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其中門道的師爺根本不會這么做，只有懂行的師爺才知道，這以次充好的糧食會在糧袋的中間，另外兩邊的糧食都是品相更好的糧食。
陳萬松抓起一把倉米就在手中搓捻著，隨后又將倉米放在鼻子下細聞，自己聞完之后還要交給其他的錢糧師爺一同品鑒。
葉軒墨瞧見陳萬松這認真的模樣，他便非常期待的看著陳萬松。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陳萬松來到葉軒墨的身邊小聲解釋。
“子義，糧袋中兩端的糧食應該是去年的新糧，中間的糧食應該往年的陳糧，不過從糧食的大小、飽滿程度、干燥情況等方面，都是符合最低要求的。”
葉軒墨聽到這話后，便立馬問道。
“既然質量符合規定，那數量可對的上賬目？”
陳萬松聽到葉軒墨的話后，他便趕緊答道。
“算上蟲鼠之害，紅朽、浥爛、霉濕等因素，那賬目算是沒有問題。”
“但這只是其中一座糧倉，還不知其他糧倉是否有缺。”
糧食就算是保存的再好，也還是會遇到霉變，蟲咬鼠竊，這是不可避免的，正是因為無法避免，所以這就成了官員貪墨糧食的最佳借口。
像江南有些地方，一年兩收，有的地方一府糧倉內就有上百萬石的糧食，這其中的利益可想而知。
李元北瞧見葉軒墨與自己的幕僚不斷討論后，他便挺起胸膛，一臉威嚴的看了葉軒墨一眼道。
“葉司馬可還有疑問？本官掌管的糧倉沒有出問題吧？”
葉軒墨一看李元北這模樣，便趕緊陪笑道。
“下官知府臺大人做事絕對可靠，只是民以食為天，糧倉乃是一府重點，下官必須要再三小心。”
李元北聽到葉軒墨這話，他雖然心中非常不滿，畢竟一大筆銀子從自己手里出去了，但他還是表面贊同的點點頭。
“葉司馬此言有理，可還需查驗其它糧倉？”
此言一出，葉軒墨便趕緊點頭應道。
“既然府臺大人有意，那便辛苦府臺大人了。”
雖然葉軒墨知道李元北只是和自己客套一下，可是現在豈是謙讓的時候？
李元北瞧見葉軒墨這模樣，便冷哼一聲，帶著葉軒墨朝下一座糧倉走去。
帶著葉軒墨查驗完所有糧倉，在葉軒墨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之后，李元北便命人取來文書。
“葉司馬，若無異議，便蓋上官印吧。”
葉軒墨聽到李元北的話后，他只能故作尷尬的笑了笑，一臉歉意的答道。
“回稟府臺大人，在下官印未攜帶于身，等明日如何？”
今日只是粗略的抽查了糧倉，葉軒墨還要命人日夜加班細查呢，怎么可能如此簡單的蓋上自己的官印。
李元北瞧見葉軒墨如此謹慎的模樣后，他暗道一聲慶幸，幸好自己沒有挪用本府全部的糧食，所以用了幾天時間就能將窟窿補上。
“既然如此，那在本府離任前，葉司馬可要記得蓋印。”
轉眼間，葉軒墨已經初步掌握整個府衙，而李元北的離任之日也快到了。
葉軒墨瞧見李元北遞過來的文書后，他便仔細閱讀一番，確定沒有陷阱，漏洞后，他才拿出自己的官印蓋上。
隨著這份文書蓋好，雙方的一切事物都交割完畢。
此后，寧波府賬目這些東西若是再出現什么紕漏，那就與李元北無關了，當然，若是葉軒墨查出重大的冤假錯案，那他還是跑不了。
次日，寧波府府城外，葉軒墨帶領府衙官員為李元北送行。
除他們之外，還有一大批百姓為他送行，百姓之中領頭的幾位手持萬民傘，執意要將手中的萬民傘送給李元北。
“李大人，我們寧波不能失去您啊。”
“李大人，小人在此給您磕頭了。”
“李大人，這把萬民傘是草民連夜趕制出來的，還請李大人收下。”
李元北瞧見這一幕后，他便假情假意準備拒絕，瞧見李元北不收之后，這領頭的百姓就繼續送。
瞧見眼前這感人的一幕，站在一旁的葉軒墨都有些難以置信。
地方官員離任，送萬民傘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因為此物象征地方官像一把巨傘護佑一方百姓，是一個好官。
若是你真為百姓做事，且任職期間風評較好，那百姓便會主動為你送來萬民傘，還會真心來為你送行。
可你要是在任職期內不受百姓待見，那萬民傘你就別想了，可這些官員為了保全面子，自然會讓當地的豪紳配合自己，會想辦法弄一些萬民傘裝點一下門面。
葉軒墨自然能夠分辨出眼前這些都是真的百姓，不是李元北為了撐場面而從豪紳家中借出的家丁。
看來李元北在寧波府還是有一些百姓喜歡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有如此表現。
只是，葉軒墨見此情景，心中又也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眼前這些人似乎是百姓，但似乎又有些不像普通百姓。
李元北在接下萬民傘后，他便看向寧波送行的百姓大喊道。
“你們的好意，本官心領了，如今本官該走了。”
他先前在此地任寧波通判，之后升任寧波同知，最后借著趙閣老的關系，再加上自己苦苦經營，做到了寧波府知府一職，他對于寧波還是有些真感情在內的。
隨后，他又與一眾官員告別，這些都是他的老部下，有些事情是需要再三叮囑的，與他們都說完后，李元北看向一旁的葉軒墨，眼神復雜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
“葉司馬，可愿陪本官獨行一段？”
葉軒墨聽到李元北的邀請后，他自然同意，因為他對于李元北也非常好奇。
坐上馬車后，李元北便主動開口道。
“曾經本官與你一樣都是翰林官，我是庶吉士入的翰林，三年后授翰林院檢討，當初本官來寧波后與你表現的差不多。”
“本官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但又有些不像，當初我那樣上官與我這般對付你，結果我動搖了，而我想以此對付你，你卻沒有動搖，你始終有自己的分寸。”
“其實本官一直都很欣賞你，不管是從你的文采還是從其它地方，若非本官與你立場不同，本官真想和你好好聊聊。”
葉軒墨聽到李元北的話后，他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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