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一個人坐在醫院急診室門口,心里空落落的,又緊張,有后怕,還有點不知道該去做什么的茫然。
李顯在里面幫著醫生給傅誠深做檢查,他個子高,她進去了也幫不上忙,反而礙手礙腳,干脆就在外面等。
過了好一會兒,護士出來,手里拿了幾張紙,大聲喊:“病人家屬,簽字。要做進一步檢查。”
洛希沒反應過來,呆呆的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護士又喊了一聲,見沒人回應,回頭問里面:“病人家屬來了嗎?”
“來了,一起來的。”
李顯跑出來,在門口看到傻愣著洛希,一把將她拽起來,急道:“洛小姐,你愣在這里做什么?護士在喊你簽字。”
洛希張了張嘴,下意識道:“是叫家屬……”
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她是傅誠深的“妻子”,她就是他的“家屬”。
“我在,我來簽,我簽。”
她使勁點頭,用力握住筆桿,在檢查單上一筆一劃簽下名字。
因為用力過猛,掌心處的傷口又裂開了,露出來的鮮血把護士的簽字筆染臟了。
對方看了眼她握筆呃那只手,建議道:“要檢查的項目很多,你在這里還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先去把你的傷口處理下,不然感染了也是麻煩事。”
洛希在意的全部重點都放在了“檢查項目很多”上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又想問,又不敢問,張了半天嘴,小心翼翼開口:“他受傷的情況……很嚴重嗎?”
不然,為什么要做那么多檢查呢?
“不知道。初步判斷肋骨骨裂,具體情況還要等ct片子。因為受傷的地方在背部,醫生擔心內臟也有損傷,所以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現在這時候,檢查科還沒上班,有些檢查要等到明早才能做。”
洛希更擔心了。心里一急,腦子就不太靈光,脫口就問:“能給檢查科的人打電話,讓他們來加班嗎?”
護士有點無語地看了看空氣,拿著簽好字的檢查單進去了。
或許是此刻洛希的臉色太難看了,李顯本來想跟著一起進去,臨到門口時,腳步頓了下,停下來,安慰她道:“洛小姐,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醫院也是怕萬一,才讓做這么檢查的。其實醫生經驗豐富,已經有了大致的結論,并沒有說的那么嚴重。”
按說傅誠深受傷,直接去私立醫院更好。只是受傷突然,他們怕耽誤了最佳治療時機,就送到距離最近的公立醫院來了。
這就不免要受許多限制。
洛希雖然是家屬,可她明顯做不了傅誠深的主,真有什么事,在場的也沒一個能負責的人。
李顯想了又想,還是硬著頭皮給傅家老宅打了電話過去。
總歸是爺孫至親,就算傅老爺子最近多次公開表示了對傅誠深的不滿,這個時候也不會袖手旁觀。
洛希去簡單涂了個消毒水,包扎好手上的傷,再回來時,就看見醫院走廊里長滿了黑衣保鏢。
她要抬腳往急診室走,人就被保鏢攔下來:“對不起,你現在不能進去。”
她正要爭辯,身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就是洛希?”
她回頭,就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女人,坐在輪椅上,頭發和妝容都很精致,但面容明顯很憔悴,快五月份的天氣里,還穿著厚重外套,露在袖子外面的一雙手,修長,卻沒有幾兩肉,顯得骨骼嶙峋,青筋明顯。
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是個極美的人,只是身體不好,就這么短短的一句話,說出來已經疲憊不堪。
洛希不認識她,警惕地打量了兩眼,反問她:“你認識我?可我不認識你。”
女人溫和地笑起來,似乎并沒有惡意。
正要開口時,推著她的傭人搶先說道:“這是我們少爺的媽媽。你該叫聲婆婆的。”
傅誠深的媽媽?
洛希愣住了。
他是說過,他媽媽身體不太好。可她沒有親眼見過之前,實在想象不出來身體不太好是怎么個不好法。
現在見到了,她想,他媽媽的身體看起來,的確是很不好。
只是那句“婆婆”,怎么也張不開口。
女人笑了笑,隨和道:“是不是不習慣?那你叫我徐阿姨吧。我嫁到傅家以前,姓徐,叫徐敏麗。”
洛希一下子想起姑姑年輕時候很喜歡的一個歌星,也是叫做徐敏麗。姑姑買過她的專輯,是那種小小的一盒磁帶,天天在家里聽,做飯的時候聽,洗衣拖地的時候也聽。
只是后來就不太聽了。姑姑說,這個歌星出道以后就發了這一盤專輯,之后就退圈了。再喜歡的歌曲,天天聽也膩了,又沒有新專輯推出,很快就被大家遺忘在腦后了。
她那時候小,大概剛上小學,不管是對歌手還是歌曲,印象都不是很深,如今只能記起來名字,和零星的幾句歌詞。
也不知道那個很快退圈的歌手徐敏麗,和傅誠深的媽媽是不是同一個人?
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罷了?
