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西洲看著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他的兒子小洲。
他單手托著腮幫，小眉毛輕輕一挑，英俊又可愛。
這是小洲第一次在他面前念詩，只是怎么聽起來流里流氣的？
那氣質也差不多。
小詩并不覺得遭到了爹地的嫌棄，還滿臉期待的看著他，等著他夸。
然而，爹地一直板著臉。
小詩眨了眨眼：“我念得不對嗎？”
她其實是故意念錯的，但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不念錯，怎么能跟爹地找到話題呢？
爹地看上去太高冷了，一副不太好接近的樣子。
她只能這樣。
傅西洲嚴肅的說：“你確實是念錯了，錯了很多個字。”
就只有一句“左右流之”是正確的。
小詩一副特別乖巧，細心接受的模樣，問道：“是哪里錯了？”
“這個字，不念‘且’念‘雎’，這個字也不念‘鳥’念‘鳩’”
小詩一點頭：“那就是關關雎鳩。”
“嗯。”傅西洲有一絲的欣慰。
小洲認真起來的模樣，倒有幾分像個小學霸。
傅西洲漸漸的，進入了輔導狀態，繼續糾正道：“還有這個字念‘河’，不是‘水’，這兩個字念‘窈窕’不是‘苗條’”
小詩點頭：“嗯嗯嗯~”
“這個字念‘參’不是‘生’后面這個字念‘菜’不是‘萊’”
小洲繼續點頭：“我記住了爹地。”
傅西洲的手落在了最后那一排上，神色沉了幾分：“尤其是這個詞語，念‘寤寐’，而不是‘壯壯’，你覺得壯壯求之好聽嗎？”
本來挺浪漫的一首詩。
從小洲的嘴里念出來，有些耍流氓的味道。
尤其是壯壯這兩個字……
傅西洲單手扶額，一時間內心情緒五味雜陳。
小詩點頭如搗蒜：“壯壯沒有寤寐好聽，爹地，你聽我再念一遍。”
“嗯。”
小詩仰頭，一邊搖頭，一邊念，一板一正的模樣，頗有些詩人的味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壯壯……”
小丫頭念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明顯感覺到爹地眼神冷厲了一下，連忙改了過來：“寤寐求之！”
傅西洲有些驚詫小洲的學習能力。
他不過是糾正了一遍，小洲竟然全都會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覺得這孩子本來就會，故意念錯。
小詩念完之后，像是要找他要糖吃，雙眼亮晶晶的：“爹地，這一次對嗎？”
見此，傅西洲又打消了心里的疑慮，薄唇一動：“嗯，對了。”
小詩興致勃勃的翻開了下一頁，興高采烈的說：“爹地，這一首我會念，我會念！”
傅西洲看著詩名，沉默了幾許。
——擊鼓。
其他的詞都沒有，只有一段。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小丫頭開始朗誦：“死生刀門，與之成說，提子之手，與子白老！”
之后看向傅西洲：“爹地，這一次，我念對了吧。”
傅西洲：“……”
他沉默了幾秒后，耐著性子又給她糾正了一遍。
小詩立刻又朗誦了一遍。
然后又要翻開下一頁。
傅西洲只覺得眉心發疼，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摁住了她的小手背：“行了，不念詩了。”
小詩疑惑的看著他：“是我念得不好嗎？”
“……不是。”
“爹地，你猶豫了。”小詩特別會察言觀色，當即猜穿了他善意的謊言。
傅西洲見她可可愛愛的模樣，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不是念得不好，是這些詩不適合你。”
“為什么？”小詩不解。
她在商城都沒有機會上學，答應幫鄰家叔叔洗一個星期的碗，才換來的這本詩呢。
她已經倒背如流了。
但都是一個人讀，媽咪從來都不會參與。
因為媽咪沒上過學，不認識字。
她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讀完。
終于可以和爹地分享了，這對她來說，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
“沒有為什么，現在你告訴爹地，借你這本書的同學叫什么名字。”
他需要和該同學的家長好好談談。
他翻閱了一整本，全是情詩。
這些詩都是流傳青史的名詩，但不適合小洲這個年紀的孩子背。
小詩察覺到他不喜歡她背這些詩，又怕被猜穿，只好轉移這個話題：“爹地，你能給我一本適合我讀的詩嗎？”
傅西洲聽言，起身走到書柜邊，拿起一套小學生古詩詞，從中間取了一本，重新走到她身邊坐下：“念這本。”
小詩看了一眼封面，沒了興趣。
雖然她對爹地反對她讀的那本書上面所有詩都倒背如流，但是，她還沒有完全了解到那些詩詞的意思，所以還有興趣跟爹地一起學習。
但爹地給她的這本，她都參透了，不想浪費難得和爹地相處的時間，如實說道：“爹地，這里面的古詩，我都會了吶。”
傅西洲有些不可思議，這里面可是有一百首古詩詞。
若小洲是個小學生，倒不會如此驚訝。
但小洲還在上幼兒園，他自然會懷疑小洲在說大話。
“我考考你。”
小詩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嗯嗯。”
“《畫》”
“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
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一個字也沒錯。
傅西洲又換了一個復雜一點的：“《所見》”
小詩仰頭背誦：“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
意欲捕鳴蟬，忽然閉口立。”
傅西洲的眼神再一次發生了變化，與剛才的無奈完全不同。
他試探性的又考了一首：“《山村詠懷》”
小詩搖著頭繼續背誦：“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
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這下，傅西洲沉默了。
原來小洲是個隱形學霸。
他竟然從來都不知道。
從前，小洲和他相處，很難和他溝通超過十句話。
今天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有些不可思議：“這些詩，你都是跟誰學的？”
小詩低下頭。
她去做小工回來經過學校，在門口蹲著聽學。
老師見她好學，送給她一本唐詩三百首。
她現在是哥哥，不能如實回答，解釋道：“是在手機里學的。”
傅西洲鳳眸微瞇了一下：“剛才那些詩，你其實也都會念吧？”
*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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