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62章 以正義之名
  帶著滿腹的疑問,王規和謝嘏離開了位于雞鳴山上的吳王府。劉益守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只要是支持北伐的,土斷可以暫緩,不支持北伐的,那就對不起了,老老實實的接受檢地沒商量。

  那么怎樣才算是“支持北伐”呢?顯然不是空口白話,要體現在行動上。具體的,不外乎錢糧兵員這兩樣了。

  總之,不放血是不行的。

  二人剛離開沒多久,源士康便前來稟告,說韋暗輕車簡從,獨自來拜訪,就在府邸外等候。劉益守心領神會,讓源士康將其領進書房密談。

  “今日務直(韋暗表字)兄前來拜訪,所為何事呢?”

  劉益守揣著明白裝湖涂問道,事實上,就算韋暗不來,他遲早也得去找對方密談的。

  “吳王就不用客氣了。”

  韋暗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此番青徐戰局,還有后續,吳王的打算是怎樣呢?”

  “高敖曹諸部所在的位置,并不利于防守。而他們現在既不能突破彭城與下邳一線,又不愿意退回任城、兗州等地,顯然是在等援兵。”

  劉益守收起笑容,繼續說道:“我料定今年秋冬之季,北面高歡定會出兵攻彭城側翼,大舉進犯。”

  韋暗也是懂兵事的人,一聽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青徐的局面,無論是哪一邊,繼續增兵都是沒有意義的。困局的要點在于“地勢”,而不在于兵力多寡。

  就跟下圍棋一樣,一大片的棋子堆在一團是沒有意義的,它們的位置才是決勝的關鍵。

  “吳王是說,懸瓠、馬頭郡等地,才是魏軍破局的關鍵么?”韋暗恍然大悟,驚訝的表情不是裝出來的。事實上,他對此早就有了一些預判。

  韋氏起家就是在兩淮鏖戰開始,吃飯的活計,自然不會生疏。

  “沒錯,要是高歡會打仗,甚至可以把淮河以北的土地全割下來吞進肚子里。若是我們不好好應對,此戰風險甚大。”

  “此話怎講?”

  韋暗疑惑問道,感覺劉益守有些危言聳聽。

  兩淮地區的拉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非是梁軍瘋狂潰敗,否則淮河以北的土地,絕不會無緣無故的丟失。

  “魏國要么不出兵,若是出兵,必定是全線推進,兵馬極多。以正合以奇勝,到了那時候,兵少的一方,就會捉襟見肘。”

  出奇制勝這個詞,是有限定范圍的。不是所有的戰爭,都會給你出奇制勝的機會。

  兩人繞了半天彎子,韋暗不提韋氏的私軍要做什么,劉益守也是一直暗示此戰事關重大,并不提要韋氏的人馬應該做什么。

  兩邊就這樣耗著。

  終于,韋暗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局面已經如此兇險,吳王打算如何應對呢?”

  問題又繞回到了最初,這也是韋暗到此的唯一目的。

  “我欲上書天子,下詔書,引囚徒為軍,戰后,按戰功赦免其罪。”

  劉益守不動聲色的說道。

  韋暗沉吟不語,這件事歷史上做過的人很多,章邯引驪山囚徒,得軍三十萬,力挽狂瀾,這件事可謂是聞名遐邇。

  只是,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呢?或者說跟韋氏有什么關系呢?

  “之前,韋粲、韋載二人,參與藩王叛亂,被囚禁在建康宮。若是天子能下詔大赦天下,他們也能免除罪責,當然了,聽命從軍是免不了的。”

  劉益守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韋粲和韋載,韋暗并沒有救援的義務,從政治上說,這兩位已經是死人了!韋氏犯不著用大量的資源,千方百計的營救,將其洗白。所以他們現在還被關在建康宮內的監牢里。

  但是,如果有“恰逢其會”的好機會,可以將這兩人撈出來,韋氏一族還是很希望干一票的。這跟很多人逛街買東西一樣。

  看到有合適的就會下手,專門去跑一趟那是不可能的。

  營救韋粲和韋載,對于凝聚家族人心,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作為韋氏的領頭人,韋暗不可能不考慮這一點。

  之前藩王叛亂,韋氏深度介入而且站錯隊,只在最后一刻上岸,鞋子褲子都是濕的,也就那張臉還能看看。那一次,韋氏并沒有得到多少政治利益。

  與之相反的是,劉益守賺得盆滿缽滿,麾下親信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事關重大,在下要回去跟族人商議一番。”

