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之中，茶水的香氣已經冷凝，一片寂靜。
王燼沉默著，看著眼前緩緩道來自己曾經往事的夏鴻禎，后者盡管面色一片平靜，但那手中不斷轉動著的茶杯，卻在表明，他的內心，絕對不是表面上這么波瀾不驚。
“后來呢？”
沉默許久之后，王燼緩緩出聲問道。
“后來？”
夏鴻禎不免自嘲地笑了笑：“后來，我貪生怕死，拋棄了我的未婚妻，斷手逃離，被那羅圣全國通緝，據說軍部上層召開了一場大會，那羅圣帶頭，要將我列為頭號通緝犯，全場的所有武圣，沒有一人反駁。”
王燼沉默地聽著，既然夏鴻禎說了，沒有一人反駁，那么就代表著，那曾經想要收夏鴻禎為弟子的宗明武圣，也沒有任何的反對。
原來，同為九級，同是武圣級別的人物，卻也有這么大的差別。
可笑夏鴻禎信守承諾，拒絕羅圣的邀請，仍舊堅持拜入那宗明武圣門下，最終卻被那宗明武圣毫不猶豫地放棄。
何等諷刺。
“我走投無路之際，還是司空天雄武圣出面，將我保下，司空天雄武圣本身一直在鎮守邊疆，對國內大事很少了解，在得知此事之后，親自出面將我保下，就算是羅圣也不敢過分逼迫，最終只能夠放棄對我的通緝。”
夏鴻禎繼續開口，聲音之中卻帶上幾分痛苦：“只是可惜了我的未婚妻，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那群畜生手里，我卻扔下她獨自逃掉，直至今日，羅圣那頭畜生，都還在逍遙法外……”
“羅圣，為什么有這么高的地位？同為武圣，就算是羅圣的實力要比普通的武圣強，其余的幾位武圣，為何會如此懼怕他？”王燼很是不解，同為九級，差距究竟有多大，才會讓其余幾位武圣，甚至不敢反抗那羅圣的命令？
“你不懂……九級與九級之間的差距，比我們想象的要大得多，而羅圣……”夏鴻禎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羅圣，為什么要創辦這太歲會，太歲會又究竟對他起到什么作用？”王燼已經看出來，這么多年，恐怕夏鴻禎內心對于那羅圣的憤怒，從未消滅過，這么多年來看似頹廢，實際上一直在暗中調查著那羅圣的情況。
否則的話，恐怕也無法得知太歲會就是羅圣創辦的這一消息。
“不知道，根據我這么些年來調查得到的消息，這太歲會，一直在進行著一個名為太歲的計劃，就是要人為地制造出一些強大的怪物出來，這些怪物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體型龐大，有著相當強大的再生能力。”
夏鴻禎搖頭道：“你若是感興趣，可以去榮耀系統之中，花費貢獻點去調查相關的信息，僅僅是近三十年，類似的怪物出現的記錄，便有十余起。至于這么做的目的，誰也不知道，或許僅僅只是因為那頭畜生太過無聊吧。”
“太歲會不斷對國內的天才下手，難道軍部的上層就不管嗎？”王燼又問。
聞言，夏鴻禎的臉上，頓時有著譏諷的笑容浮現。
“管？誰敢管？太歲會屬于羅圣，這在軍部上層，幾乎就已經屬于是半公開的秘密，除了司空天雄武圣，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去觸碰那羅圣的霉頭？就算是司空天雄武圣，出于大局考慮，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羅圣可是我們大夏有數的戰力之一，戰力甚至還要在司空天雄武圣之上，誰敢管？”
王燼沉默了。
雖然兩世為人的他，早就知道，這天底下，沒有絕對的光明與黑暗。
但是當得知這大夏上層的這般黑暗之后，他還是心中有著強烈的震撼。
異獸當前，然而，人族內部，仍舊斗爭至此。
何等譏諷。
“羅圣的實力，非同一般，甚至可以稱為是大夏第一人都不為過，他與司空天雄武圣究竟誰強誰弱，誰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實力，絕對不是普通九級可以相提并論的。”夏鴻禎一口將杯中已經涼透了的茶水飲下，緩緩道：“他在國內的地位，乃至在世界上的地位，都是無法想象的，他的命令，幾乎就等同于是圣旨，無人敢違背。”
“我茍活至今，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看到那頭老狗在我面前俯首，但這也僅僅只是奢望罷了，只希望有生之年，我能夠手刃那頭老狗手下那群助紂為虐的廢物！”
“啪”的一聲，夏鴻禎手中的茶杯被他硬生生捏碎。
他緩緩站起身來：“該說的我都說過了，我看你的樣子，似乎在那兵冢之中一行，你算是有所收獲，不過，不要急于求成，貪多嚼不爛，先好好沉淀一段時間，再進入兵冢之中參悟，你的收獲會比現在大很多。
