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都督請留步 > 第496章 那年十八,洛陽城下,站如嘍啰(上)
  于謹帶精兵一萬出南陽郡,攻南潁川郡的奇雒城。本在此地屯守的李元忠,之前已經將大部分精兵撤出,以免被梁軍分割包圍。

  于是于謹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攻占了南潁川郡。

  與此同時,獨孤信帶本部人馬從南面的懸瓠攻上蔡郡,一日便拿下毫無防備,且只有少許郡兵屯守的上蔡郡。

  聽到風聲的封隆之早就帶麾下部曲離開了邊境,要不是跑得快,搞不好就會被于謹堵住了歸路,到時候只怕不死也脫層皮。

  魏國南面邊境兵力極度空虛,各路主將似乎根本不打算跟梁軍在河南之地爭雄。說實話,強行要去爭也不是不行,只是打不贏而已,還不如帶著精銳跑路。

  魏軍主力跟著高歡去晉陽打殲滅戰了,留在河北的都是如高敖曹部這樣急需整編的隊伍。至于河南與青徐之地,不提也罷。

  攻克汝南的獨孤信又繼續北上攻瞿陽(河南省瞿陽鎮)、西平等地,當地郡守城守都是不戰而降。很快獨孤信部便與于謹部會師南潁川郡的奇雒城,將梁國河南邊境的魏國領土打穿了,國境線往前面推進了大幾百里!

  打仗就是這樣,前期謀劃妥當,再加上之前幾年攻克南陽、懸瓠等地打下的地利基礎,要獲得戰略優勢就不是什么難事。當然,攻克之后能不能保住,則是另外一回事。

  劉益守規劃的這波“短距離”反擊,幾乎是打在高歡防守最薄弱,力量最空虛的地方。而且梁軍各路兵馬互為犄角,補給線極短,可以互相呼應。

  由于前期造勢導致梁軍北伐的消息鋪天蓋地而來,魏軍的應對也很“得當”,說白了就瘋狂躺平、擺爛、跑路三連。魏軍這波認慫很明智,要不然十有八九會被打成狗頭,爹媽都認不出來。

  鎮守奇雒城的李元忠;防備懸瓠梁軍,鎮守汝南郡的封隆之,二人連梁軍的照面都沒打,直接帶著部曲逃之夭夭,往北面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趕到潁川郡的長社城合兵一處這才心中稍安。

  結果他們立刻就驚聞劉益守所率梁軍主力已經攻克了睢陽、雍丘等地。稍稍合計便明白劉益守的戰略意圖。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長社城肯定保不住,因為劉益守沿著睢水推進,導致魏國東面戰線的全面失守,長社城東南西北都有可能出現敵軍。

  南部又有于謹與獨孤信的梁軍兵馬向北步步緊逼,不疾不徐,容不得李元忠等人調整部署。

  若是劉益守攻克滎陽,則黃河以南的魏軍,除了青徐地方的個別部曲以外,其他的則會被全部包餃子。

  這種戰法是典型的主力正面緩慢推進,奇兵奔襲斷后,三軍合圍。

  封隆之和李元忠都是久經戰陣之人,很快便明白了這一局的關鍵所在。要是堅守長社城,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會埋在哪里。

  那么破局的關鍵節點在哪里呢?

  滎陽!

  二人一致認為,滎陽才是這次梁軍北伐勝負的關鍵所在!

  滎陽若失,則李元忠等人無法過黃河撤退到河北,后路斷絕。從河北而來的輜重也送不到手里,只能就地補給。

  如今春耕時節,不要指望在當地能撈到多少東西。稍有不慎官逼民反,城外會有一大堆人幫著給梁軍帶路。

  最后他們這幫河北世家出身的領兵之人,全部都會變成失去補給,失去援兵的孤魂野鬼。

  更要命的是,于謹是從南陽葉縣出兵的,獨孤信是從上蔡郡的懸瓠出兵的,二人現在的位置,離初始的補給地其實并不遠。

  簡單的從地形上說,河南之地的梁軍不過是吃掉了鑲嵌在梁國邊境版圖中的一個“突出部”而已。

  他們的后勁還很足,根本不存在什么糧道太遠補給不利的問題。

  拿自己的天靈蓋去接對方的狼牙棒,李元忠和封隆之二人都覺得他們沒必要為高歡做到這種程度。大家出來都是混飯吃的,有必要拼成這樣么?