  韋暗一句話也沒說要聽劉益守的命令,帶著私軍部曲去河南之地堵漏。但他相信以對方的政治智慧,絕對會明白所有的意思。

  “如此,那便勞煩務直兄了。”

  劉益守雙手攏袖,對著韋暗深深一拜說道。

  “于公于私,韋氏一族都應該好好想想此戰的意義。傾覆之下安有完卵,合肥離淮河太近了,若是淮北不保,合肥亦是危在旦夕。”

  劉益守懇切說道。

  “這是自然,天色不早了,在下還要急著回去與族中子弟商議,告辭。”

  韋暗客氣的對劉益守行禮,隨即獨自離開了王府。

  等他走后,劉益守站起身,在書房內踱步,自言自語道:“所有的拼圖都齊了,但是總感覺好像少了什么,到底是少了什么呢?”

  他總覺得似乎有什么遺漏的地方,一時間卻又是想不起來了。

  “罷了,工作時間結束,現在開始娛樂吧。”

  劉益守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道。

  ……

  深夜,吳王府的書房內漆黑一片只有桌桉上的一點亮光。

  劉益守在點燃的蠟燭前擺了一塊薄木板,上面挖了一個小洞。然后離這塊薄木板不遠處,有一塊同款的木板,上面有兩條隔得很近的縫隙,每條縫隙都是細長型,同樣的長寬。

  這塊木板的后面,又是一塊同款的薄木板,上面沒有開孔。

  此時此刻,這塊木板上出現了紅色的明暗光斑,長條形的,中間一道最寬,邊緣的最窄。

  劉益守像個鬼魅一般,抱起雙臂看著眼前的一切,若有所思。

  “阿郎,你在做什么呢?”

  蕭玉姈躡手躡腳的進來,看到眼前詭異的一幕,不由得心里發毛。

  “你看,光穿過兩條縫隙,后面那個木板上面,應該是兩條光斑。可是為什么會出現很多條粗細不同的光斑呢?”

  劉益守看著蕭玉姈,幽幽問道。

  “呃……這個妾身不知道啊!”

  蕭玉姈傻眼了,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她完全沒辦法回答,涉及到了知識的盲區。而且她也感覺劉益守問這個問題,簡直是不知所謂。

  “這是用光子在做實驗。如果是用電子的話,開觀察口測量到的就是兩條斑紋,不開觀察口,測量到的就是很多條斑紋。同樣一個東西,我們看和不看,竟然是兩種結果。

  我們感知的世界,真的是存在的么?”

  劉益守一邊將蕭玉姈的肩膀攬住,一邊喃喃自語的說道。

  這些話,拆成單個字蕭玉姈都知道,但是連在一起,聽上去就跟無字天書一般莫名其妙。

  “阿郎,你沒事吧阿郎?”

  蕭玉姈抱著劉益守的胳膊,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年頭,像劉益守這樣的極品好男人那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要是魔怔了可怎么辦?

  “我沒事,只是心有所感罷了。”

  劉益守長嘆一聲,帶著無盡的蕭索。

  人前風光,人后寂寞,他有很多無法開口的痛,無人理解,無人傾訴,無人共鳴。

  人與人的快樂不盡相同,人世間最淺顯又最無奈的道理。

  “阿郎,妾身看這吳王府我們也不是經常住,難免有什么邪祟,不如讓同泰寺的高僧來這里做做法事如何?”

  看劉益守魂不守舍,蕭玉姈忽然想了個“妙招”。

  劉益守一愣,隨即勐拍自己的腦袋說道:“你看我這記性,怎么把這幫人給忘了呢。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連匹夫都有責,那些寺廟里的僧人怎么能沒有責呢!”

  他高興的手舞足蹈,一把將蕭玉姈攔腰抱起,親著對方的耳朵說道:“走,去臥房,讓為夫好好疼愛一下你。”

  “不要嘛,你太兇了,每次妾身都沒力氣了……”

  蕭玉姈欲拒還迎般的嬌嗔道,雙手卻不老實的在劉益守臉上撫摸著。

  “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嘛。”

  “阿郎太壞了。”

  ……

  世家的尿性,就是不把刀架在脖子上,就絕對不會妥協。

  果不其然,王規和謝嘏再次來訪,帶來王謝等大族內部商議的結果。

  他們一致認為劉益守要得太多,今年南陽那邊糧食需求極大,又有青徐戰事,糧價驚人。如今要他們出錢出糧,還是要大手筆的放血,實在是不能忍受。

  當然,話說得很委婉,王規和謝嘏說各大世家可以出一部分糧草,但是要等秋收后。原因無他,現在的糧價太高,他們都在斂財呢。等秋收后糧價降下來了,到時候再上繳糧草。

  總之,總量打折扣,時間能拖就拖,就是他們的對策。

  搞得王規和謝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些世家就是賭劉益守此刻不敢公開翻臉!要是翻臉的話,建康和三吳地區南面會再次陷入動蕩之中。

