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305章 在下只是路經此地罷了
  裝飾華麗的臥房里一片狼藉,男人穿的綢緞與女人穿的輕紗,丟在地上到處都是。

  赤條條又癡肥如豬的魚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兩只胳膊一左一右各有一個昏睡之中的年輕女子,這一看就是昨晚玩得太過,現在已經日上三竿都起不來床。

  忽然,魚弘從噩夢中驚醒,坐起身一陣心悸,滿頭的冷汗。

  “來人啊!伺候更衣!”

  魚弘皺著眉頭大喊道。

  無人應答。

  他感覺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這是年輕時在戰場上養成的生存直覺,在體內僅有的一點殘存。

  “人呢?來人啊!”

  魚弘又喊了一聲,還是沒人答應他。

  這下魚弘終于知道出事了,他飛速的穿好衣服,出了房間來到府衙后院。從前應該滿是忙碌下仆的后院,門可羅雀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他又來到府衙前院,結果連辦公的小吏都不見了,整個府衙就真的只有他一個人了!

  大事不妙!

  魚弘平日魚肉鄉里,自然知道本地人恨他入骨。那些人之所以不發難,是因為他魚弘有朝廷的官職,有私軍兵馬,還有堪比郡縣的湖墅。

  經濟實力與軍事實力皆有,你們拿什么跟我斗?

  這就是魚弘平日里的想法,而今,府里的奴仆和辦事的小吏全都集體逃亡,定然是城內或者城外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急急忙忙跑到城內私軍大營,看到兵員齊整,這才心中稍稍安定。盱眙城的情況很不對勁,城中居住的一般都是當地大戶富戶家中子弟,結果現在整個城內商鋪閉戶,街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如同宵禁一般。

  魚弘把副將找來詢問,對方也是一問三不知,又沒有人攻城,他們在城內也沒有出去。這些人都是荊襄子弟,跟本地人是兩個世界的人,由于魚弘的緣故,基本上也是跟本地人絕緣。

  “不好,定然是湖墅那邊出了大事!”

  魚弘忍不住叫出聲來!

  是了,私軍也是需要經濟實力作為支撐的。沒有私軍不要緊,有湖墅在,想要多少兵馬都可以。有龐大的領地,就有錢糧,誰也不怕。

  當然了,他的領地是來自于蕭衍的授予。而蕭衍為什么要授予他這些,自然是怕他“餓著了”,或者叫某種平衡之術。

  用自己這個貪狼,去對付本地大戶。

  現在應該是湖墅那邊出了大事,本地大戶干脆就封鎖消息。

  “來人啊,點兵,隨我去湖墅那邊看看!”

  魚弘接過親兵送過來的佩刀,拿著刀鞘,手感頗有些生疏了。

  “我這究竟是有多久沒打過仗了?”

  魚弘心中冒出一個奇怪又異常嚴肅的疑問。

  ……

  盱眙城北的湖墅邊上,一個魚弘麾下的私軍被幾個人按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佃戶,拿起一桿長矛,直接朝著私軍后背捅過去!

  “啊!”

  一聲慘叫,這人痛得暈了過去。可是他們平日里作威作福,現在落難了,當初的那些苦主卻未必想放過他們。

  換了個人接過長矛,又是對著后心一捅!也不管躺在地上血泊中的私軍是不是已經死了。

  這一幕,被停靠在岸邊船上的劉益守等人看得明明白白,羊姜嚇得俏臉煞白,緊緊捏著劉益守的大手不放。

  受害者一旦華麗轉身成為加害者,他們的手法未必比當初的加害者仁慈,甚至猶有過之。魚弘在湖墅的私軍已經被鎮壓,劉益守等人不過是起了個“畫龍點睛”的作用。

  其中出了大力的,其實還是湖墅內的佃戶與仆從。

  “天下之柔莫過于水,逆來順受,可隨意改變形狀。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劉益守指了指岸邊的各種虐殺說道:“洪水來了,就是這樣的。”

  “阿郎,人死不過頭點地,可以了啊,讓他們停下來吧。”

  羊姜哀求道。

  干掉魚弘這個在盱眙作威作福的狗官,只當是行善積德,這一點她很支持。但是現在那些佃戶與仆從們已經淪為暴民,所作所為,其實與魚弘無異。

  陽休之與斛律羨等人都看著劉益守,看他會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本地太守是魚弘,出現民亂,需要他來處理。”

  “梁國天子是蕭衍,出現民亂,他亦是可以來處理。”

  劉益守環顧眾人反問道:“我只是窩在壽陽,一個名義上被稱為駙馬的人。管壽陽一方的大小事務還情有可原,有什么理由把手伸到盱眙來?

