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有點摸不清傅誠深的腦回路，不明白他還想要怎么折磨她。
“聽不懂嗎？”傅誠深掐滅了煙，隨手扔到垃圾桶里。他背對著洛希，語氣嘲諷，“平時不是挺伶牙俐齒么，怎么現在啞巴了？還是說，你是在跟我裝糊涂？”
“我沒有裝糊涂。我是真的沒明白傅先生的意思。”
洛希心里有氣，語氣不怎么好。她還病著，醫院里還剩兩天的針沒打完，早飯也沒有吃，就被他一通電話喊回來收拾東西。他明明說的很清楚，要把她掃地出門，現在又讓她留下來，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先生想讓我怎么賠償？”
“留下來，做我的傭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傅先生已經解除了和我的雇傭關系。”
“你是抵債，我不會付薪水給你，所以，這一次不算雇傭。”
“如果，我拒絕呢？”
“你沒有拒絕的資格。”他轉身，面對著她，高大的身形遮擋住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把她完全隱藏在了陰影里。
他嗤笑著問她：“你有錢還我嗎？”
洛希咬牙，臉上火熱火熱的。論羞辱人的能力，傅誠深排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他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把她的自尊按在地上摩擦。
她被迫站在他的影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概是她此刻窘迫的模樣實在有趣，他看著她，勾唇笑起來，又問了一句：“有錢還我嗎？”
洛希攥緊拳頭，臉色勉強地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留下來。直到……你還清了債為止。”
說完，他大踏步離開，像一個得勝的將軍。
而洛希則是落敗的那一方。
她看著房門被他關上，屋子里重歸寂靜，一時茫然無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還他多少錢，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還得完？
地上一片狼藉，她的東西全胡亂堆在蛇皮袋里，現在又不讓她走了，她只好又把東西重新放回原處。
又忙了一個多小時才忙完。看著重新收拾干凈的屋子，洛希輕嘆了口氣。
她這是在做什么呀？白白浪費了周末可以去看望姑姑的寶貴時間。
……
周一的時候，洛希剛到工位上坐好，夏園就遞給她一張表格。
“洛希，你抓緊填一下，務必中午前給我。”
洛希接過來，吃了一驚：“這是……曙光杯新人設計師大賽報名表？”
“噓——小點聲！”
夏園使勁給她使眼色，“別讓馬琳聽見了。公司一共就三個內推名額，我給你留了一個。你快填，今天中午就報名截止了。”
洛希有些遲疑：“一共就三個名額嗎？我才剛來……會不會，不太好？”
曙光杯是服裝設計師行業很重要的一個比賽，因為參賽對象要求很嚴苛，必須是入行不滿一年的新人設計師才有資格報名，也因此，遴選出了許多有天賦的新人設計師。
如今業內最具盛名的設計師，在剛入行的時候都拿過這個獎。因此，曙光杯也被業內戲稱為前途杯，說是能不能在這個比賽里拿獎，決定了新人設計師是不是吃這碗飯的料。
而拿到內推名額則可以跳過海選階段，直接進入評委票選階段。
這樣難得的名額自然是許多人擠破了頭想要的，怎么會突然落到她頭上？
雖然進公司不久，但洛希也看出來了，夏園和馬琳不合，凡是馬琳贊成的，夏園一定會反對。
可馬琳作為設計部總監的首席助理，在鄧總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里，儼然就是設計部的老大。夏園不敢當面和馬琳硬碰硬，就總暗戳戳慫恿她當炮灰。
這個內推名額……
洛希拿著報名表，好似拿了個燙手山芋。
夏園翻了個白眼，嗆她：“怎么，怕我會害你？沒錯，我就是看不慣馬琳，就是要跟她對著干。可我也沒有害你。今年設計部一共就入職了四個人，其中三個都是三年以上設計經驗，也就你這個實習生符合報名條件。就你手上這張，還是我偷偷藏起來的呢。你不填，這三個內推名額，可就都要被馬琳做人情送人了。”
洛希張了張嘴，壓低了聲音問：“這個，還能送人嗎？”
“要不說你傻。能直接進評委賽的名額，誰不想要？至于馬琳會送給誰，哼，很簡單，或是為名，或是為利，總歸是對她有利的人。”
洛希心動了。曙光杯的影響力太大，她還在學校的時候就關注了很久，眼下竟然有一個內推的機會擺在她面前，就算是陷阱，她也想往里面跳。
“謝謝你，夏園姐，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才好。”她是真心實意地感激。
不管夏園出于什么目的，總歸是幫了她。
夏園“嗯”了一聲：“只要你能擊敗馬琳推薦的那兩個人，就算是報答我了。”
洛希想了想，明白了。