該說的我都說了，沒什么事的話，你可以回家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學校的考試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幫你打點好了。現在你被太歲會的人盯上，最重要的，是快速提升你的實力，所以……一切的瑣事，都要放在一邊，專心提升實力，才是最主要的。”
“這邊的事情，我已經通知了江峰，該怎么做，那小子應該心中自己有數，你不用擔心，他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太歲會的人行事詭秘，這小子又是個直腸子，被太歲會的人蒙騙，不稀奇。”
一口氣嘮嘮叨叨半天，夏鴻禎看了王燼一眼，朝他揮揮手：“行了，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我還有事，要離開一趟，你接下來想回家也好想回學校也罷，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有什么事情，若是心中沒底，先通知我，我會盡快趕來。”
說完，夏鴻禎大步朝著門口走去，然而快要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住腳步，沉默了幾秒鐘之后，聲音有些低沉：“是我對不起你，小子。”
說完，他大步跨出茶室。
茶室之中，只剩下王燼坐在原地，靜靜地抿著杯中已經冰涼的茶水。
他知道為什么最后離開之前，夏鴻禎會突如其來地對他說了一句抱歉。
王燼雖然相信夏鴻禎，但兩世為人的他，并非是那種愚善之人，會對人百分之百地相信。
結合這段時間以來所經歷的種種，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會與太歲會正面對上，背后是絕對少不了夏鴻禎的推波助瀾的。
遠的不提，就僅僅只是這次前往那座巢，整個任務，都是夏鴻禎為他挑選的。
再加上夏鴻禎這么多年以來，始終關注著太歲會的動向。
若是說夏鴻禎僅僅只是無意之間，偶然地將王燼引到了太歲會的對立面。
王燼是絕對不信的。
世上哪有這么多的偶然？
“所以……老夏之所以收我為弟子，是因為看上了我的天賦？將我引到太歲會的對立面，就是為了將來我實力強大之后，借助我的手，幫他報仇？”
王燼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子。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并不復雜，到了這個地步，王燼只是稍加思索，便能夠猜出來夏鴻禎的目的。
夏鴻禎想必也是清楚，自己的這點暗中心思，瞞不過王燼，所以才會在最后離開之時，對王燼說出那一聲抱歉。
只是，夏鴻禎所不知道的是，就算是他并沒有暗中設計，王燼的那太歲會之間，也早就已經結下了梁子。
當初元城之事，至今還在王燼心中，未曾忘卻，就算是沒有夏鴻禎在背后的推動，王燼也早已經站在了那太歲會的對立面上。
所以，哪怕現在猜到了整個事件背后，有著夏鴻禎的暗中推動，王燼仍舊沒有任何要怪罪夏鴻禎的意思。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夏啊老夏，雖然你個老小子背后設計我，但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
王燼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雖然現在的王燼，在面對太歲會這個龐然大物之時，仍舊沒有太多的還手之力。
但是，至少他已經知道了這太歲會背后之人，究竟是誰。
羅圣，九級精神念師，甚至有可能是整個世界之上的最強者。
這毫無疑問是一座大山。
然而王燼卻并不畏懼。
從茶室之中走出，看著已經徹底黑暗的天空，王燼深呼吸一口氣。
羅圣嗎……
不管你是誰，既然要與我為敵，那就準備好迎接恐怖的夢魘吧！
……
“小文……我究竟做的是對是錯？”
一片寂靜的荒山之上，獨臂的夏鴻禎立在一座墳冢之前，月色灑落在那墓碑之上的黑白照片，照亮那黑白人像之上的燦爛笑容。
夏鴻禎靜靜與那張黑白照片對視著，黑色的風衣在夜色之下卷動，好似波瀾不定的心境。
“將那孩子卷進來……”
沉默許久，夏鴻禎眼神之中寒芒一閃：“待我為你報仇之后，我會在那孩子面前自裁謝罪，算是為我犯下的錯誤償還債務。”
他緩緩轉身，黑色的風衣在夜色之中一閃之下，便徹底消失在原地，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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