  “吳王殿下,如今的情況就是如此。秋收以前籌集糧草,恐怕力有不逮。”

  謝嘏低著頭說道,這件差事辦得極差,讓他仕途堪憂。

  可是著急也沒辦法,南朝的世家大族,哪怕是同族,在地方上又是另外一批人,都是自負盈虧,并非全部都聽他們的。

  “是本王太心急了,不怪你們。”

  劉益守嘆了口氣說道:“那就這樣,你們回去跟那些人說下,上繳糧草可以暫緩,但是呢,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是必須要交齊糧草的。而且官府不得擾民,搜刮自耕農和佃戶。

  如果他們拿不出,我就問地方官府要。地方官府拿不出,那我自然要想辦法,用些非常手段不是么?”

  要交糧草,但是不能搜刮,那么去哪里弄呢?

  謝嘏認為劉益守就是在無理取鬧,一時間無言以對。主要是現在這個節骨眼,胡鬧也沒用啊。

  “萬一,在下是說萬一有些人陽奉陰違,搜刮當地自耕農和佃戶的存糧怎么辦?”

  王規腦子更靈活,他更在意劉益守的言外之意。

  很多人身居高位,而且還能從“外來者”,一躍成為掌控梁國核心大權的巨人,開條件的時候怎么會不給別人留一條路呢?

  “如果有人犯了事,本王麾下大軍可不是吃素的。”

  劉益守冷笑道。

  “還請吳王指一條明路。”

  謝嘏雙手攏袖,行禮拜謝道。

  當地官府在世家那邊拿不到糧草,必然要搜刮普通百姓。

  但是搜刮普通百姓,又會被建康這邊派去監督的人問責,到頭來還是官帽不保,甚至全家連坐。

  這時候,地方官員和世家就形成了你死我活的對立關系,世家也必然會小幅度讓步,讓本地官府對建康中樞有所交代。不然,我死之前先搞死你,這種事情必定會發生。

  然而,這種操作顯然是遠遠不夠的。王規一眼便看出劉益守話里有話。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劉益守嘆息了一聲說道。

  王規和謝嘏都是聰明人,見劉益守這么說,心中也有了定論。

  “吳王是說,讓本地寺廟出糧食么?”

  謝嘏眼珠一轉,似乎明白了劉益守到底想做什么了。

  “注意措辭,本王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只不過,本地世家和百姓都心向北伐,而佛門眾僧無動于衷,這有些說不過去吧?”

  劉益守慢悠悠的說道。

  有些人不想交出糧食,卻必須要交出糧食,劉益守給了各大世家幾個選項。

  第一個選項是盤剝百姓,一個勁往死里壓榨。后果是劉益守會借此機會收拾這些世家和本地官府,換上自己的親信。

  換上了親信,本地世家還能好過么?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個選項是世家出糧草,隨了劉益守的意,類似破財免災。可是誰家的糧草也不是浪水打來的,本地世家之人若是愿意,還讓王規等人來跟劉益守商議什么呢?

  顯然就是事情沒得商量,所以才派人來商量啊!

  于是劉益守便給出了第三個選項:如果世家中人覺得糧草交得太多了,他們可以對周邊的寺廟下手嘛。

  那邊糧食絕對多,你看這些和尚們一個個油光滿面的。現在梁國的天子可不是蕭衍,可不會慣著那些寺廟。

  等把寺廟搜刮干凈了,自己這邊再補齊差數,這盤棋不就活絡了么?

  王規和謝嘏二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此策甚妙,簡直是為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世家子弟量身定做的。

  “如此,在下這就回去將吳王的意思傳達到,想來是問題不大的。”

  王規恭敬的對劉益守行了一禮,這不是對吳王這個權貴的尊敬,而是對劉益守本人的尊敬。此人智力高絕,愛惜百姓,未來能有怎樣的高度,簡直不敢去想。

  他決心回去好好規勸一下家族各支各房,千萬不要跟這位劉都督作對,要不然,絕對會死得很慘的。

  等王規二人離開后,劉益守伸出一只手,瞇著一只眼睛瞄準,作出一個打槍的動作。

  “以正義之名……制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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