  反過來說,若是滎陽能保住,那么后續還可以組織起反擊,收復雍丘、睢陽等地。最多就是讓梁軍在懸瓠以北的地方占一下便宜。

  等未來騰出手來,再逐步去蠶食這些被梁國占去的地盤即可,有的是時間和精力慢慢奪回來。

  更重要的是,保住了滎陽就是保住了洛陽。只要洛陽還在,高歡就不會去追究他們丟失河南之地的責任!

  李元忠與封隆之在長社城屁股都沒坐熱,就帶著麾下部曲朝著滎陽飛奔而去。

  ……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高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霸府高歡的書房里來回踱步,嘴里念念叨叨的。一旁的唐邕默不作聲,沉思著似乎在考慮什么問題。

  梁軍果然如傳言中猝然發難,各地失守的戰報如雪片一般的傳遞到鄴城!看上去似乎明天魏國就要完!

  從新上任的傀儡皇帝元紹宗,到監國的高澄,再到鄴城內已經換過一茬的百官,都無不震恐,惶惶不可終日。

  很多人沒有施政經驗,也沒有經過大風大浪,通常都不會透過現象看本質。高澄亦是一樣,看不透梁軍的虛實。梁軍強不強他不知道,他只能從戰報得知,每天魏國都有城池失守。

  或者可以這么說:黃河以南,除了虎牢關后面的洛陽以外,哪個城池的守將敢說自己明天是安全的?

  “報,陳留郡的小黃城、陽夏城失守!”

  一個信使匆匆而來,對高澄匯報了一聲,他還要趕緊去給尚書令孫騰匯報一下。唐邕輕輕的對著信使擺了擺手,對方訕訕退下,獨眼龍高澄還陷入呆滯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世子,梁軍這波虛虛實實,雖然不可輕忽,但還是不要干涉前線主將的判斷為好。”

  唐邕小聲安慰高澄說道。

  “梁國到底有多少軍隊?這次他們動用了多少兵馬?不是要春耕么,他們哪里來的那么多人?”

  高澄詢問了一連串停在心中很久的問題。這幾天他一直沒想通這些個問題。

  高澄不通地方政務軍務,唐邕不知道要如何跟一個小白去解釋基本概念。

  可是高澄又是高歡嫡長子,將來要當皇帝的,是自己最大的上司,他又不得不去耐心解釋。

  唐邕輕嘆一聲說道:“地方軍務,以行臺為主,而非是以城池為主。青州行臺的兵馬,乃是堯雄和高敖曹部,河南行臺的兵馬,乃是封隆之和李元忠部。

  堯雄就不說了,現在還在青州的即墨城。河南行臺的兵馬現在全部集中于滎陽,河南大小城池都是由數量不等,臨時征召的郡兵駐守。

  如今春耕郡兵難招募,梁軍選擇出兵的時節,也是看準了我們的弱點,故而每戰皆勝甚至兵不血刃也無甚稀奇的。

  至于為什么梁軍有那么多兵馬,這個在下也不知道。”

  唐邕的語氣非常無奈。他其實是有猜測的,只是沒有證據。

  梁軍應該是有一支由最精銳士卒組成的“尖刀部隊”負責開路,后續有些世家的私軍部曲負責轉移河南之地的人口,牲畜,輜重到長江以南。

  這些部隊偶爾也能順手攻一下沒有兵馬駐守的城池,因為魏軍主力集中于滎陽,所以也無法驗證這部分梁軍的成色。

  所以就會顯得梁軍數量很多,幾乎是傾國之力。

  但實際上,這次后續那些部曲出兵的費用都是很多世家大戶負責攤派分擔的。

  畢竟,擄劫的人口什么的,懂的都懂,雁過拔毛是老規矩了。只要過手,總能揩油。

  這方面劉益守跟他們是達成了默契。

  你不要太過分,我也就當沒看見。

  劉益守布下的障眼法,可以迷惑像高澄這樣很少接觸底層政務的人,卻瞞不過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的宿將,也騙不了在基層耳濡目染過的干吏。

  如今李元忠和封隆之二人就是頂著鄴城這邊的壓力,決意與劉益守的梁軍主力在滎陽附近會戰,力圖一舉扭轉戰局。

  當然,他們也分不清到底于謹這邊的南線兵馬是主力,還是劉益守親率的精干奇兵是主力。他們只能奔赴屯扎滎陽附近,以不變應萬變。

  聽完唐邕的解釋,高澄恍然大悟,心中大定。

  他興奮莫名的拉著唐邕的袖口問道:“那依你之見,本世子要如何應對才好?”

  高澄并不擔心劉益守能打到鄴城來,他怕的只是魏國的局面無法收拾,高歡回來就要收拾他了!在高澄看來,梁軍打過黃河難如登天!

