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道:“放肆……”

  宇文章一愣,他的手里還攥著蘇青的被角,有些沒反應過來。

  蘇青啞著嗓子說道:“把朕的被子放下……”

  宇文章低頭一看,自己正攥著陛下的被子,還微微掀了開來,隱約之間露出了陛下的身體。反應過來自己此刻的不合適,宇文章神色不變,緩緩的給蘇青蓋好被子。

  然后解釋道:“微臣只是想看看陛下的傷口怎么樣了……”

  蘇青無言,這樣尷尬的事情也不適合再繼續追問,于是蘇青起了另一個話題,他問道:“你來做什么……”

  宇文章配合的轉移話題:“臣來看看陛下的傷怎么樣了,現在看來是沒什么問題了。”

  蘇青“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他現在每說一句話,便會牽扯到胸口的傷,帶來鉆心的疼。

  另外就算是輕微的呼吸,都帶著傷痛。于是,蘇青只好放緩呼吸的節奏,一點一點的來適應。

  宇文章看蘇青不說話,知道他難受,于是命人把外間的床榻也搬了進來,放在蘇青的旁邊。

  蘇青納悶,于是忍著胸口的疼痛問道:“你做什么?”

  宇文章:“今天我在這里睡,陛下有什么需要可以喚我。”

  這樣的宇文章,讓蘇青感到非常的陌生,他甚至覺得宇文章有病。畢竟幾天前,他還在山洞里掐著自己的脖子,差點把自己掐死。

  蘇青不知道宇文章想做什么,不過,宇文章無論想做什么蘇青都阻止不了,于是他閉上眼睛,打算眼不見心為凈。

  這一閉眼,蘇青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宇文章看著蘇青慘白的睡顏,神色莫名,揣在袖口里的手動了動,卻終究沒有拿出來。

  蘇青睡得并不安穩,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回了一趟農村的老家,地上剛下過一場雨,濕潤的土地上拱起一個個小土包,然后從土包里鉆出來一條大概一指粗細的蛇。

  蘇青最怕蛇了,他一路躲著走,但是地上拱起的土包實在是有點太多了,簡直沒有地方下腳,就這樣艱難的到了自己老房的坡下邊,他要上坡就得邁過去一個水坑,水里盤踞著一條碗口粗細的白蛇。

  蘇青看那白蛇沒有動靜,于是大著膽子邁了過去,就在他邁腳的時候,那白蛇毫無預兆的一抬頭,一口咬住了蘇青的腳腕。

  蘇青嚇壞了,他的腳腕掙動了一下,然后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首先傳來的是胸口處的劇痛,他疼得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忍不住悶哼一聲。

  他的腦子也不清楚,劇痛之下,他掙扎著要起身,結果剛抬起身子,猛地被人按了下去。

  有人道:“陛下,冷靜!”

  蘇青嗚咽一聲:“放開我……”

  宇文章哪肯放開他,眼看著蘇青胸口處的繃帶因為掙扎被鮮血染紅……

  宇文章一邊按著蘇青一邊沖外邊喊道:“太醫還沒來?!”

  “來了來了……”王太醫喘著氣跑進來。

  “叩見大人!”

  宇文章喝道:“廢話少說!趕緊給陛下看看!他傷口崩開了!”

  王太醫趕緊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床邊,只看了一眼,豆大的汗珠就落了下來。

  “這可真是……”王太醫趕緊從醫箱里掏出一個布包,右手一抖,三根銀針刷的就抽了出來,接著立馬扎進了蘇青的穴道。

  只一瞬間,蘇青就停止了掙扎,一雙眼睛無神的望著上方。

  “他怎么了?!”