夏園這是把寶押在了她身上。如果她能贏了馬琳推薦的人，那就證明馬琳看人的本事不行。
做上位者，資格閱歷是一方面，知人善用也是一方面。一旦馬琳給高層留下了“不了解下屬能力”的印象，那她的前途也就止步于總監助理了。
夏園想看到的，大概就是這個。
雖然還是被人當槍使，但這一次的炮灰，洛希當得心甘情愿。
她迅速填好表，又從自己的畢業設計圖里選了兩幅最滿意的，打印出來，一并交給了夏園。
夏園掃了眼她的設計圖，目光大亮：“這真的是你設計的？”
“是啊，怎么了？”
“沒事沒事。”夏園笑得意味深長，甚至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好好準備吧。”
臨下班的時候，洛希被叫去了馬琳辦公室。
“今天的設計稿，為什么我只收到了兩張？”
馬琳敲著辦公桌質問她，臉色很不好，“不是跟你說了嗎，每天都要交五張設計稿給我。”
洛希立刻認錯：“對不起，我沒畫完。”
“沒畫完為什么不加班？我剛去找你的時候，你分明就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
洛希低著頭不說話。
她這反應可把馬琳給慪得不行。
她之前那幾張設計稿交到上面去，高層十分滿意，這個月的銷售重點也已經做了調整，就是要主打她設計的款式。
雖說她那些作品上面都署了馬琳的名字，可這件事也成了被她握在手里的小辮子。
至少，已經不能隨意用開除為理由，威脅她了。
馬琳這才恍然，怪不得那天讓她做槍手，她會答應的那么爽快。
真是看走眼了，原本以為是只人人可欺的小白兔，沒想到卻是只心機叵測的狐貍。
“混蛋。”
馬琳在心里頭暗罵。
現在好了，威脅又威脅不了，趕又趕不走，她不乖乖配合做槍手的話，誰也奈何不了她。
根本就是個燙手山芋。
想了想，馬琳話鋒一轉：“我聽醫院的熟人說，周末的時候，你姑姑病情惡化了？”
洛希面無表情地點頭：“嗯。”
“是我介紹的醫生把你姑姑救活的？”
洛希又是點頭：“嗯。”
“我對你有恩，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洛希看著自己的腳尖，清晰回答：“蔣醫生醫術高超，醫德出眾。我想要感謝他，可他說，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他不需要我報答他。”
“你……”
馬琳被噎得不行，恨不得一巴掌扇到她臉上。
可是不行。
周末的時候，她也嘗試去模仿洛希那種窮酸風，可風格這種東西本身就帶了個性色彩，她家境富庶，入行以來一路順風順水，怎么都畫不出那種處處透著窮酸味的設計稿。
誰讓傅總偏偏喜歡那種風格呢？
她暫時還離不開洛希，不敢把她怎么樣。
“行了，你剛入行，讓你一天畫五張設計稿，以你的能力，的確太勉強了。以后你就每天畫兩張吧，只是有一點，你必須保證質量，不能隨便敷衍我，知道嗎？”
這番話，馬琳說得憋屈極了。
在la，她還沒跟誰妥協過呢。怎么就被一個新來的實習生給設計了？
洛希乖順點頭：“好。”
她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夏園擔憂地問她：“馬琳又兇你了嗎？別理她，等鄧總回來，她就威風不起來了。”
洛希搖搖頭：“沒有。馬琳姐說我剛入行，能力不夠，一天畫兩張圖就行了，不用畫五張了。”
夏園睜大了眼睛：“這話真是馬琳說的？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竟然也會發善心？”
“嗯，真是馬琳姐說的。大概，是我運氣好吧。“
夏園明顯是不相信的。
馬琳在設計部是出了名的難纏，仗著首席助理的身份，沒少欺負新人。這個洛希文文靜靜的，一看就是個容易欺負的受氣包，馬琳怎么會輕易放過她？
“管她呢，能早點下班總歸是好事。”
夏園火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走，華江酒店今晚辦時尚沙龍，姐姐有請帖，帶你見世面去。”
洛希原本就不想早早回去別墅面對傅誠深，聽見“時尚沙龍”四個字，更是愿意了。
夏園有車，載著洛希去了華江酒店。
華燈初上，江景朦朧，五星級酒店里更是人來人往，衣香鬢影。
洛希跟著夏園，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潮中，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時尚界大咖，從前只在媒體上見到的大人物，此刻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正打量時，夏園激動地拽著她往前沖：“快快快，是傅總！洛希，我們賺大了，沒想到傅總竟然會來這種級別的沙龍！”
洛希轉頭，看到一雙淡漠無波的眼睛，從她身上一掃而過。
他的臂彎處，挽著個滿面春風的女人，正是他的正牌女友，陳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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