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326章 看在梁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從前的時候,王僧辯感覺伺候蕭繹,還算是舒適,起碼這一位平日里也很低調,也不會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

  可是這次要伺候的,可不止是蕭繹一位“大爺”。

  蕭衍那些兒子們,成事或許不足,但敗事絕對是綽綽有余的。

  王僧辯正在跟魏軍對峙于下邳城外,沿著河流布防,雙方都在進行試探性進攻,誰也奈何不了誰。然而這個時候,遠在北海郡的蕭續,給了王僧辯當頭一棒!

  開春后,海岸線的冰層也漸漸消融,困守郁州島的蕭續,帶著殘兵,乘坐前來接應的海船,直接回了建康,將梁國邊境重鎮拱手讓給了高歡!

  趁你病要你命,高歡命封隆之帶著少部分兵馬守北海郡,然后讓李元忠帶著本部人馬攻打南面防御空虛的崆峒戍,也就是之前羊鴉仁部的駐地!

  王僧辯大軍側后門戶大開,有隨時被人合圍的危險。

  這下子王僧辯實在是坐不住了,連忙以私人的名義寫信給劉益守求救,言語極盡謙卑甚至諂媚。千言萬語歸結為一句話:看在梁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淮南水路便捷,比跑馬還快。沒兩天,已經帶著一萬“精銳”出發的劉益守,就在路上接到了王僧辯的求救信。此時他還在沿著睢水往東行軍準備前往下相,先跟宇文泰匯合再說。

  沒想到求救信就已經先送來了。

  “主公,王僧辯送信來求救,我們是救還是不救?”

  睢水岸邊的一塊礁石上,劉益守正在垂釣,身邊的源士康有些不安的問道。

  “一個落水的人,你要去救他,那么他會拼命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東西,最后你不但救不了人,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劉益守一邊說一邊提起竹竿,魚鉤上空空如也,魚餌已經不見了。

  源士康不動聲色的后退一步,雖然劉益守釣魚幾乎就沒見過他釣到過,但是若是談起這件事,還是不免會很尷尬。

  “主公所言極是。”

  源士康低著頭拱手說道。

  “行了行了,你去把王思政找來。這次他不是自告奮勇要跟我同一路么。”

  “喏!”

  源士康有些不高興的走了。

  他有情緒主要是因為元修這個人太過好色近乎變態,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尤其是喜歡什么公主啊貴女啊之類的,連帶著王思政也被人厭惡了。

  元明月都懷孕了,他還整天賊心不死的,源士康都無語了。為什么世上有劉益守這樣在女色面前可以收放自如的人,也有元修這樣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家伙呢?

  不一會,王思政來到礁石邊上,劉益守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

  “這是王僧辯的求救信,雖說你們不是本家吧,但也還是一個姓。你替他看看,要怎么處置。”

  劉益守雙眼盯著河面說道。

  王思政將王僧辯派人送來的信看了又看,最后一聲嘆息。

  “你以為如何?”劉益守看都不看他,頭也不回的問道。

  “王僧辯退守下相,不失為明智之舉。若是滯留下邳,被魏軍兩面夾擊,局面就會難以收拾了。”

  王思政沉聲說道。

  為了往上爬,他是想拿出真本事的。可是他又不會溜須拍馬,只能通過證明自己的實力來達成目的。老實說,這段時間他對元修也很失望。

  元修跟元氏出身的幾個不知道什么關系的所謂堂妹整天廝混在一起,在壽陽城內不少風言風語,連帶他都遭受了不少白眼。

  更要命的是,劉益守庇護下的元氏族人頗多,要是每一家元修都去騷擾,這要怎么收場?

  王思政感覺自從洛陽大亂后,元修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現在整日想的都是劉益守帶兵扶持他當皇帝,然后他再把劉益守那邊的權力收回來,雙倍的快樂。

  對于這種天真的想法,王思政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用劉益守前世那句話說就叫槽點太多已經不知道從何說起。

  “退守下相,我們可以辦,可是蕭繹不行啊,王僧辯更不行。”

  劉益守慢悠悠的說道,再次拉起魚竿,又是啥也沒有。王思政假裝自己沒看見這一幕,低著頭像是在思考。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是政治的終極解決手段,和最后的一錘子買賣。王僧辯攻下邳,打的是政治仗,為了蕭繹而打。

  他不能退,至少不能一仗都沒打就退卻。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

  劉益守感慨了一番,對旁邊旁聽的源士康招了招手。

  “主公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原地駐守三天,任何人不得離開大營半步,違令者斬。”

  王僧辯在那邊叫救命,你不但不走,還原地扎營三天不動?這踏馬也是人干的事么?

