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被訓斥的，竟然是昨天每隔一個小時就過來給楊蕓測量血壓的白雪。
訓斥白雪的，則是這一層的楊慧玲主任。
白雪頭發有些散亂，神情憔悴，低著頭，一個勁兒的抹著淚。
“你還有臉哭？要不是我發現及時，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里被我訓？”
“人家待產產婦的家屬，都能生撕了你。”
“曹悅呢？怎么就只有你一個人來上班？”
“曹悅發燒了，在宿舍休息，我幫她請假。”
“你幫她請假？你有什么資格幫她請假？我批假了嗎？她就可以在宿舍休息？”
“你馬上給曹悅打電話，讓她過來上班。”
“醫生要是休息了，病人怎么辦？”
孫平安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現在才11點半，距離下午2點上班，還有2個半小時呢！
早上8點的時候，白雪和曹悅還過來給楊蕓測血壓。
當時還說，馬上就要下班了。
也就是說，哪怕不算吃早飯，以及往返醫院和宿舍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是休息了3個小時。
要知道，昨天孫平安上午來這里的時候，白雪和曹悅就已經在上班了。
一個大白班，加上一個大夜班，這已經超過24小時了。
正常一個大夜班，就應該是上一休一。
這一個大白班連一個大夜班，那應該是休息2天才對啊！
“楊老師，我也想請假，我和曹悅實在是撐不住了。”白雪的抽泣聲變成了哭訴。
“我和曹悅前天半夜被叫過來，上了個夜班，然后連了個大白班，昨天晚上又連了個大夜班。”
“我們倆早上8點下班，連早飯都沒吃就回了宿舍。”
“曹悅發燒，我照顧了2個多小時，剛想睡一會，您就一個電話把我叫過來了。”
“我這都已經3天沒睡覺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拿錯藥的。”
“求求你，就讓我好好休息兩天吧！”
“我們來這兒3個月，一天假都沒有放過啊！”
邊上看熱鬧的孕婦以及家屬，都紛紛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楊主任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
“誰不想放假？我還想放假呢？”
“你也放假，我也放假，醫院直接關門算了。”
孫平安原本還以為是白雪粗心大意導致弄錯了藥，現在知道了事情原委，就不得不上去說兩句了。
“楊主任！”
“孫醫生。”楊主任就跟變臉似的，態度立馬來了個180度反轉。
“實習生不是這么用的，要有更多的耐心啊！”孫平安也不好說重話，所以勸了一句。
“呃！孫醫生，白雪和曹悅不是實習生，她們是規培生。”
孫平安愣了一下。
他雖然沒經歷過規培生學習，但畢竟身處這一行，多少還是對規培生有一些了解的。
一個醫學生想要成為一名醫生，需要兩個非常重要的證。
一個是行醫資格證，一個則是規培證。
擁有行醫資格證，只代表你有行醫資格。
但是想要進入醫院工作，你還得有相應的行醫能力。
規培證，代表的就是行醫能力。
你覺著實習生就是醫院的最底層？
不不不，規培生才是。
實習生是學校、醫院兩頭管，醫院最多開個實習證明。
說句不好聽的，實習生若是不爽了，你醫院算個屁，老子不干了，你能奈我何？
大不了以后我不進你這家醫院就是了。
可規培生卻是直接受醫院管理，若是在規范化培訓期間，被醫院認定能力欠佳，甚至連參加規培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更別說拿到規培證了。
在這個行當有一種說法。
名醫是一家醫院的牌面，而真正撐起一家醫院的，是規培生。
醫院的定向規培生，或者是本醫院醫生規培，是有工資拿的。
而更多的規培生，沒有工資沒有獎金沒有福利待遇，只有幾百一千的生活補助。
有功帶規培的醫生領，有過規培生背黑鍋，這都成了常態了。
醫院里最苦、最累、最熬人的工作，都是由規培生來完成的。
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么用。
但是在醫院，規培生就是這么用的。
“規培生怎么了？規培生就活該被累死嗎？”
“規培生就應該當牛做馬，連睡覺都不行，連休息都不讓？”
“做好了沒人夸，做錯了誰都能來罵我們，難道我們規培生是欠你們的嗎？”
“曹悅都已經發燒2天了，回到宿舍都燒得說胡話了，你們有關心過嗎？”
“我前段時間咳嗽的難受，請假不批準，還拿規培考試的事情威脅我，逼著我來上班。”
“我胸悶的連胸衣都不敢穿，就怕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口氣沒上來就憋死過去。”
“我們都已經30多個小時沒有合過眼了，你們卻連讓我們睡個整覺的時間都不給。”
“我們沒有工資，一個月就只有800塊的生活補助，800塊能干什么啊？”
白雪的情緒直接崩潰了，紅著眼睛瞪著楊主任，歇斯底里的大叫。
“你想要當醫生，就得吃得了這個苦。”
“誰不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怎么的？你是千金大小姐啊？別人都可以，就你不行？”楊主任寸步不讓的叫道。
若是被一個規培生騎在頭上，她堂堂主任以后還怎么管理下面的人？
要是下面的人都有樣學樣，工作誰來做？
難道她這個主任，能被分成八瓣，去做所有的事情嗎？
孫平安正想著勸白雪兩句。
“那我死總行了吧！”白雪大叫一聲，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她竟然從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手術刀。
閃著寒光的手術刀并沒有揮向站在她面前的楊主任，而是……
狠狠的劃向了自己的頸部。
孫平安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一個疾步前沖。
但是因為位置和角度的緣故，孫平安的反應再快，速度再快，也來不及抓住白雪的手腕。
情急之下，孫平安屈指快速在白雪的右手肘麻筋處彈了一下。
就這一下，救了白雪的命。
白雪的右臂力道瞬間少了七成，而且手部的高度也抬高了三分。
這一刀，沒有劃中頸部大動脈，而是高了一些，劃破了白雪的右臉。
而且因為力道減弱的緣故，這一刀劃的并不深。
若是按照剛才的力道，怕是從臉上都能看到嘴里的牙齒了。
即便如此，傷口處涌出的鮮血，震撼的場面，還是嚇壞了不少人。
白雪這一刀，用盡了全部勇氣，精神一松，人就再也堅持不住了。
白雪雙眼一翻，暈死過去。
若不是孫平安眼疾手快將白雪抱住，怕是摔在地上還會造成二次傷害。
“處置室在哪兒？”孫平安沖著楊主任叫道。
楊主任已經被嚇呆住了，神情駭然，目光空洞，對于孫平安的問話，毫無反應。
還是邊上一名副主任叫了一聲，在前面帶路。
孫平安抱著白雪快步而去，鮮血滴了一路，看著令人感覺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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