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顧先生的掌心寵安雯顧崢 > 第二十四章 牡丹

對付自己的親二叔,不留余地,顧淵不贊同。

在顧崢平靜地講述完這幾年顧亭私下的所有小動作后,顧淵依舊是這個態度。

顧淵苦口婆心:“我們終究是一家人,血緣之情。”

顧崢坐在待客沙發上,抬起眼眸,有凌厲之色:“所以,你一直知道二叔做的事,對嗎?”

顧淵神色一怔,還未做反應,顧崢已經收斂凌厲。

他站起身,微微垂首:“爸爸,我明白該怎么做了。”

顧淵取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鏡,用絨布擦了擦鏡片:“阿崢,家和萬事興。”

顧崢謙遜點頭:“我明白的。”

顧淵沉沉的‘嗯’了一聲,重新戴上眼鏡,看一眼窗外:“天色不早了,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

顧崢點頭,又說:“我去看看奶奶。”

顧崢的奶奶今年已經八十有三,患有阿爾茲海默癥,俗稱老年癡呆。

這種病不可逆,就算擁有最好的醫療資源。

上次的病情記錄顧崢看了,老人清早起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雖然很快想起自己是誰,但有了第一次,就不會僅有那一次。

老人年輕時喜歡揮墨,尤其書法。

篆書、隸書、楷書、行書、草書皆有態又有型。

顧崢去看老人時,老人正佝僂在案幾前,手上拿著毛筆,若有所思。

顧崢對看護輕輕點頭算打招呼。

他走過去。

案幾上,是未寫完的《蘭亭集序》。

顧崢看了一眼,輕聲念:“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

老人豁然開朗:“對對對,‘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是這句。”

老人落筆,筆鋒蒼勁。

寫了幾句,又停筆。

等了一會兒。

顧崢再次開口:“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

老人點頭之間,轉頭看向顧崢,頓色兩秒,露出欣喜之色,叫:“阿峣!”

顧崢笑著:“奶奶。”

老人眼神示意一下墨盤,催促:“來,幫奶奶研墨。”

修長的手指一顆顆解開西裝扣子,脫下,又解開襯衣袖扣,向上挽一圈。

顧崢立于磨盤前,動作慢條斯理。

老人盯著他姿勢,贊賞:“對對對,要輕,要慢,要保持墨的平正,要在硯上垂直地打圈兒……對,就是這樣。”

像是想到什么,老人話鋒一轉:“不像阿崢,每次都斜著推,怎么說都不聽。”

顧崢面色如常,手上動作仍舊規范。

老人寵溺地搖搖頭,嘆:“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小滑頭是故意裝不會,不想給我研墨而已!”

老人再次落筆,在顧崢偶爾的提示下完成整篇《蘭亭集序》。

顧崢接過老人手上的筆,放下,給老人披上輕薄的外衫,扶她坐下。

老人輕握著顧崢的手,關心:“阿峣,最近學習如何啊?”

不等顧崢說話,老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用那把歷經歲月的嗓子道:“你說我問你這個做什么?這問題該問阿崢才對,我真是老糊涂了。”

顧崢輕輕勾了下唇角。

老人恨鐵不成鋼:“那個猴孩子,不知道又野哪里去了!”

顧崢接話:“很快就回來了。”

老人看著顧崢,欣慰笑道:“我們阿峣,是最讓人省心的孩子。”

然后,她又囑咐他:“你要多照顧弟弟,知道嗎?”

顧崢點頭:“知道。”

這時,看護過來,提醒到老人夜飯時間了。

老人吃食有講究,腿腳也不是很方便,所以都在自己屋內單獨完成進食。

顧崢整理好襯衣袖口,西裝外套搭在臂彎上:“奶奶,你先吃飯,我待會再來。”

老人如往日般啰嗦著:“阿峣,你要按時吃飯知道嗎?那個知識是學不完的,不急一時,知道嗎?”