  我要是管了,那就是帶兵越境慫恿佃戶與仆從殺官造反,這個罪名我可擔當不起啊。”

  對哦!

  “可是他們……”

  羊姜指了指岸邊的那些人,還有滿地的血。

  劉益守擺擺手,示意她不需要繼續往下說了,說的都是廢話。

  “都不是三歲小孩了,做了錯事難道不用付出代價么?”

  “那些跟著魚弘作惡的人,現在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而現在這些施暴的人……”

  劉益守嘆息了一聲繼續說道:“他們很快也會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付出代價。”聽到這番話,眾人一齊默然,不知道要如何去評價。

  似乎是在驗證劉益守的說法,大隊的兵馬從東面殺奔過來,軍容嚴整。那些淪為暴民的佃戶與仆從人數雖然多,有些甚至已經穿上了皮甲,但遇到這一隊兵馬,就像是豆腐遇到尖刀一般,立馬被切開。

  完全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羊姜瞪大眼睛,局勢翻轉之快,簡直出乎意料。剛才還反攻倒算的“暴民”,現在徹底淪為任人宰割的牛羊。

  那隊兵馬領頭的一人,身軀龐大威風凜凜。身上連盔甲都不穿,一桿馬槊使得出神入化,根本不把這些暴民放在眼里。

  他就像是個推土機一樣,走到哪里,暴民們的隊伍就自動散亂。

  “斛律羨,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魚弘當年為蕭衍軍先鋒,破建康顛覆蕭齊。此人現在還不改先鋒本色,每戰欲前,無可匹敵。

  今日就讓他知道什么叫做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劉益守拍了拍斛律羨的肩膀說道。

  “主公,好像……有點遠了,夠不到。”

  斛律羨摸了摸頭,略有些尷尬的說道。

  劉益守轉過身對身后的厙狄昌說道:“派人掩護斛律羨靠岸,務必保證射殺那位騎在馬上的家伙。”

  “喏!”

  厙狄昌帶著幾個人,和斛律羨一起上了艘小船,悄咪咪的靠岸。岸上殺得煙塵四起的,無人注意他們靠近。

  雖說是擒賊擒王,但劉益守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暗殺上面!

  劉益守對身邊的陽休之說道:“楊忠埋伏的地方,其實離這里不遠。船沿著河道往東南走,他們就埋伏魚弘在湖墅入口所設關卡附近。

  到了那邊,點狼煙就行,楊忠知道怎么做,現在可以動手了。”

  “喏!”

  陽休之帶著幾個人,坐一條船沿著河道往東南走了。

  船隊現在還隱藏在河岸邊的荷塘內,靜靜的觀察戰局。

  魚弘是私軍精銳都在城內,這也是昨晚湖墅內“起義”成功的最重要因素之一。而現在那些私軍精銳都回來了,戰局呈現一邊倒的局面。

  淪為暴民的佃戶與仆從們,被魚弘的私軍殺得人仰馬翻。血勇之氣退卻之后,剩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畏懼與悔恨。

  正當沖在最前面的魚弘殺得興奮莫名,找回當年的氣概毅力時,從暗處飛來一箭,直接射入魚弘后背。沖刺的馬匹頓時一滯,魚弘慣性一般的翻身下馬,還不等他躲在馬匹后面,又是一箭,他的“好運”用完,這一箭直插喉嚨!

  魚弘捂著插著箭的脖子,龐大的身軀仰面倒地,死不瞑目!

  正在被一邊倒屠戮的佃戶們驚呆了,跟著魚弘廝殺的私軍們嚇呆了,整個場面就像是靜止了一樣,誰能想到剛才還在痛快廝殺的魚弘,竟然被不知道從哪個狗賊那邊射來的兩箭給做掉了。

  就這么簡簡單單的死了,就這么憋屈窩囊的死了,死前甚至連殺他的是誰都沒弄明白!

  “擂鼓,全員靠岸,去接應那些佃戶們,把魚弘的私軍往東面的陸上入口處驅趕!”

  劉益守冷冰冰的下令,其他人都駕船靠岸了,他依然還是躲在成片的荷花池里面,只露出一個頭,冷冷觀察岸上的廝殺。

  “呃,阿郎為什么不去啊?”