  源士康一臉不解,壓低聲音問道:“主公,這是抗命,事后王僧辯和蕭繹追究起來,我們也要花精力去應付啊。”

  他說得一點都不錯,劉益守目前管著淮南的幾個郡,看起來似乎獨立王國一樣。但實際上,他的轄區跟梁國各地都在開展“貿易”,互通有無。

  借著梁國的經濟平臺,發展自己的特色產業,這是劉益守定下來的重大策略。如果跟蕭衍徹底鬧翻,不說梁國會出兵討伐,就算是對方玩一些經濟封鎖的套路,都會弄得劉益守很不適應。

  蕭衍若是真的下定決心要收拾劉益守,死雖然不可能,但是脫層皮太正常不過了。這就是一隅不敵一國的道理。簡單來說,就是胳膊肘擰不過大腿。

  “王僧辯和蕭繹如果輸了,他們還是等著我把他們撈上來吧,哪里有精力去找我們的茬。他們若是贏了,蕭繹定然會被蕭衍諸多皇子擠兌,日子也未必好過。

  這兩條咸魚,就讓他們好好曬太陽吧。”

  劉益守撇撇嘴,現在這個時候去增援下邳,不說自己帶著的全都是民夫根本不可能打得過魏軍,就算是能打得過,攻打下邳城也是中了魏軍圍點打援之計。

  去得越早,死得越快。

  “唉,陽休之不在,公文你來寫。”

  劉益守對王思政說道。

  我寫公文?

  一時間王思政不知道要說什么才好,只覺得劉益守這個人真是如外界傳言的那樣,不喜歡按套路出牌,常常有驚人之舉。

  “公文是沒有問題,只是,屬下要如何寫呢?”

  王思政疑惑的問道。

  劉益守托著下巴想了一會,漫不經心道:“就說,春季道路泥濘,行軍困難。但我軍一定會加快行軍速度,趕往下邳參與戰斗。嗯,就這么寫好了。”

  他話說完,王思政和源士康都震驚了。

  二人遲遲不愿意領命,劉益守嘆了口氣道:“去把斛律羨找來。”

  不一會,射雕少年斛律羨前來報告。

  “找匹馬,給他們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

  劉益守對斛律羨說道。

  哈?

  粗通文字,到了壽陽以后才開始專心讀書的斛律羨哪里知道什么叫君子引而不發啊!

  “主公,屬下駑鈍,您直接說就行了。”

  斛律羨小心翼翼的說道。

  劉益守湊過來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半天,射雕少年微微點頭,已經明白要做什么了。

  很快,馬被牽來,斛律羨騎在馬上飛馳,沿著河岸奔跑。他在馬上拉滿弓搭上箭,但就是不射!

  斛律羨自幼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精湛。他踩著馬鐙(此時已經有成熟的馬鐙),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弓箭的方向始終指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君子引而不發,隨時可以射出去,但就是不射,保持戰略威懾。你認為會出手,他就是不出手,等你麻痹大意了,就是出手的時候了。”

  正在說話的時候,斛律羨一箭射來,將劉益守掛在樹杈上的帽子射下來了,方向都完全不是剛才瞄準的那棵樹!

  王思政與源士康二人拜服,都明白了劉益守到底想做什么了。

  “咱們這個就叫薛定諤的貓,只要魏軍不跟我們碰面,就永遠都不知道我們這邊到底是軍隊還是民夫。料敵從寬,他們只能將我們當做大軍主力。這就是引而不發躍如也。倘若真的射出去,箭壺都是空的,你拿什么射?”

  劉益守看著遠處的河面說道。

  拿什么射箭另說,能不能先解釋下什么叫“薛定諤的貓”?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

  “轟隆!”