顧崢點頭:“知道。”

他剛走兩步,又被叫住。

他轉身。

老人頭發花白,臉上歲月溝壑,一臉不放心:“記得叫阿崢也按時吃飯,不要一玩兒起來就連飯都不吃。”

顧崢喉結滾動,嘴角微微上拂:“我現在去叫他吃飯。”

老人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人,擺擺手:“快去快去。”

顧崢轉身,離開。

身后的老人還在隱隱念叨:“我這兩個孫子,一個死讀書,一個不讀書,要是能綜合一下就好了,你說對嗎?”

看護應話:“對。”

老人又說:“兄弟倆一動一靜,其實我都喜歡……”

話音越來越遠。

顧崢步伐很快,快到不知不覺,到了大廳。

莊慧還在插花。

顧崢腳步停頓一下,走過去,剛想開口。

莊慧先說話:“時間不早了,夜晚有霧,開車小心。”

顧崢微張的唇閉上,離開。

別墅外,冷風刺骨。

顧崢摸出手機給梁草發了一條信息,取消明天去Y國的行程。

他沒有心思應對這個情人節。

他穿上外套,開車回家。

路上,又開始下雪。

車速比往常慢,有交警在指揮交通。

應該是看見了顧崢的車牌,走到車前。

車窗落下,冷風瑟瑟。

那人說前面有小擦刮紛爭,正在在處理疏散交通。

一片雪花飄進車內,落到顧崢褲腿上。

極大的溫差,讓它瞬間融化。

顧崢看向車窗外。

藍黑色的天際,燈火通明的大廈,昏黃的路燈,飛舞的雪花,停滯不前的交通…

一切都和年前那晚一樣。

只是,此刻他身邊沒坐著那個姑娘。

還記得,小姑娘趴在車窗上,故弄玄虛的神色:顧崢,你知道你為什么那么忙嗎?

她腦袋微微偏著,眼睛很亮:因為你的緣分,在等我呀!

那笑靨,那活脫的語調,似乎就在眼前。

那時輕松的心情渾然出現。

顧崢從沒有這樣反復過。

他摸出手機,通知梁草,明天去Y國的行程照舊。

幾分鐘后,梁草打來電話。

顧崢點了接聽。

梁草道歉:“顧總,很抱歉,前面預定的機票我半個小時前取消了,現在那班航班已經滿機。”

顧崢跟著交警指揮,慢速打方向盤,語氣不緊不慢:“其他航班呢?”

梁草:“我聯系了所有航空公司,最快也得明天晚上八點,飛行時間預計十一個小時。”

顧崢算了一下,明晚八點起飛,落地Y國時,Y國時間大概是二月十四號晚上十一點左右。

他當然不可能讓安雯等他到十一點。

這樣,情人節是錯過了。

可能是好一會兒沒聽到顧崢應話,梁草再次道歉:“抱歉,顧總。”

這不是梁草的過失。

顧崢從來不是遷怒別人的人:“這不是你的問題。”

梁草頓了一下,詢問:“那,顧總,你看需要幫你訂明晚八點的航班嗎?”

這時,手機插進一通電話。

顧崢看了一眼,是顧亭打來的。

他蹙了蹙眉心,對梁草說:“訂票。謝謝。”

然后,他接起顧亭的電話,不帶情緒叫了聲:“二叔。”

那通電話很不愉快。

二月十四號,晚上七點半。

顧崢坐在VIP室沙發上,正在通電話。

空姐走到顧崢旁邊,等候這通電話結束。

顧崢對電話那邊說:“我想想。”

他沒掛電話,用手輕捂著手機,仰頭看向空姐:“什么事?”

空姐露出標準微笑:“顧先生,請您準備登機了。”

“好。”顧崢點頭,“謝謝。”

他垂下眼皮,手機重新貼到耳邊。

剛才說要再想想的事,已經在和空姐的簡短對話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