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328章 兩淮擎天柱(中)
  夜黑風高,室外冷得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春天的氣息。

  常言說“包三凍九”,就是說這初春乍暖卻還未真正帶來溫暖,如果不注意保溫,那么被凍病甚至凍死都不算稀奇。

  下邳城東北的圯橋東岸,王僧辯麾下的一隊兵馬正在巡哨,忽然,他們感覺自己手里的火把似乎在抖動,自遠而近,一股馬蹄聲漸漸接近。

  “魏軍渡河!快報王都督!”

  巡哨的校尉大喊道,似乎并不驚慌。

  話音剛落,高敖曹一馬當先,帶著騎兵就已經沖到圯橋邊上,準備過橋。

  “退到拒馬后面!”

  這隊巡哨的士兵乃是王僧辯麾下精兵,訓練有素。很快他們就躲到之前就在橋這頭設立的拒馬樁后面,一些人從雜物堆里面找來格柵,幾人為一組,將其立在幾個拒馬樁之間。

  已經有人去叫援兵,很快后續部隊就會趕到。

  梁軍各隊之間,以格柵為陣,互相交替掩護,并不因為驚慌而胡亂射箭。

  高敖曹也是沒料到守衛圯橋的士兵操作如此熟練,如果騎兵繼續突進,估計會損失慘重!

  眼見突襲失去先機,他命騎兵下馬分到一旁,讓跟在后面的步卒打頭陣!雙方直接在圯橋上短兵相接廝殺起來。

  梁軍仗著有格柵與拒馬組成的防線,將兵戈穿過格柵的孔洞去捅高敖曹麾下的士卒,后續兵馬慢慢聚攏過來,形成一道堅固的防線。

  高敖曹派人組織敢死隊,在混亂中將某些格柵推倒。結果梁軍后撤一段后,馬上又有人會將漏洞補上,反而是局部突入的魏軍被殺得有些措手不及。

  本來是好好的一場突襲,結果因為梁軍這些細碎的操作,最后打成了一場陣地戰,雙方殺紅了眼,不斷有人因為橋面太過擁擠而掉入冰冷的沂水之中。

  高敖曹眼見占不到什么便宜,不甘心的鳴金收兵,悻悻退回下邳城。梁軍亦是沒有追擊。

  此戰說不上什么損失巨大,當然,亦是也沒有取得什么戰果,倒是讓高敖曹對梁軍精銳的作戰方式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梁軍似乎并不擅長大兵團作戰,但是在小范圍局部作戰中,往往某些戰術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回想起陳慶之麾下白袍軍也不過七千人而已,已經把北魏殺了個對穿,高敖曹似乎有了些領悟。

  第二天,孫騰將高敖曹找來,因為李元忠等人此刻已經回到崆峒戍并不在下邳城內,所以見面的時候,高敖曹臉上就已然是陰沉的,將不耐煩直接擺在明處不加掩飾。

  “高將軍,你昨日攻打王僧辯似乎并不順利呢。”

  孫騰捏著自己的八字胡,慢悠悠的問道。

  這是顯而易見的,雖然并未折損多少人馬,卻也任何功勞都沒撈到。更重要的是,圯橋還是在王僧辯掌控之中,依舊掌控著渡河的主動權。

  “梁軍精于細枝末節,與之死斗,并不明智。”

  高敖曹很明顯不服氣,卻還是尊重基本事實的。

  昨晚的戰斗,孫騰也打聽過了。你說王僧辯麾下兵馬打得很精彩么?那也不是。但是對方麾下精兵,基本功很扎實這點毫無疑問。

  用硬拼的方法跟對方去消耗兵力,這樣很蠢。

  “三日后,李元忠會帶兵繞路,從王僧辯大軍東面而來。到時候,無論王僧辯是帶兵迎擊,還是困守大營,都是我們圍殲他們的最好機會。

  高將軍既然說不想跟梁軍糾結于細枝末節,那三日后,高將軍應該不需要去考慮那么多了吧。”

  孫騰軟中帶硬,綿里藏針的說道。

  你不是說梁軍精于這些局部技戰術么,那行,三日后我們打圍殲戰,到時候要是你還是搞不定,別怪事后吃不了兜著走。

  “哼,到時候自然見分曉!”

