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麥洛冰雖然還不是很懂事,但她記得,自己的爸爸突然有一天就變老了。
他的頭發忽然一夜之間就如染上了霜,白蒙蒙的一片。
而且,隨著病床上麥明冬的一聲聲劇烈咳嗽,賀天軍的頭發一天白過一天。
賀天軍什么都沒跟麥洛冰說,但在這種悲傷絕望的氛圍下,她似乎什么都懂了。
終于有一天,麥明冬的病情突然更加嚴重了,一直咳血。
麥洛冰嚇壞了,只能緊緊地抱住她,抓住她冰冷的手,生怕她被什么可怕的東西帶走。
自己的身體是怎么樣的,麥明冬很清楚。
她已經知道自己撐不過去了,能把女兒從死神手里救回來,已經是上天對她最大的眷顧。
于是她虛弱地從床前拿出一塊缽缽草巧克力,放在女兒的手里。
她十分不舍:“洛冰,我可能沒辦法再照顧你了......以后你傷心的時候,我也沒辦法給你擦眼淚了。”
麥洛冰聽著母親的叮囑,懵懵懂懂地知道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于是一直哭。
麥明冬強撐著給女兒擦掉最后一次眼淚:“洛冰,好好聽你爸爸的話。不要讓他操心......我給你的這塊巧克力,你以后傷心難過的時候......就吃一小塊,就當是媽媽還陪伴在你身邊......”
......
陸陽沉默了許久:“所以,你一直不喜歡巧克力......”
麥洛冰點了點頭:“很苦......”
“那剩下的七塊巧克力......還在嗎?”
“沒有了......她去世那天,我就把巧克力全吃了。”
“全吃了?一點沒留?”
陸陽問完這話,瞬間也明白了這話不應該問。
對于年齡那么小的麥洛冰而言,還能有什么事情比在眼前失去了自己的媽媽更為悲痛。
一次把整塊巧克力都吃了又怎么了?想必再多的巧克力,一樣無法撫平她心中的痛楚。
麥洛冰回想起傷心的過往,眼淚在眼中晶瑩晃動,內心充滿了遺憾。
“我那時候,應該多跟她說說話的......”
“我就守在我媽媽身邊,感受著她的體溫慢慢變冷......”
“我掰開了巧克力,一口一口地吃著,邊吃邊哭,邊哭邊吃......”
“對我而言,那一天,就是我這輩子最難過傷心的一天......”
“我知道,以后再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會有那天那么傷心了......”
麥洛冰一口氣說完了關于自己母親過世的往事。
或是這些事情在麥洛冰的心頭上壓抑了太多年,她說完之后,整個人似乎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擔子。
心頭上的重負卸下后,她的整個身體一下子就無力地癱軟了。
麥洛冰重重地趴在陸陽的身上,語氣卻突然變得十分堅定:
“后來我爸想辦法把我送回了九禹國,讓費叔一直照顧我。為了紀念我媽媽,我跟他商量后,改跟我媽姓,從此我就是麥洛冰了。”
“從那天起,我也暗暗發誓,以后一定要把那些可惡的病毒研究透,我不會再退縮了!我要消滅所有病毒帶來的死亡!”
后面的事情,陸陽猜也能猜得到。
麥洛冰成年后,走上了和賀天軍一樣研究病毒的道路,不管研發工作多艱難,多無聊,她一直在咬牙堅持著。
陸陽透過無邊無際的夜色,似乎看到麥洛冰一雙明亮虔誠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原本他還一直覺得麥洛冰嬌嬌弱弱,心理素質不怎么樣。
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并不是那么了解她。
看似嬌柔的她,其實一直隱隱有著閃閃發亮的光芒,那光芒,甚至可以驅散無盡的陰霾。
陸陽的長久沉默,讓小小木棚里的氣氛開始曖昧起來。
麥洛冰抬起頭,憑著直覺,覺得他正在黑暗中十分認真地看著自己。
這讓麥洛冰頓時心跳加速,甚至有些羞澀。
“你一直都是家人的驕傲!”陸陽揉了揉眼睛,稱贊道。
“謝謝你......不過,我是不是有時候真的挺差勁的?你剛才說,我會拖累你......我其實挺難過的......”
麥洛冰說著,心里突然一酸,眼淚沿著眼角就流了下來。
陸陽本還想解釋,那是危急時刻自己口不擇言,詞不達意。
但感受著麥洛冰的眼淚一串串地滴落在自己胸口,他知道任何言語都是無力的。
他幾乎是本能地彎下了腰,將自己溫熱而又厚度的唇吻住了她,心疼地把她緊緊抱住......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處處漏風的小木棚,落在兩張年輕的臉上。
麥洛冰睜開眼睛,第一眼就是看到自己以樹袋熊的方式掛在了陸陽的身上。
麥洛冰這個睡覺習慣挺不好的。
或許是從小跟著父母四處跑的緣故,她從小就自己一個人睡。
有時候怕黑,就懷里抱著個枕頭讓自己心安一些。
時間久了,她的床上總會放一個大大的布偶或者抱枕,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雙臂緊緊抱著才有安全感。
昨晚一夜驚魂,在陸陽的一吻之下,麥洛冰羞赧地把頭深埋得像只逃跑的鴕鳥。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兩個人都甜甜入了睡。
在野外這種環境下,麥洛冰更加沒有安全感。
她翻著翻著,睡夢中把緊挨著的陸陽當做了抱枕,雙臂緊緊箍住不說,連雙腳都緊緊夾住。
安全感是有了,可是醒來的時候,如此不雅的虎狼之勢讓她頓感羞澀無比。
她猛地往后一退,剛好看著陽光灑在陸陽的臉上。
陸陽本來就立體有型的五官,在清晨的柔光下側臉很有輪廓感,整個人俊俏得仿佛是一張攝影作品。
麥洛冰癡癡地看著他的臉很久,突然有所企圖地悄悄把手伸向自己的手機。
她打開了手機,用手機鏡頭對準了他的側臉,然后做賊似地拍下了陸陽的側臉照。
尷尬的是,她光顧著留戀眼前的美景,卻忘了關拍照聲音。
手機忽然發出“喀嚓”一聲響。
陸陽在睡夢中依然十分警覺,猛然睜開了眼睛,警惕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看到洛冰正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他一臉警惕問道:“洛冰,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麥洛冰紅著臉,悄悄把手機往身后藏:“沒有呀......你是不是聽到什么動物的聲音?”
能有什么動物的聲音,那就是少女暗藏心事時如小兔亂撞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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