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會……再也不會對你發脾氣了……”
宋辰梟略帶哽咽,聲音又低又啞。
慕莞怔了怔,宋辰梟還是頭一次用這樣卑微的口吻說話。
他的情緒也似乎極為不穩定,氣息忽然沉下去,就像是在哭一樣。
“好了好了,我也沒說不原諒你……”慕莞一慌,用力拍了拍宋辰梟肩膀,將他輕輕推開。
她終于看仔細男人的眼睛早已又紅又腫,顯然是已經哭過很久。
難道……她病的這么嚴重嗎?
慕莞頓時一驚,糟糕了,她差點忘記了十天之期!
“宋辰梟,我睡了有多久?”
宋辰梟垂頭,并沒有回答慕莞的問題。
半晌,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按回枕頭上,“你現在已經沒事了,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休息。”
慕莞有種不祥的預感,宋辰梟看她的目光,明顯有些閃躲。
她皺眉,這才感覺到小腹有著綿延的刺痛感,虛弱的感覺也好像是從腹部發散開來。
慕莞下意識的摸了下肚子,心頭頓時一冷。
之前還微微隆起的小腹,如今平坦光滑,甚至軟軟的下陷。
“宋辰梟。”
慕莞艱難開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冷如冰雪。
“我是不是……”
“是。”
宋辰梟怕她說出最不想提及的話,立即打斷了她。
他低著頭,拼命吞咽著喉結,一手握住她的掌心,一手用力攥緊,按壓在大腿上。
“……”
慕莞唇角張了張,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眼里瞬間潮濕,但淚水氤氳半天還是咽了回去,慕莞覺得自己好像很平靜,也沒有預想中的難過。
反應了好一會兒,她才問宋辰梟,“你都知道了?”
宋辰梟點點頭,啞聲道,“是。你受苦了……”
他反復摩挲著慕莞的手,恨不能將心血里所有的愛意和溫暖都給她,把自己所有的養分都用來填補她心里的傷。
隨后,宋辰梟便將慕莞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
就在宋辰梟去見盛白鶴時,慕莞這邊突發狀況被送往搶救室。
宋景云第一時間通知了宋辰梟,隨后,便被醫生傳來慕莞流產,大出血的消息。
慕莞的血是特殊血,醫院的血庫根本不夠,幸虧慕莞讓宋景云幫忙存了自己的血,宋景云想也沒想就從血庫調了血。
與此同時,大批警察趕到,封鎖了醫院。
原來是有人提前報警,聲稱有人在醫院行兇,且還提交了匿名證據。
很快,警方抓到了一名嫌疑人。
宋景云前去一看,被截住的嫌疑人竟然是蘇聿。
蘇聿也正穿著醫院護士制服,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
宋景云以為是誤會,但警察手中已經掌握了蘇聿偷偷注射藥物的錄像。
而且醫院內的護士也指正,蘇聿確實是個生面孔,他混進了搶救室后,慕莞才突發流產。
人證物證確鑿,蘇聿也承認了。
他承認自己給慕莞用了藥,但不是為了害人,恰恰是為了救人。
不過這一點,卻無從證實,蘇聿還是被涉嫌故意加害罪帶回了警局。
警局審訊的結果,剛剛才發給宋辰梟。
蘇聿交代的信息并不完全。
他只是告訴警方,自己是從盛白鶴手中拿到解藥去救人,并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為何知情不報,還有整件事情他深度參與的前因后果。
但令所有人都沒想到,就在蘇聿被審訊時,宋霏也主動到警局自首。
她承認是自己故意傷害慕莞,并闡述了整件事情與蘇聿無關。蘇聿是在她的懇求和脅迫下才去給慕莞送解藥。
并且這個解藥的成分本身就會使病人流產。
雖然宋霏的話也并沒有證據證實,但她的證詞卻全面細致,十分具有說服力。
宋辰梟看到審訊筆錄,徹底明白了慕莞之前的種種表現。
原來她始終都在為他擔心。
他真的難以想象,她這段時間是怎么熬過來的!
可他呢……
盛白鶴幾招卑劣的離間,就腦袋混沌了!