  高敖曹冷哼道,他當然知道孫騰的意思。

  如今高歡權威日重,大有一言堂的趨勢。如果此戰高敖曹發揮很爛,很顯然現在坐鎮任城的那位同樣是姓高的人,會想各種辦法收攏自己手里的兵權。

  ……

  下邳城外梁軍大營,昨夜算是小勝一局,擊退了魏軍的偷襲。雖然士氣略有回升,但王僧辯卻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這說明魏軍的下一步行動已經箭在弦上,反攻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或許是今夜,或許是明天,主動權完全都在魏軍手里。

  王僧辯一時間真是恨極了蕭續,這位皇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明明可以在郁州拖住魏軍北線的兵馬,結果他偏偏要坐海船逃之夭夭!

  蕭續的不戰而逃,直接導致梁軍北線戰局坍塌,讓魏軍可以騰出手來幾路大軍合圍下邳。一下子讓魏軍的機動兵力多了不少。

  可是蕭續是皇子,自己還能怎么樣呢?難道跑建康去把這家伙捅一刀?

  “唉!”

  王僧辯在帥帳內嘆了口氣,蕭繹對自己給予厚望,可是現在想來,當初自己接受任命的時候,似乎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王都督,中樞軍令!”

  一個傳令兵拿著圣旨,小心翼翼的遞給王僧辯,營帳外還有朝廷的使者,這位使者竟然是當初陪同蕭綸在召陵王府的傅岐!

  王僧辯見過傅岐,一時間心中感慨,蕭衍對于宗室的溺愛,真是到了無法無天的程度。前面蕭綸還在“關禁閉”,這都沒過多久,就徹底解除了制裁,連帶王府要員也一同逃出生天。

  順便接了優差,方便“洗白”。可以想象的是,這次送完信以后回去,傅岐應該就能官復原職了。

  “王都督有禮了。”

  傅岐走進來對王僧辯恭敬行了一禮,對于這位在前線奮戰的統帥,哪怕傅岐認為對方資歷確實不夠,也不應該抹殺其功勞苦勞。

  王僧辯還禮,并未打開圣旨,而是疑惑的問道:“傅長史,中樞這是有什么安排么?”

  他不問還好,一問起這事,傅岐心中就陣陣叫苦。

  “確實如此,有重大安排,具體來說就是……羊侃將軍接替大都督一職,負責統籌對魏國作戰,而王將軍則是副手,依然率領本部人馬無須調動。”

  這話說得好聽,但實際上意思只有一個:你被降職了!

  王僧辯一臉苦笑,這個大都督他當得已經很累了,誰愛當誰當這個無妨,但是羊侃乃是北投來的,何以會被委以重任?

  大概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傅岐解釋道:“羊將軍在青徐長大,對那里的山川地理異常熟悉,并且在魏軍中當過將軍,也與之戰斗過。羊將軍接替都督一職,在下認為是合適的。”

  傅岐心中感慨,蕭衍總算還沒昏頭到姥姥家,不管任命蕭繹還是羊侃,都比之前的操作穩太多了。要是前面能像現在這樣,何以落得如此田地?

  王僧辯面色稍緩,轉身去桌案邊拿出印信,交給傅岐道:“請傅長史親自交給羊將軍。”

  “呃……”

  傅岐看到王僧辯這么上道,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擊他了。可是朝廷的公務是必須要執行的,這不能以任何私人感情作為借口推脫。再說,他跟王僧辯不過臉熟而已,也談不上什么很深的交情。

  “王將軍,是這樣的。羊都督命你立刻收攏兵馬,悄悄南下退到下相一線,依托下相城組織防御,放棄攻打下邳城。他會讓下相城的宇文泰配合你,如果宇文泰不配合,那么羊將軍會將他軍法從事。”

  傅岐說完,王僧辯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還指望著羊侃帶兵來下邳支援呢,不打下邳怎么反擊呢?

  撤?還能往哪撤?

  “羊都督真這樣說么?”

  王僧辯一臉不可思議問道。

  “除了圣旨外,在下這里還有一份羊都督的軍令。”

  傅岐也懶得跟王僧辯客套了,直接從袖口里面摸出一個封有火漆的竹筒,將其交給王僧辯。

  氣氛一時間沉悶下來。

  王僧辯打開朝廷的所謂圣旨,上面沒有過多復雜的客套,直接說讓羊侃統帥兩淮兵馬,他王某人從都督變成副手,本部人馬不變,但是已經不節制其他兵馬。

  換言之,之前他本來打算秋后算賬讓宇文泰吃不了兜著走的,現在可就做不到了。他現在只能管好自己麾下這一畝三分地。

  羊侃給的軍令也很簡單,讓他撤到下相,大軍合兵一處固守防線。換言之,梁國現在不但將前期所占土地吐了出來,反而還丟了重鎮北海郡!

