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往后退了一步,脊背挺得筆直,面容冰冷:“何小姐,我是不會跪的。就算你是門店的客人,可門店制度里,也沒有哪一條規定了,必須跪著接待客人。”
“是么?”何玥柔取下墨鏡,輕飄飄地去看店長。
“以前沒有,現在加也來得及。我現在就加一條,只要何小姐進店,必須跪著接待。”
店長只差把“諂媚”二字寫到臉上了。
洛希冷笑起來:“這是LA的門店,不是店長你一個人的門店。就算要修改制度,也要上報市場部,還要推廣到所有門店才行。店長的意思是,以后不管何小姐去了哪家店,都要一群人跪著迎接她嗎?”
何玥柔皺了皺眉頭。
她只是想讓洛希一個人跪而已,怎么說著說著,就成了所有店員都要朝她下跪了?
又不是封建社會,要是LA的店員真的齊刷刷跪在她面前,到時候被人拍下來傳到網上,她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算了算了。”她擺擺手,有點不耐煩,“不就是買衣服么。你,去把那條裙子拿來給我看看。”
她隨手指了條高定款的紅色連衣裙。
店長忙小跑著把裙子取過來:“何小姐,我幫您換上。”
“不用你,讓她來。”何玥柔指了指洛希,特意強調,“不用你跪,總行了吧。”
店長過去推了洛希一把,她推不過,只好過來,捧著衣服跟何玥柔去了試衣間。
過了一會兒,何玥柔換好了裙子出來,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裙擺好像有點長了,你幫我弄短一點看看。”
何玥柔看中的這條裙子是長裙款式,她本人個子不高,原本應該齊踝的裙擺拖曳到了地上,就顯得十分臃腫。
高定款的衣服都可以根據客人的身材修改尺寸。洛希去拿了別針,比了個長度問她:“何小姐,裙擺這個長度你覺得可以嗎?”
何玥柔低頭瞄了眼,懶洋洋道:“你先弄好我看看。”
洛希就不再多說,蹲在地上用別針折裙擺。她胳膊有傷,手倒是能用,只是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不牽扯到胳膊上的肌肉就行。
店長過來獻殷勤:“何小姐,您喝杯咖啡。”
何玥柔吸了吸鼻子,一臉嫌棄:“我從不喝速溶咖啡。”
“那我給您換果汁來。”
店長端著咖啡往回走,路過洛希身邊時,不知道怎么回事,腳下一絆,腳踢到了洛希小腿上。
洛希蹲了好一會兒了,腿本來就有點麻,沒防備,一下子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店里鋪著大理石地磚,撞得她膝蓋火辣辣的疼。
頭頂上響起店長的驚呼:“哎呀,咖啡。”
她還來不及去看發生了什么,一整杯熱咖啡從天而降,淋得她滿頭滿身都是。萬幸咖啡不燙,不然這時候,她肯定已經毀容了。
可即便這樣,咖啡澆得她滿身都是,淺色制服上全是咖啡漬,頭發上也不斷有咖啡滴落下來,流進脖子里,順著身體的曲線一路往下流淌。
“咔噠。”
何玥柔對著鏡子拍了張照。她似乎很滿意,對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一邊發朋友圈,一邊大力拽起裙擺。
洛希手里的曲別針還扎在裙擺上,針頭劃過她手背,頃刻間流出來一串血珠子。
“哎呀,衣服弄臟了。”店長忙跑過去查看衣服,語氣十分不滿,“洛希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這條裙子可是很貴的,現在弄臟了,你來賠嗎?”
洛希捂著膝蓋慢慢站起來。她腿疼得厲害,眉頭皺得緊緊的,一時沒說話。
何玥柔提起裙擺看了眼,神色十分不滿:“怎么弄上血了?怪惡心了,這條裙子,我不要了。”
說完,徑直去了試衣間換衣服。
店長臉色更加難看:“洛希,這條裙子是你弄壞的,現在賣不出去了,你自己說,怎么辦吧。”
洛希都不用去看價簽就知道,這條裙子根本不是她能買得起的。
“我想辦法洗……”
“不行。”店長干脆道,絲毫不給她商量的余地,“你拿什么洗?洗壞了怎么辦?這種高定款的裙子,一旦洗過,誰還愿意買?實話跟你說了吧,現在這條裙子,你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
“那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
“就憑你那幾千塊的工資?別做夢了,這條裙子要八萬呢,就那點錢,連條袖子都買不起。”
這時候店里沒什么客人,其他店員都閑著,聽見店長訓斥洛希,都遠遠地站著看熱鬧。
“八萬塊的裙子雖然貴,但看昨晚那兩個男人爭風吃醋的樣子,洛希想要,也不是很難掙到嘛。”
“說得那么隱晦干嘛?你還怕得罪她?她好意思賣,我們還不好意思說嗎?掙八萬塊對我們來說很難,對人家來說,不就是多上幾次床的事嘛。”
“怪不得一來就能賣那么多衣服給那些闊太太們,原來,人家有’資源‘哪。”
“嗬,指不定是做什么的時候認識的,呸,真臟。”
她們說話的聲音不小,一字不落地往洛希耳朵里鉆。
店長沒有制止,那些人就越說越難聽,越說聲音越大。
洛希咬著唇,沉默著不說話。那些人昨天還圍著她左一句“厲害”,右一句“佩服”的恭維,今天就把她罵得體無完膚,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她。明顯是受到了誰的唆使。
她細細回憶謝敏告訴她的那些事,視頻是昨晚一同去夜店的人拍的,又發在獨獨沒有加她的群里,說明背后唆使的人就在店里。
而門店里,最不想她好過的人,除了店長,不做第二人選。
把她趕走,讓她受不了大家的冷落和誣蔑主動提出離職,那么陳太太那些人的提成,就都是店長一個人的了。
財帛動人心。她的清白和名譽,還不值那不到兩萬塊的提成。
分析出來是誰以后,她反而不覺得難過了。
她抬起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盯著店長:“你的意思是,這條裙子,我非買不可了嗎?”
