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鋼鐵黎明 > 第34章、除惡務盡
  “還逞不逞英雄了?!”

  陳瀟湘笑罵道,又照沈如松肩膀來了一下,可能下手沒輕沒重了一些,沈如松剛有血色的臉頃刻間白了,嘶著聲后腦勺往枕頭一靠,深深陷進絲絨里,嘆道:“我的姑奶奶,我招你惹你哪里了呦?”

  陳瀟湘面上略微有些掛不住,十指交疊像是要不好意思絞絞手,結果一陣“噼里啪啦”的指關節響動聲,引得是病房眾人矚目,就連方才一直蠻橫的小護士也停住腳了,隨時要攔住這個要痛毆傷患的女兵。

  到底是來探望而不是來找茬的,陳瀟湘翹著二郎腿坐下,掏出匕首挽了個漂亮的刀花,刀刃靈巧在指尖飛舞,凍梨青黑的外皮簌簌而下。

  沈如松原本也沒想著這兩片梨子能到肚里,也不愧是陳瀟湘,削了一碗梨,用刀尖挑起吃的飛快,竟也是沒給沈如松發話插嘴的機會。

  吃完拍拍手,陳瀟湘二郎腿一歪,手壓在腿彎,傾身過來,說道:“算咯,隧道里舍得斷后,這點我看得起你,是個爺們。”

  “想繼續……嗯,你最好趕在部隊開拔前把傷養好。”陳瀟湘一副話在嘴邊又憋回去的模樣。

  “到延齊廢墟,別逞能了啊,下次沒我給你搭檔了。”

  說完陳瀟湘起身就走,手揣在褲兜里一步三搖,等到沈如松回轉過神來,她竟是倚在病房門前,見沈如松眼神遞來,她當即環過那個蠻橫的小護士,大聲道:“護士啊!你們醫院里有多少醫生?”

  沈如松笑的一口水嗆了出來,他朝著陳瀟湘伸頭笑道:“都一個營的!不過下次還是得我打頭陣,我是戰斗工兵,天生就是給步兵掃雷的!”

  陳瀟湘只是向后擺擺手,身材頎長的她足足比小護士高了一個頭,她直接把腦袋擱在了小護士頭頂,走得遠了,聲音穿過來往人群,卻是模糊不清。

  “那記得穿厚點!”沈如松最終只聽清了這句。

  他失笑搖頭,手下意識地往床頭柜摸去,當然,摸了個空。

  年輕的士官悵然若失。

  沈如松的傷不能說不重,不過接連兩場手術修補了他受損骨架,但傷筋動骨都得一百天,他這樣內腑受了傷,休養個半年也是正常。

  但是吧,咱就是說年輕力壯,自小勞逸結合,男孩12歲起周六日就要開始義務勞動,他17歲在士官學校里練了三年,平時往死練,練完飯管飽,油水也夠。戰斗兵有幾個不是青壯漢子?

  醒來過了四五天,沈如松就能自己拄拐杖下床了,第二周能正常走路就是一走快就腹部絞痛。

  沈如松倒其實也樂得忙碌了兩月后休息這一陣子,期間,班里輪流來人照顧他,連隊也派人意思了一下。

  楊天挨的是貫穿傷,蹲營房幾天自己就結疤愈合了。到沈如松跟前,安靜地像個鵪鶉,畢竟這小子已經遭了軍士長好幾頓抽。當時是什么情況!炸隧道!擅自脫離!如果動機好能算事,那條令算什么!

  所以楊天剛從禁閉放出來,處分讓許國峰軍士長擔了,但關禁閉兩周加單獨加訓,這日子著實難熬,這小子一來,把沈如松的療養品吃了很是不少。

  沈如松能說什么?人家是想來救他的,雖然幫了倒忙,但私情還是要認的。公開時候肯定要狠批這樣的冒進個人英雄主義,好吧,沈如松獨自斷后也沾這個邊。私下?能讓人冒著丟命的風險來找,心里沒觸動那是假的。

  “所以啊,你小子不要惹老峰頭生氣。”沈如松盤腿坐在床上,拈起一瓣橘子吞進嘴里,對著楊天說道。

  “他何止管了咱們班?整個營他都看著,只是人習慣睡機修廠了,離咱班營房近,所以格外訓我們更多。否則,他帶個機修隊,日子不好?”

  “有空把心思放在學技術上,別說搶汽車兵的活計,誰知道哪天派上用場?”