  羊姜疑惑問道。

  “殺人從來都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不希望自己出現在戰場上。”

  劉益守嘆息一聲說道。

  ……

  魚弘的意外身亡,給私軍們造成的沖擊是巨大的,是不可挽回的。魚弘沒了,他們這些私軍,無論怎么死戰,都已經沒了意義。

  開工資的老板都死了,難道你還能指望自己領到薪水么?

  這時候一支猛虎一般的勁旅從河岸那頭的荷花池里竄出來靠岸,上岸后虎入羊群暴打魚弘的私軍兵馬。這下魚弘麾下部曲的士氣,比剛才那些暴民們還要不如。

  真要說的話,幾乎可以用“一觸即潰”來形容。這些人成群結隊的朝著東面跑去,有些人甚至嫌棄自己跑得慢,將身上的盔甲與兵戈都丟在地上。

  正在這時,一支規模不大,卻列陣整齊的精兵,出現在必經之路上,將道路攔住。

  “繳械不殺!”“繳械不殺!”“繳械不殺!”“繳械不殺!”

  這支軍隊的每個士卒都在齊聲高喊,一邊喊一邊將兵戈錘地,發出震耳欲聾的砰砰聲,令人心神動搖。

  一切都結束了!

  此情此景,失去主將的魚弘私軍,無論是將校還是士卒,都無心再抵抗下去了。

  半個時辰以后,羊姜如同小媳婦一樣緊緊跟在劉益守身后,跟著對方巡視戰場。楊忠壓住心中的激動,走過來對劉益守拱手道:“主公算無遺策,此戰大獲全勝。魚弘的所有人馬,包括他本人在內,都在這里了。”

  先是挑動本地佃戶與仆從造反,并力推破局,然后讓魚弘帶兵剿滅,打到半途,再派人一箭射死魚弘,最后大軍去收拾局面。

  楊忠簡直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才好,劉益守雖然年紀輕輕,但確確實實當得起“亂世梟雄”四個字。

  面厚,心黑,手狠,腦子機敏。

  “想我們治下的壽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沒想到同是在淮河岸邊的盱眙,卻民不聊生,爆發民亂,烽煙四起。

  我心甚為哀痛啊。”

  劉益守對眾人說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陽休之連忙拍馬道:“主公豈可跟魚弘之輩相提并論。魚弘有此下場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主公好比是天上的皓月,那魚弘不過地上的蛆蟲。誰拿主公跟魚弘相比,在下第一個不答應!”

  斛律羨瞥瞥陽休之,心中哀嘆,有些技能,貌似自己學很多年也未必比得上人家現在的水平。

  “此戰你為首功,切莫自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劉益守拍了拍斛律羨的肩膀說道。

  “主公,首功有什么獎賞么?”斛律羨興奮問道。

  這次其實射得一般,第一箭是火力偵測,找手感,第二箭才是手感來了。

  可是真要到戰場上,遇到那些久經戰陣之輩,根本輪不到你的第二箭。魚弘這是被酒色給掏空了身體。

  “鑒于你的出色表現,我打算建一個落雕隊,滿員百人,你為都督。平日里你還是隨我左右。”

  這回可是真賞賜,從貼身侍衛直接變成“都督”了。雖然麾下只有百人,而且現在只是空頭支票。

  “陽休之,寫公文,給朝廷上書,就說魚弘平日里不修內政,魚肉鄉里導致民變,他本人死于民變當中。當地大戶可以作證。

  我們領兵恰好途經此地,見到魚弘被暴民們殺死,當地官府已經失去建制,故不得不在此地停留處理相關政務軍務,請朝廷派人來跟我們交接。”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都被劉益守的無恥給震驚了。

  魚弘湖墅的民亂是劉益守親自帶隊挑起來的,魚弘是斛律羨射死的,魚弘私軍最后是被楊忠收拾的,最后他們這幫打滿全場的“無辜路人”站出來收拾殘局。

  當真驗證了“官字兩個口,上說活人下說死人”,怎么說都是他有理。

  “主公,需要暗示什么嗎?”

  陽休之以為劉益守要敲朝廷的竹杠。

  “不必,只不過要記住,我們什么都不知道,路經此地而已,跟著鄉民來湊熱鬧的,只是稍微靠前了一點。”

  陽休之領命而去,這件事要加急去辦。

  楊忠看了看那些一旁瑟瑟發抖的佃戶與仆從問道:“這些湖墅里的仆從們怎么辦?”

  “謀刺朝廷官員,參與謀反,你說要怎么辦?當然是關起來再說,等待朝廷的命令啊!”

  劉益守冷冰冰的說道。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