“那當然,你必須買。”
“好,我買。”
說完,她徑直走去了VIP接待區,往沙發上一坐,語氣帶了點傲慢地吩咐店長:“現在,我是店里的客人。店長,你的待客之道呢?”
“你說什么?”店長沒反應過來。
“門店的規矩,單筆消費五萬以上,就是尊貴的VIP客人。現在,我這個VIP想讓店長你來接待我,不行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要向LA客服投訴了。”
店長咬牙切齒。
但,規矩就是規矩,洛希要是真的能拿出八萬塊買了這條裙子,那她提的這些要求,就真的得去做。
“你先拿出來八萬塊錢再說。”
“這就是LA旗艦店接待VIP客人的態度?”洛希淡淡笑起來。
“拿不出八萬塊,你還不是VIP。”
“那我要是能拿出來呢?”
店長暗暗揣測,洛希不過是說說狠話,在玩心理戰術罷了。她一個月薪三千的實習生,連兩千多塊的火鍋錢都拿不出來,從哪里一下子變出來八萬塊?
就算是賣,只怕一次也賣不了這么多。
“你要拿得出來,買了這條裙子,那就如你所說,你是VIP客人,你讓我做什么,我都做。”
“好,一言為定。”
洛希施施然站起來,“我要打個電話。”
她當著店長和全體店員的面,給醉金坊打電話:“我手里有八萬塊籌碼,我要怎么兌換?”
馬歇爾給她的二十萬籌碼,她故意隱瞞了十二萬,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手里有錢。那些錢本該是姑姑的救命錢,就這樣被白白浪費掉八萬,她心里其實心疼極了。
對方不愧是江城第一的會所,雖然八萬塊對他們來說不算大錢,但依然客客氣氣地回應:“您要現在就兌換嗎?請留一下地址,我們這就派人過去。”
洛希說了門店地址,對方回復說半小時后可以兌換。
正好這時候何玥柔換好衣服出來。
洛希才不想她招惹了事以后,又能置身事外,徑直攔住她:“何小姐,麻煩你幫我看下,這些是醉金坊的籌碼吧?”
何玥柔只掃了一眼,就知道她所言不虛。醉金坊的籌碼有特殊的標記,以免有人作偽。何家和傅家都有醉金坊的股份,別人不認識,她卻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
幾乎立刻,她就知道,傅誠深帶洛希去過醉金坊了。
一時心里難受的不是滋味:“沒錯,這的確是醉金坊的籌碼。他給你的?”
“謝謝何小姐幫我作證。”
洛希收起籌碼,往沙發上大咧咧坐下,并不回答何玥柔后面的問題。
讓她心里猜去。越猜,越會疑神疑鬼。
“店長可以放心了?這是八萬塊籌碼,半小時后,會有人來把它們兌換成現金。現在,我要求享受我的VIP待遇。”
洛希往后靠了靠,濕漉漉的頭發立刻在布藝沙發上留下了咖啡色的印記。
“我頭發臟了,店長,給VIP客人洗頭發,不過分吧?”
店長此刻想扇她兩耳光的心都有。
可是不行,按照規矩,她身為店長,要保證VIP客人百分百滿意。
“可以。請,這邊來。”店長的后槽牙咬得咔咔作響。
洛希去洗頭發了。
那些店員只顧著看洛希和店長的熱鬧,都忘了招呼她,一時間,竟把最貴的何大小姐冷落在店里。
何玥柔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抬腳便走。
只是她一直想著傅誠深帶洛希去醉金坊的事,心里不甘,便把剛才拍的照片單獨發給了傅誠深。
傅誠深正在開會,手機響了聲,他掃了眼屏幕,是何玥柔問他:“阿深,我選的這條裙子好看嗎?”
他沒在意。
等會議中間休息的時候,想起來了還沒回復何玥柔,便點開了消息。
后面有張照片。何玥柔一襲大紅色的裙子光彩照人。
旁邊,一個女人卑微地雙腿跪在地上,手里捧著裙擺,頭發濕漉漉的,身上有大片顏色不明的污漬。
是洛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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