  沈如松零零碎碎說了不少,楊天就一直剝橘子放過去,這小子左耳朵少了半只,子彈打得。臉頰也覺得不對勁,是頰窩那里擦了兩發過去。

  比起沈如松骨斷筋折但軟硬件都在,楊天是破了半張相了,一時間說不清誰慘誰好。

  從抬進醫院到同意出院,沈如松一共待了兩個多月。單手拎著背包壓在肩后,他看著生氣勃勃的延齊基地,心也跟著有力跳動。

  剛報到的是二月,那時基地灰白茫茫,穿著冬衣帶著護耳帽,走在路上一個個雪人似的誰也不認識,除了紅字標語外都是一個色,人看見坦克尾氣都想湊上去熏熏手,每天出門五公里冷的跳腳,一化凍就爛泥地,穿長靴踩進腳踝深泥巴里,凍的骨髓都冰了,邁步比打仗還困難。

  現在可好,直接跨到了六月底,人們換上夏季作訓服,軍綠迷彩和復興樓的褐黃色很是相得益彰,走在干燥路面上,隨手搭上個過路卡車,“嗨”一聲就把包裹丟車斗里,扒著車欄桿望向奔騰向東的海蘭圖朵江,那蔥油油的原野上,是一叢叢紅黃相間的無名野花,有幾窩兔子被出來放風的軍犬追的滿地打滾。一隊巡邏兵小跑著通過大橋,漸次消失在夏季藍的發白的天空下。

  回到連隊營房,早上八點自然是空蕩蕩,沈如松熟稔地找到了自己那張鐵架床,他睡上鋪。

  鋪好被褥,把水杯牙刷臉盆弄整齊,他坐著看了會兒書,信步到了連隊旁的軍人供銷社,領回了自己在醫院期間沒領的其他配給,然后把這幾個月的津貼以及配給票全部拿出來,買了不少干貨。

  “媽,穗子,我一切都好。”

  沈如松伏在案頭寫著出院來第一封家信。他的主治醫生查房時告訴他,手術后他醒過來一次,說了句“別告訴家里”就又不省人事了。而且軍隊也尊重這個意愿,比起通報漫長的死亡過程,長痛短痛都有,大家都愿意一紙死亡通知書了事。

  在軍隊里,信件去的晚是常事,所以沈如松家里兩個月沒收到信或者傳真也不覺得奇怪。

  “出了兩個月外勤回來,延齊這里風景很好,輻射不高,出門不用時時戴防毒面具。天氣轉暖,有時候能有加餐,獵兵回來就有。”

  “你們兩個在家多加注意,咱家是烈屬,配給很充足我不擔心。穗子要考試多補充營養,不過媽你不要把自己的配給都交給她了,我知道你肯定這么做了,所以我隨信寄去了很多干貨,海貝、肉干、以及鲅魚吧,聽說是,反正我平時吃的夠多了。”

  寫了很長的一封信,沈如松本是想寄張自己的軍裝標準照回去,但手頭沒有,轉念一想算了,立功的時候再照吧,于是捧著全家福照片和父親留下的老懷表失神了會兒。

  提著干貨和信件去郵局,貼上郵票寄出去,期間聽著郵局里有人爭執近期會不會和北邊帝國狠狠干一仗,那邊說咱們演習過了火,威脅動用裝甲大軍推平了陵海。

  沈如松從來不參與這種討論,因為他覺得這種扯淡聊天毫無意義,他的年紀還沒到中年大叔喜歡教育別人。

  寄完信正要走,郵局職工提醒他有封信沒取。

  誰寄的信?不至于是家里來信吧?沈如松納悶到。

  取出信件,一本《珞珈詩選》,沒了?

  翻開扉頁,掉出朵黃花,他忙不迭夾住也要掉出的一張紙,撿起地上的這朵炮制過的棣棠花。反身倚著墻面讀起信件。

  “沈如松下士,展信佳!”

  “尤為喜愛珞櫻篇,早操后吟讀了兩三首,可惜紙不傳聲。你的注釋寫的蠻好,若是有其他這類絕版詩選,可否寄來借看?為表謝意,隨信寄去夏花標本若干,祝好”

  “此致,敬禮。”落款時間是6月1號。

  沈如松放平了詩選,果然每過數頁真有一片精良手作的夏花,這是本36開、180頁的書,里面夾了有近40片夏花書簽。

  沈如松想到箱子里確實還有本中學時買的一本《草根集》,隨手回信寄給了北琴基地的戚雨竹。

  多個筆友也挺好的。沈如松想到。

  中午下操,沈如松班里諸人看見班長回來了,自然是好一陣歡呼,嚷嚷著周日非得吃頓飯慶祝慶祝。

  大家心里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沈如松也想去去晦氣,于是等到周日下午不出操,眾人便前呼后擁地趕到了基地夜市。

  兩萬多人的大基地,人都有七情六欲,這可以通過條令壓下來,但吃飯找個熱鬧沒必要管的這么嚴。夜市是附近的國營農場的農工兵家屬開的,都是遷出地下城的居民。雖然基地從沒官方許可過這條夜市街的存在,但這一溜刷了漆的三層小樓,平整地面、水電皆有的街市,可是工兵派人在晚上修的,憲兵也正常巡邏。

  大家,自然心照不宣嘍。

  十一個人占了個大圓桌,白的沒有也不許,但是啤的可以,那三箱起步,一串串野豬肉和韭菜茄子流水似的上來。

  挨個敬酒對瓶吹,沈如松喝的都快吐了,正扶墻準備嘔時,抬頭間,他望到一群有些熟悉的人晃悠了過來。

  “我擦,這不是那群揍楊天的輔助兵嗎?”沈如松耷拉下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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