騙說你抽煙很帥,然后再教育你吸煙有害健康,勸你戒煙。

  劉益守的套路跟這個如出一轍。劉鈞想大罵臥槽,卻又不敢說出口,甚至連怨恨的眼神都不敢有。

  “今夜,你們帶著劉鈞,入歷城。那幫濟南郡世家啊,大部分都是賤骨頭,我想歷城現在應該已經在邢杲軍手里了。

  趁著戰敗的消息還沒傳到歷城,今夜去正好趁熱打鐵。要是明天再去,濟南郡的那些地頭蛇啊,肯定會得到邢杲戰敗的消息,咱們入歷城還要費些周折。”

  “喏!末將這就去辦!”

  于謹和宇文泰齊聲說道,將劉鈞帶了下去,剩下的就不是劉益守操心的事情了。

  “怎么樣,行軍打仗,是不是很枯燥?你看我連一個人都沒有殺過,真要上戰陣,第一波就跪了。”

  劉益守轉過身,對看得目瞪口呆的陽休之自嘲了一句。

  “都督領兵舉重若輕,處置果斷,在下只有大丈夫當如是這一句話送給都督。”

  陽休之恭敬的對劉益守行了一禮。

  他原本是邢杲那邊的人,雖然看不慣邢杲的未來,但是對邢杲軍中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何曾見過像劉益守這樣驚才絕艷的人物。

  劉都督作為一軍之統帥,他指揮往往都是寥寥數語,切中要害。陽休之確實不會領兵,可眼睛卻不瞎。今日這一戰,劉益守幾乎是把自己這邊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將對手的劣勢放大到了極致。

  更厲害的是,他一直在“遙控指揮”,卻沒有出一點點紕漏,只能說明,這個人的大局觀很強!

  古代沒有電子地圖,沒有即時通訊,提前量這種東西,往往就是戰爭的勝負手。等你知道消息以后再去下令,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可謂是一步慢步步慢。

  “你寫字會不會寫?”

  劉益守好奇問道。

  陽休之微微點頭道:“還行。”

  “跟著我當個書辦吧,不比去洛陽跟元子攸混要差,王偉現在忙了,抄抄寫寫的事情,還是不麻煩他了。

  走,我們跟著于謹他們去湊湊熱鬧。”

  劉益守拍了拍陽休之的肩膀說道。

  “呃……”

  陽休之張了張嘴,劉益守反問道:“不行?”

  “呃,不是,只是怕耽誤都督大事。”

  “無妨的,你今年不是19歲么?與我同年,不要怕犯錯。”

  劉益守溫和笑道,轉身便走。

  陽休之跟在后面,感覺萬分苦澀,心中哀嘆道:同十九,汝何秀,唉。

  ……

  歷城府衙邊上的地牢內,房象枯坐在草墊上,看著地牢墻上掛著的火把,目光沉靜。劉益守帶著大軍離開不久,濟南郡的郡兵就開始“兵變”,然后就是邢杲大軍入城,他這個太守“入獄”。

  一切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樣。

  當初劉益守問他要不要跟著一起走,房象拒絕了,因為他一家老小,根子在這里。他家的先祖,根子也在濟南郡,雖然他出生在河北清河縣,但那里不是他的家鄉,這里才是。

  其實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房象仔細揣摩了劉益守這個人的做事風格以及為人,貿然帶兵離開,完全沒有安排好后事,這根本就不是劉益守會做的事情啊!

  綜合種種消息看,這一次劉益守帶著大軍離開濟南郡,絕非是為了“勤王”。如果劉益守真的那么忠心,何以不把元子攸的姐姐扶正?

  很多事情不能深究,如果深入思考,就會細思極恐。

  “唉,房兄,你這又是何苦呢?”

  穿著錦袍的東郭謹,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出現在牢房外面,看著房兄一臉悲憫。

  “你來看我笑話,覺得我是站錯隊了?”

  房兄面露嘲諷的問東郭謹。

  “難道不是?”

  東郭謹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其實他們的處境也不是那么好,畢竟邢杲軍來了也不是做慈善的。大軍一到,各家都出了不少錢“勞軍”,這才喂飽了那只老虎。

  可是老虎只是暫時吃飽了,它還會餓的!

  “當然不是,青徐之地暫時還是魏國的,我站在朝廷這邊,沒什么錯。”

  房象搖了搖頭,說的話非常官方,或者叫敷衍。

  “唉,你這是何苦呢?如果劉益守不帶著兵馬離開,我們也不會把邢杲的人迎進來啊。可是誰讓他偏偏要去洛陽呢?

  這歷城沒人堅守,你讓我們怎么辦,我們也很無奈啊。”東郭謹嘆息了一聲,他說的當然是事實,不過,事實的一部分,那也叫事實,不叫謊言,對吧?

  “你們不過是想找個替罪羊,萬一邢杲不行了,把我推出去,就能保住你們全部。這次我就偏偏不讓你們如意。”

  房象搖了搖頭,他自然是知道東郭謹,或者說他們這幫人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盤。

  “哼,隨你!邢杲可是恨劉益守入骨,到時候別怪他們殺你祭旗!”

  東郭謹恨恨的走了。

  他走了以后,房象幽幽一嘆,依舊枯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

  “劉將軍,請入城!”

  深夜,歷城的城門全開,劉鈞趾高氣揚用馬鞭指著對他行禮的一個將領說道:“讓你的人,全都到校場集中,歷城我劉某接手了。今天你也撈夠了吧,明日,你帶著你的人出發去垣苗城的大營,歷城這邊由我接管!”

  聽到這番囂張的話語,對面那主將氣得直發抖,卻又無可奈何。劉鈞的意思很明白,濟南郡要好好的搜刮,但是這事不能你來做。今天想必你已經拿了好處,那就直接滾蛋,不要給臉不要臉。

  “劉將軍,漢王的手令……”

  “李喆要反,來人啊……”劉鈞根本不想聽這位將軍問話,直接就要翻臉。

  “劉將軍息怒,息怒!我讓我的人馬都在城中校場集中扎營,把歷城里的房舍讓給劉將軍的人住,這樣可以了吧?”

  對面那位叫李喆的將軍直接縮了,沒辦法,劉鈞所部驍勇善戰,乃是邢杲軍精銳。他自己的部曲如果真能打,又怎么會被邢杲派來接手城池呢?

  “嘿嘿,算你小子識趣,走,你不是說濟南郡那幫土鱉在府衙宴請我么,同去同去!”

  劉鈞摟住李喆的肩膀,隨大軍入了城。他帶著一眾親衛入了濟南郡府衙大堂,這里果然是設下了豐盛的酒宴。

  然而,來到大堂主座之后,劉鈞卻并沒有坐下,而是不動聲色的拔出匕首,抵住了李喆的后腰。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親兵”,這才摘下頭盔,露出俊朗的面容與和煦的微笑。

  他大大方方坐到大堂的主座上,看著肝膽俱裂,幾乎要拔腿逃跑的堂下眾人,笑瞇瞇的問道:“唉,才一天不見,就這么大陣仗,嘖嘖,看這些山珍海味啊,你們這是想我了么?搞這么隆重的宴會為我接風啊。”

  劉益守環視四周,堂下無人敢與之對視,甚至有人已經忍不住牙齒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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