  當年陳慶之都沒辦到的事情,他不覺得劉益守能辦到!

  “屬下以為,在枋頭屯兵屯糧,準備應對滎陽的戰局,或許是明智之舉。當然,如何行事還要看孫尚書(孫騰)的意思。

  至于黃河以南的軍務,不聞不問是最好的。”

  唐邕低聲說道。

  高澄微微皺眉,心中略有些不滿。不聞不問,那他還著急什么呢?在枋頭屯兵屯糧這種事情,只要是粗通軍務的人都能看到,孫騰也必然會有此一手,根本不需要說出來!

  不說出來沒啥,他去說了,反而會顯得自己很無能!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在讀大學生從學校回到家鄉的農村過暑假,然后興奮的告知父母他已經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了。

  難道他的父母得知此事后會認為他很聰明么?

  “是在下失言了。”

  善于察言觀色的唐邕拱手行禮抱歉道。

  “無妨的,只是什么也做不了,怪可惜的。”

  高澄略有些遺憾的說道。

  “其實吧……世子不妨提議二公子(高洋)鎮守枋頭,以防梁軍偷襲。”

  唐邕不動聲色的說道。

  “他也配?”

  高澄不以為然的反問道,見唐邕不解釋,高澄陷入沉思,很快便撫掌大笑!

  “高!實在是高!”

  高洋十歲出頭的孩子,他懂個屁!去的話啥事也做不了會讓人潛意識里覺得是個草包。若是不去的話,又會給人一種膽小怕事,不能擔當大任的錯覺。

  換句話說,高洋怎么做都是錯!

  而高澄是要在鄴城監國的,他不去是天經地義,不可能有人說什么閑話!反倒是高澄提出讓自己去,會顯得不知輕重,為人輕佻好戰!

  高澄滿懷深意的看了唐邕一眼,這個謀士,確實有兩把刷子。每次都有出人意料的主意,卻又不顯得唐突與浪浮。

  “這件事,便由你與孫尚書去說吧。就說是我的意思。”

  高澄直接把鍋甩給了唐邕。

  “屬下領命。”

  唐邕澹然的給高澄行了一禮,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高澄雖然是他的主公,但他覺得對方弱點頗多,值得吐槽的地方簡直是一言難盡。

  不過這樣也好,如果主公太聰明了,就沒有屬下發揮的余地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屬下,是坐不到多高位置的。

  從這個角度看,高澄也算是個不錯的“明主”了。

  ……

  “李元忠與封隆之部已到新鄭,卻沒有繼續挺進滎陽了,似乎是在等我們。”

  楊忠帶著斥候回到臨時駐地,戰國魏國都城大梁城的遺址,向劉益守稟告了偵查到的軍情。

  “他們倒是很謹慎啊。”

  劉益守冷笑了一聲,心中暗罵那兩位是一等一的老硬幣老狐貍。對于這種熟知兵法的宿將,還真是不能不小心應對。

  從地理格局上說,有些地方是“形勝”之地,光靠一座城池,就能把敵軍堵住,一步也動彈不得。

  比如說玉壁城,比如說晉陽城。

  但有些地方的防御進攻,是在爭奪“格局”,并不是以一城一地的得失為主。

  比如說彭城,比如說滎陽。

  楚漢之爭,兩軍對峙于滎陽一線不假,但其實滎陽城本身,是被項羽攻破過的。也就是說,守住滎陽城,未必就能奪得格局的絕對優勢!

  反之,失去滎陽城,也未必就是徹底失敗。

  滎陽城以東的索水,以西的汜水,外加虎牢關,北面的黃河,還有黃河對岸的枋頭,這些地方,實際上都是格局中的一部分。

  陳慶之當年北伐之所以在最后關頭險之又險的戰勝了魏軍,其中有很大的因素就在于元天穆對于滎陽格局的理解遠不及陳慶之。

  把大量部隊匆匆忙忙的投入到滎陽城內,這便跟足球后衛奮不顧身去鏟球一樣。

  成了打反擊,輸了賭門將!

  而今李元忠和封隆之就比元天穆要機敏得多,到了滎陽以南的新鄭后,并不急急忙忙的鉆入滎陽這個死地!而是看劉益守如何用兵,他們再來如何應對。

  “敵將勇勐,則智取。敵將睿智,那么狹路相逢勇者勝。傳我軍令,全軍向西開拔,奔赴滎陽!”

  劉益守斬釘截鐵的對楊忠說道。

  這會不會太剛了?

  楊忠還想再說什么,卻見劉益守面色堅決,巋然不動。

  他只好雙手抱拳道:“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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