洛希還是乖乖喊了一聲:“徐阿姨。”
徐敏麗點點頭,目光看向急診室:“是公公通知我,阿深受傷了,我便過來看看。只是這會兒公公在里面,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你和我都進不去,只能在外面等。”
她身后的傭人忍不住抱怨道:“老爺子也知道夫人身體不好,又是大晚上從療養院語錄辛苦趕過來,怎么說也應該讓夫人先看一眼少爺,之后再談別的事啊。”
徐敏麗扭頭,眉心不悅地瞪她一眼,傭人便不說話了,只是臉上明顯還是不忿的。
徐敏麗沒看見。又或者是,即便她看見了,介意了,也管不了,所以干脆裝作沒看見。
她問洛希:“走廊里有風,怪冷的。你要不要推我去樓下的快餐廳坐坐?”
洛希并不覺得冷。不過她看徐敏麗的樣子,覺得是真的怕冷。
她擔心傅誠深的情況,忍不住看了眼急診室。那邊靜悄悄的,一群保鏢站在外面,一個走動的人都沒有,不但聽不見腳步聲,連聲咳嗽都沒有。
看來一時半會,傅爺爺是不會放她和徐敏麗進去了。
“好。”
她點點頭,過來推輪椅。
因為是深夜,通宵營業的快餐廳里根本沒幾個客人,店員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洛希拿了張菜單給徐敏麗,問她想要點什么?
她擺擺手:“給我一杯熱水吧。外面的東西,我不太能吃得了。”
洛希點了一杯橙汁,又要了一杯溫開水,端到座位上,和徐敏麗面對面。
她有直覺,婆婆是有話要和她說的。
果然,半杯溫水喝下去,徐敏麗暖和過來,徐徐開口了:“聽說,阿深是因為你才受傷的。”
洛希握著橙汁的手不由地收緊:“對不起……”
“別誤會,我不是指責你的意思。”
徐敏麗的聲音很溫和,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個因為兒子受傷而擔心焦急的母親。
可要說她不關心兒子,她卻無視自己的身體,大半夜忍著一路顛簸來了醫院。
洛希想,或許她是因為身體的原因,所以慢慢養成了心態平和,說話慢吞吞的樣子,就顯得有些佛了。
她是傅誠深的媽媽,應該受到尊重的。
她便抬起頭,看著對方的眼睛,真誠道謝:“傅先生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當時有幾個混混抓住了我,他們想……非禮我,是傅先生及時出現,我才得以平安無事。那些混混收了錢,見事情辦不成,就想用鐵棒打斷我的手,讓我再也沒辦法做設計師。也是傅先生,替我擋住了鐵棒。我……”
她漸漸說不下去了,低下頭,眼里隱隱含淚,死命咬住嘴唇,不想在這時候落淚。
“你擔心阿深,對嗎?”徐敏麗問她。
洛希點點頭,遲疑了下,補充道:“我還很感激傅先生。”
徐敏麗淡淡笑起來:“只是感激嗎?”
洛希愣了下,沒明白她的意思。
她便又道:“你叫阿深傅先生,這稱呼可怪見外的。你們不是結婚了嗎?”
洛希抿了抿唇,有點尷尬地解釋:“我和傅先生是結婚了沒錯,可我們……我們……”
“并不相愛,對嗎?”徐敏麗了然道。
她的目光雖然淡,卻給了洛希一種無處逃避的窘迫感。
而她接下來的話,也讓洛希感覺到了壓力。
她說:“是公公讓你嫁給阿深的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么才同意這件事的,不過,我可以斷定,你的家世背景都很一般,傅家想要拿捏住你的娘家,輕而易舉。”
洛希仔細分辨了下,聽不出她語氣里的嘲諷揶揄,似乎真的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她尷尬地點了點頭,如是道:“我是跟著姑姑長大的。姑姑開了一家制衣廠,不過現在也不在她名下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豪門名媛,原本就該跟傅家這種頂級豪門無緣。這樣的門第原本她只能抬頭仰望,還是踮起腳尖也不一定能望到的那種。
這一點,她從一開始就很清楚。所以,她時刻提醒自己,不能陷入進去,她遲早是要和傅誠深離婚的。
徐敏麗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是這樣子。所以我猜,阿深這次會因為你而受傷,公公一定會朝他大發雷霆。”
洛希懵懵懂懂的,好像有點明白她想說什么,又不是很明白,只問她:“傅爺爺嗎?我跟他只見過兩次面,他雖然看著嚴厲,其實,還算隨和。”
至少,從來沒有刁難過她。
徐敏麗卻搖頭:“公公對你隨和,是因為那時候阿深根本不會在意你。可如今卻不好說了。”
洛希心里咯噔一聲,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就像破繭的蝶,扇著一雙美麗的大翅膀,在她心里橫沖直撞,撞得她心尖跟著不停地顫。
她忍不住開口,向徐敏麗求證:“徐阿姨,你意思是,傅先生他……他……在意……我嗎?”
徐敏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笑盈盈地看著她,反問她:“那你呢?你剛才說,你很感激阿深救了你。你確定,你對阿深,只是感激而已嗎?”
洛希沉默了。
她對傅誠深,只是感激嗎?
心里分明有個答案的。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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