  “大人稍安勿躁,微臣只是先讓陛下安靜下來,接下來才好醫治……”

  “陛下這傷微微一動就能崩開,他又這樣時常亂動,你看怎么弄一下?”宇文章道。

  王太醫抹了一下虛汗,然后道:“只能讓陛下先睡一陣子了,不然,單傷口處的疼痛,就夠陛下難受的了……

  一會兒微臣開一帖藥方,您讓人煎了給陛下按時服下去,這是七天的量,就讓陛下先睡七天,好歹讓傷口先長上點兒。”

  宇文章點點頭,幫著王太醫給蘇青換藥,王太醫拆開蘇青的繃帶,下方早已血紅一片,而且因為沒了繃帶的束縛,傷口處又開始微微滲血。

  王太醫皺著眉頭,把藥敷上,結果沒一會兒,血液把藥草都浸透了。

  眼看要不行,蘇青醒了過來,他腦子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正有人給自己治傷。于是他氣若游絲的問道:“你都不把傷口縫合的嗎……”

  王太醫一愣:“縫合傷口?”

  蘇青咬著牙道:“用針線……”

  王太醫眼前一亮,這個時代根本沒有這種意識,蘇青的話,替王太醫打開了一個新的思路。

  王太醫要來了針線,用酒泡過之后,對著蘇青道:“陛下,一會兒可能會有點疼,您忍耐一下。”

  說完,王太醫對著宇文章道:“大人,辛苦您按著陛下,不要讓他亂動。”

  宇文章點頭,按住蘇青的上半身,對著王太醫道:“可以了。”

  王太醫連頭也來不及點,手里捏著一只找來的繡花針,一點一點謹慎的在蘇青的胸口穿針引線。

  疼,自然是疼的,那疼痛綿延不絕,不亞于一場酷刑,而且仿佛永遠也不會結束。蘇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世界在他的眼中天旋地轉,他恍然間甚至感覺自己又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宇文章眼看著蘇青的瞳孔開始緩緩擴散,于是皺著眉頭喝道:“陛下,撐住!你不是說要去看看山上的情況?你不是擔心你那些受了瘟疫的子民?”

  蘇青充耳不聞,除了不可抑制的顫抖之外,再沒有別的反應。

  王太醫感受到蘇青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內心一驚,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流淌下來,他不由得加快了手下的動作。

  自己手底下的這人,是陛下,是金枝玉葉,是真正的天潢貴胄。一旦出現一點閃失,不止自己,恐怕自己一家人也都不必活著了……

  飛快的縫完最后一針,王太醫翻出一枚藥丸,塞進蘇青的嘴里,吊著他最后一口氣,接著將上好的金瘡藥倒在蘇青的胸口處,飛快的給他纏好繃帶。

  做完這一切,王太醫一抹額頭,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蘇青,只見蘇青的臉色蒼白如紙,也是一身冷汗,混著流出來的血液把一身白衣染的血紅,還沾在了宇文章的身上。

  王太醫顫抖著手,一點一點湊近蘇青的鼻翼,好久才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氣息,那氣息微弱至極,但確確實實還存在著。

  王太醫這才長長嘆出一口氣,然后身子不由自主的一軟,接著坐到了地上。

  宇文章瞇著眼睛看著蘇青,臉上神色不明,他忽然問:“既然有如此仙藥,為何不早給陛下用?”

  語氣莫名,但王太醫敏銳的從中嗅到了一絲殺機,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然后顫顫巍巍道:“大人明鑒,并非是微臣藏私,實在是這藥在下只有這么一枚,還是微臣的師父在世時,贈予微臣的,再也沒有第二顆了。

  微臣醫術不及師父,現在也沒有辦法掌握這藥丸的煉制之法……”

  宇文章:“陛下現在如何了?”

  王太醫:“只要陛下不再崩開傷口,好好靜養,再加上師父這枚藥丸,應該問題不大了。只是若要再恢復之前的身體,應該是不行了,陛下傷的太重了……”

  宇文章“嗯”了一聲,正要再說什么,忽然有人在門外急急忙忙喊道:“大人!屬下有急事稟報!”

  宇文章一皺眉,看了蘇青一眼,然后起身走了出去,吳嚴早已在門外候著了,宇文章問道:“何事?”

  吳嚴:“馮保和那黑衣殺手,方才被人劫走了!!”

  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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