一想起這些,宋辰梟又頓感心痛。
慕莞摸了摸宋辰梟的手指,“好啦,現在都過去了,我已經沒事了。”
宋辰梟也點點頭,強行打起精神,“是,好在……你醒了。”
氣氛有些低迷,慕莞頓了頓,轉移了話題,“宋霏確實不是什么好人,但蘇聿……他一直都在幫我,這次送藥也虧了他。”
不是他,大概她真的會死吧。
她竟然粗心到將解藥丟在了盛白鶴那里。
“我知道。”宋辰梟低聲,“蘇聿也被盛白鶴利用了。不過他很維護宋霏,這兩個人看來早已經狼狽為奸,他救你,未必是沒有目的的。”
“……”慕莞抿了抿唇,輕輕瞄了一眼宋辰梟。
男人一提起蘇聿,臉色瞬間暗沉了一大截。
他對蘇聿的偏見很明顯。
慕莞沒敢多說,只是更用力揉了揉他的手指。
“你放心,我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好歹他救了你,我不會對他怎么樣,警局那邊,只有宋霏脫不了身。”
宋辰梟當然明白慕莞的心思,她是生怕他再針對蘇聿。
“嗯!”慕莞點點頭,聲音清軟,“大不了以后我不和他來往了。”
宋辰梟睨她一眼,表示將信將疑。
慕莞趕緊挽著宋辰梟的胳膊撒嬌,宋辰梟被她拉著,半個身子都要挨到床上。
他輕輕在她臉頰吻了吻,“餓不餓?”
“餓。超級餓。”慕莞眼里光芒燃起,她早就餓的前心貼后背了。
“想吃什么?”宋辰梟低笑,“我去給你準備。”
“想吃的有點多,如果都要可以嗎?”
“當然可以。”
宋辰梟撫著她的發,滿眼柔情的說。
慕莞心里滿足,完全沒看出,男人眼底里那濃得化不開的哀傷。
她數著手指,將自己能想到的喜歡的好吃的,一股腦說了個遍,后來又覺得實在太多了,又勉強取消了兩個。
宋辰梟嘴角淺揚,很耐心的等她說完,用手機一一記了下來。
“好,我這就去買。”
“你去買?”
“是,我去。”
“可我想你陪我,不能叫陸助理去嗎?”
慕莞有點詫異,平常這種事情,宋辰梟不是都會把陸懷叫來,一通甩手吩咐嗎?
難道今天陸懷不在嗎?
“……”
宋辰梟的臉色一黯,他張了張唇,卻一時啞然。
忽然,他避開了慕莞的目光,將頭轉向了一側,抬手摸揉了揉眼角。
慕莞心中疑惑,“辰梟,出什么事情了嗎?”
“沒……”宋辰梟喉結急促的動了幾下,聲音忽然沙啞,“眼睛有點不舒服。”
“怎么了,我幫你看看……”
慕莞想去拉宋辰梟的手,但他已經先一步起身。
“已經好了,陸懷……陸懷他值了太久的班了,所以休息去了。”
“……”
慕莞總覺得不太對勁,然而不等她繼續說下去,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
是慕安溪風風火火沖了進來!
“我的莞莞!嗚嗚嗚嗚,怎么我才離開幾天你就不能好了!”
慕安溪哭唧唧的一邊喊一邊撲到了慕莞床邊。
宋景云跟在慕安溪的身后走進來,朝宋辰梟和慕莞道,“……不好意思,沒攔住。”
“沒事,讓她們姐妹好好聚聚。”宋辰梟低低道。
慕莞被慕安溪抱著左看右問的,一時間也再顧不上宋辰梟。
等她和慕安溪聊完,宋辰梟和宋景云都已經離開。
宋辰梟和宋景云一同走出病房,宋景云看出宋辰梟臉上的疲憊崩塌,再也沒有了笑意。
他欲言又止,也不發一言的跟在男人身后。
兩人進入電梯,一直到了醫院門口,宋景云才道,“要去給嫂子買東西?”
宋辰梟“嗯”了一聲,走進車庫。
宋景云:“怎么不叫別人跑腿?”