  “唉!”

  王僧辯長嘆一聲。他三十多歲,正值壯年,正是要建功立業的好時機,結果可好,剛剛爬到高處,就有人把他硬生生的扯了下來。

  不甘心么?那是一定的,只是,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知道了,傅長史可以回去稟告了。此番,應該是中樞讓你幫羊都督參與處理軍務吧。”王僧辯已經猜出來一個大概。

  至于為什么是傅岐,原因很簡單,傅岐是蕭齊重臣傅琰的孫子,跟蕭衍很有些香火情。現在傅岐又是蕭綸的心腹,蕭衍也不想把自己這個兒子整得太慘,所以也要多提攜一下傅岐。

  你要說蕭衍是個好人,那確實是的,對自家宗室溺愛,對文武大臣也比較客氣講究,有人情味。

  但是他對梁國的普通百姓就很不好了!這一點王僧辯非常有體會。蕭繹的便宜小舅子王琳,就是出身苦寒。王琳麾下的親信,也都是三教九流之輩,每個人都有一段發苦發冷的兒時回憶。

  那些全都是拜蕭衍所賜。

  “王將軍保重,那在下回去復命了。”

  傅岐對著王僧辯深深一拜,悄然離開的大營。

  ……

  得知劉益守帶兵前往下相支援,在麾下謀士的建議下,高歡下令分出一部分兵馬繼續東進,并沿著沂水布置。

  他們的打算,就是將戰線東移,將梁軍主力,包括劉益守麾下兵馬,包圍于下相到僮縣這一段狹小的區域內。

  等殲滅了梁軍在淮北的主力,然后再以下邳城為根基,向西奪取彭城!缺少主力增援的彭城,到時候無非是一塊砧板上的肥肉而已,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段榮段韶父子,已經帶著高歡本部嫡系人馬,運動到了武原城東南的良城,準備穿插到下相城的東面,對慢慢集中于下相的梁軍進行包圍。

  他們可以這么做,梁軍卻不能分兵去抵抗。因為現在魏軍的兵力都已經騰出手來彼此間可以互相支援了。而本被給予厚望的劉益守,卻帶著一萬“精兵”在睢水邊上游蕩,走路比爬得還慢。

  后發先至的羊侃都已經帶著三千禁軍到了下相,他卻還沒到。

  高歡麾下的謀士們分析,劉益守畢竟是客居在梁國,實際上保存實力才是最重要的,蕭衍的死活,梁國的興亡反而不重要。所以有這樣的表現,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這天午后,任城府衙后院的臥房里,傳來男人和女人深沉喘息的靡靡之音,很久之后才停下來。

  發泄了一番之后,高歡這才緩緩穿上衣服,撫摸著床上女人的秀發。

  “想當年,我本欲娶你為妻,結果你母親看不上我,認為我會沒出息,隨后便將你嫁與他人,唉。”

  高歡深沉一嘆,想起過往的事情,心中一陣唏噓,比吃了綠頭蒼蠅還難受。

  床上的女子名叫韓智輝,曾經的“鐵哥們”韓軌的親妹妹,很年輕的時候就跟高歡認識,并且兩人有一腿,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但是韓母卻棒打鴛鴦,高歡眼看要到手的妹子飛了,別提心中多難受,最后潦倒度日的時候遇到婁昭君才發家。

  后來韓智輝的丈夫去世,高歡聽說后就立馬將其收入房中,連帶韓軌也投靠過來,這件事辦完的時候,正是他在鄴城大展宏圖之時。

  所以高歡一直都堅信“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句話。只要有功業,要什么女人沒有?

  曾經失去的,一樣可以拿回來!

  這次出征,高歡就讓韓智輝跟在身邊伺候著,名義上是跟著兄長韓軌一起,但實際上是干嘛的,只能說懂的都懂。

  舊情人的味道,品嘗起來那是跟普通美人完全不同的。

  那里頭不僅有不同于婁昭君的女人風情,更是有著過往五味雜陳的回憶。一時間高歡也有些惆悵,莫欺少年窮,說的大概就是自己吧。

  正在這時,房門外傳來司馬子如的聲音:“丞相,有緊急軍情!”

  “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說?”

  戰局異常的順利,讓高歡的架子也慢慢端起來了。今天就是他跟老情人溫存的日子,誰也不能打擾。

  “丞相,軍情如火,實在是不能耽擱。”

  門外司馬子如的聲音相當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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