  窗外雷雨交加。一身戎裝的羊侃,單膝跪在同泰寺的大佛閣內。他面前的蕭衍依舊是閉著眼睛數佛珠,一言不發。

  “陛下,如今淮北戰局糜爛,末將請求出戰,救出諸位皇子。”

  羊侃懇切說道。

  “你啊,不過是怕將來太子會清算于你罷了,唉。”

  蕭衍嘆了口氣,不置可否。

  “末將不敢。”

  羊侃低聲說道。是說不敢,那顯然還是想過的。

  蕭衍睜開眼睛問道:“朕本想調你或者子云(陳慶之表字)去淮北,一直沒有拿定主意。朕擔心你去被朕那些不成器的皇子們掣肘。還是子云去吧。”

  陳慶之是蕭衍鐵桿,蕭衍讓他殺幾個皇子,陳慶之估計都不帶眨眼的,他就是完全只忠于蕭衍一人,對那些皇子啥的根本不感冒。

  因此蕭衍也真不敢派他去。

  “陛下,末將對青徐地理還算熟悉,那里也可以算是末將的家鄉。此行末將比陳都督合適。”

  羊侃勸說道。

  “你需要多少人?”蕭衍淡然問道。

  “三千精兵,足以。”

  羊侃十分肯定的答道。

  蕭衍微微點頭,蕭繹雖然有圣旨能鎮住場子,但手下實力確實薄弱,打贏魏軍很成問題。不如派人去支援一下也好。

  他一直都屬意羊侃前往,只是之前對方完全不同意,現在反而跳出來請戰,蕭衍亦是順水推舟而已。

  “我讓子云(陳慶之)宿衛臺城,你帶著臺城禁軍去吧,正好歷練一下。到了阿七(蕭繹)那邊,你負責統領全局,王僧辯為你副手。”

  淮北的戰局糜爛,連蕭繹去統籌戰局也不行,蕭衍感覺問題出在領兵的將領身上。王僧辯乃是蕭繹麾下中軍參軍出身,這樣的身份確實很難服眾。

  羊侃怎么說呢,再怎么不濟,起碼是個“內行人”,他就是泰山那邊的本地人,老家離戰場不遠,更是在青徐重鎮兗州南面跟魏軍惡戰過不少次。

  搞定了這件事以后,羊侃披著蓑衣出了同泰寺。外面的雨雖然很冷,但他的心卻很熱!在建康廝混了這么久,終于有機會可以活動一下拳腳了!

  前兩日他收到劉益守的信,信上只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羊姜懷孕了,目前在養胎。

  第二件,淮北戰局已經到了乾坤逆轉的關鍵時刻,便宜岳父你可以下場來摘桃子了。

  羊侃雖然因為女兒的緣故對劉益守各種看不慣,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此人驚才絕艷,其心思之詭譎,考慮之深遠,謀劃之高明,絕非那些凡夫俗子可以比擬。

  之前劉益守勸他不要下場,如今看到淮北局勢一片糜爛,羊侃心有戚戚,得虧當初沒有意氣用事帶兵出征。要是當初不聽劉益守的勸告,現在羊鴉仁的境遇就是自己的境遇,怎一個慘字了得。

  ……

  下邳城的府衙大堂,高敖曹大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兩旁是李元忠和孫騰等人。如今局面一片大好,梁軍被分割為兩大塊,一個由王僧辯帶領,正在下邳城外跟他們對峙。

  還有一個則是蕭正德、蕭紀等人的殘兵,在武原城茍延殘喘。待殲滅這兩支軍隊后,大軍就可以合圍彭城,好好跟劉益守過過招了。

  此番孫騰就是代表高歡前來,協調李元忠與高敖曹等人作戰的。主要是高歡忌憚劉益守詭計多端,擔心他們二人不是對手,所以派智囊前來助陣。

  可以說為了這次的勝利,高歡下足了本錢,并且克服了從前很多壞習慣。當然,努力就會有成果,現在順風順水的戰局,就是最大成果。

  “什么劉益守詭計多端不可力敵,他現在帶著兵馬還在睢水岸邊游蕩,根本不想來支援王僧辯!”

  高敖曹嗤笑道。

  李元忠一言不發,他跟劉益守喝過酒,知道此人絕非泛泛之輩,斷然不至于說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

  “高將軍有什么計劃呢?”

  孫騰皮笑肉不笑的問道。

  他是高歡的嫡系,本身對于高敖曹等人是沒什么好態度的。當然,高敖曹也看不慣一個文人對自己嘰嘰歪歪的。

  “今夜,我親自領兵,從圯橋過沂水,突襲梁軍大營!”

  高敖曹斬釘截鐵的說道。

  孫騰沉吟片刻,微微點頭道:“可以,祝高將軍旗開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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