宋辰梟沒有回答,他剛打開車門,宋景云就搶著坐進了駕駛座。
宋景云其實是在明知故問。
宋辰梟不想一直待在病房,大概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被慕莞發現了端倪。
陸懷下午送慕默念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人當場死亡,現在尸體就放在太平間。
而慕默念……則是下落不明。
消息是在宋辰梟回到醫院后才傳過來的。
宋景云本想先壓下來,不告訴宋辰梟,但卻沒有瞞住,宋辰梟得知情況,也差點一度挺不住。
他的身體透支的厲害,現在也比慕莞好不到哪里去。
不過是依靠著宋霏給的那些藥丸強撐著。
剛剛為了在慕莞面前保持狀態,宋辰梟甚至一次性吃了一大把。
雖然這藥能提精神補體力,但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副作用。
宋景云實在擔心宋辰梟,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了的。
如果放在他身上,估計他已經死了幾回。
宋辰梟也沒逞強,將手機丟給宋景云,自己坐到了副駕。
路上,宋景云打開了舒緩的音樂,宋辰梟全程閉目不言,不知是是不是睡著了。
…………
一小時后,宋景云在市區將東西買齊。
再回到車上時,看到宋辰梟正在看手機。
他瞥了一眼,是警方傳來的車禍現場照片。
宋景云心中一緊,陸懷陪了宋辰梟這樣多年,他的死對宋辰梟打擊很大。
現場照片剛傳來的時候,宋辰梟只看了一眼,就去衛生間吐了很久。
“別看了。”宋景云輕聲,“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應該讓自己喘息一下,慕默念暫時是不會有事的。”
警方那邊的消息是,車禍現場的司機咬死根本不知道車里還有孩子,事發路段也沒有監控。
不過警方和宋辰梟的人手已經尋找了快5個小時,到現在都沒有結果,基本排除是慕默念自己受驚走丟。
那么……這一場事故很有可能是人為。
人為,不是圖財就是害命。
害命的話,帶走孩子顯然多此一舉,圖財倒是有可能,至少在沒有消息傳來之前,慕默念還有很大幾率生還。
“那司機,還有多久才出來?”宋辰梟聲音平靜,語調卻陰鷙得讓人顫栗。
宋景云道,“后天。”
宋辰梟道,“太晚了,你讓上官萍帶我的人去保他出來。”
“……好。”宋景云吸了口氣,應下。
他知道宋辰梟要做什么,走常規流程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能用非常手段。
宋景云一向是遵循流程的人,但如今,他能理解宋辰梟。
…………
回到醫院,宋辰梟提了兩大袋購物袋。
慕安溪還在陪慕莞說話,不過顯然,兩個人心情都很好。
看到宋辰梟的時候,慕安溪還熱情的打了招呼,問候了一番。
“你們趁熱吃。”
宋辰梟輕柔的開口,將東西放下后,淡聲說道。
“你不一起吃嗎?”見宋辰梟似乎要走,慕莞立即出聲挽留。
她如今很需要宋辰梟,一刻都不想看不到他。
早知道宋辰梟要親自去買吃的,她就不提這么多要求了。
難得撒嬌一回,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了,我還有點事。”
“還有什么事比我重要?”
慕莞有點失落。
她好歹也是鬼門關走了一遭,孩子都沒了……她還以為宋辰梟這種時候肯定會一直陪著她。
“當然有了!”不等宋辰梟開口,慕安溪就先道,“我妹夫的解藥,算不算重要的事情?”
“啊,你是說……”慕莞雙眼透出驚喜。
慕安溪拼命點頭,“沒錯,我們家傅程真的厲害了,短短幾天就已經把解藥研究出來了哦!”
“怎么不早說!”慕莞十分激動,高興的甚至猛打了慕安溪胳膊一下。
“因為光顧著關心你,就沒來得及嘛……”慕安溪吃痛,趕緊揉揉自己的胳膊。
“那解藥呢?”慕莞又問。
慕安溪看向宋辰梟,“傅程說藥品還要測試,就先帶回醫院實驗室了,他雖然辭職了,可關系還在。”
“宋辰梟,傅程是不是已經找你了?他說會親自跟你說明一下。”
慕莞迅速道,“傅醫生真的太辛苦了,辰梟,你快去感謝一下他吧!”
她興奮地難以言表,這下可算是苦盡甘來了,盛白鶴給的解藥丟失不見,幸好傅程研制成功了!
宋辰梟只“嗯”了一聲,依舊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他走后,慕安溪不理解的歪頭,“他對傅程的成見已經超過對生命的渴望了嗎?我怎么感覺……他一點都不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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