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還真吸了口氣，緩緩轉身。
他轉得很慢，感知完全放在身后。
若是身后的那玩意兒有什么動作，他二話不說掏出黑棍直接甩對方一臉。
慶幸的是，直到他轉過身來，身后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站在柳還真面前的，是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裳的女孩。姑且稱為女孩吧，她的身體被海水泡得腫脹，嗯……具體可以參照巨人觀。
但偏偏沒有那種尸體的臭味兒，而是一種混雜著魚腥味兒的腐臭。
聞到這股味道，柳還真忽然想起他小時候在河邊撿到一只河蚌，就養在罐子里。
那時的他以為河蚌是吃米飯的，于是每天就喂點米飯進去，再換換水。
一周后，河蚌死了。
可能沒到一周就死了。
總之當柳還真把河蚌從罐子里掏出來時，整個肉都爛了，味道很是上頭。
他還心有不甘地湊過去用鼻子聞了聞，懷著一絲期待地希望河蚌沒死。
可惜前世的希望女神沒有眷顧他。
柳還真當場就吐了。
此時再聞到這股上頭的氣味兒，柳還真倒是有些懷念，望向椿的眼神也柔和許多。
椿的頭發長長的，遮住腫脹的臉，完全看不清她的樣貌。在她長發的末端，像是被不鋒利的利器割斷了頭發，看上去參差不齊。
她穿的淺綠色衣裳很好看，即使現在已經是巨人觀，但柳還真仿佛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青春活潑的模樣。
見著柳還真注意她許久，椿靜靜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話語。
柳還真想了想，問道：
“你找那村子做什么？”
“報……仇……”
藏在頭發下的嘴，甕聲甕氣說著，期間似乎又有不少水從嘴里冒出，從頭發遮蔽的發絲間滑落。
柳還真見著椿渾身都在滴水的模樣，腦海里忽然想起一個詞，“水鬼”。
但這不像普通的水鬼……強得多……
如果我猜得沒錯，椿應該是被村里人逼著投進大海，喂了海魔。
但現在她身上明顯有一部分海洋的力量，難道這是海魔賜予她的？
等等，這個小島自從椿投海后就再也沒被大海侵襲，安安穩穩度過這么久……大海是海魔掌握的，祂故意放過這個島，難道是想讓椿自己把這個村子收拾掉？
只是椿的復仇被村里人看破，這才拖了這么多年？
而海魔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毀滅這個島……
所以，海魔其實是有理智的？
我一開始以為海魔是竄了海神的神位，但駕馭不住這股力量，才變得誰都不搭理我行我素，現在看來，祂依舊保持著理智？
只是像女人一樣善變？
柳還真腦海里閃過這些念頭，再望向椿，便笑著問道：
“整個村子的人你都要殺光嗎？”
又是一大灘海水從嘴里嘔了出來，椿慢慢說著：
“有……記號的……不殺。”
“為什么要殺他們？”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啊，看來是每晚都重復上岸殺人，一天天，一年年都這樣重復。
一次次的無功而返，時間便逐漸抹去了她的記憶。
如今她還記得的，大抵便是報仇和不殺掛著紅布包、寫有椿字木牌的人。
柳還真嘆了口氣，笑道：
“椿啊，你的計劃被你的仇人識破了。他們用你家人的頭發，也做出了類似的記號，所以你至今都無法報仇。”
椿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柳還真甚至在她身上找不到半點悲傷、委屈、憤怒。
“真？”
過了許久，她才不確定地問道。
柳還真站直身子，目光平靜望著對方。
眼眸漆黑，如同深淵一般，似乎任何光明都照不進去，又似乎在吞噬世間萬物。那是最純粹的黑暗，沒有任何雜質。
海浪翻滾不休，柳還真輕輕說著，聲音不大，落到椿的耳邊，那更是小得跟蚊子似的。
“我說的，你信嗎？”
椿微微抬頭，發絲間，隱約能看到全是眼白的眸子。
一秒后，她便低下頭，喉結動了動，似乎是把即將嘔出的水又吞回肚子里。
“椿……相信您。”
柳還真點點頭。
“那，椿……怎么辦？”椿又茫然問道。
這樣每次說話前，都要把水吞進去，對她來說很是費事，但不知她怎么的，就是不肯再吐海水。
“很簡答，你只要反過來想，掛了記號的，便是你的仇人。沒掛記號的，就不用殺。”
柳還真幽幽開口，如同惡魔的低語。
椿怔了兩秒，猛地一點頭：
“椿……明白了……”
“村子在那個方向。”柳還真朝村子的方向指了指。
“好……”
說完，椿便朝那個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慢，整個身體都很臃腫，但走起來來沒用任何聲音，像是藏在淺藍衣裙底下的，不是一雙腳，而是類似蠕蟲的軀體。
“椿啊。”
等到椿快消失在樹林中時，柳還真忽然叫了一句。
于是椿便轉過身來，望著他。
“執念消了，便離開吧。”柳還真喊道。
椿愣愣望著他，沒有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一次次的周而復始，讓她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片刻后，椿消失在黑暗之中。
過了不知許久，都沒見到椿再回來。
娃娃一直陪在柳還真身邊，似乎發現他心情不太好，便乖乖坐在他旁邊。
直到朝陽出來，在金色的海面照出一抹絢爛的通路，通向光明。
光明從未屬于我……
柳還真心里嘆了口氣，便見著娃娃漂浮在半空，一只手拿著小木板，另一只手拿著一根虛幻的筆，愁眉苦臉寫著些什么。
“怎么了？”柳還真好奇問道。
娃娃寫完最后一筆，便高高舉起木板，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又因寫得特別多，看上去就很亂。
只見上面寫著：
【哦~我買了一個小風車，嗚嗚~阿巴阿巴阿巴~】
柳還真噗嗤一笑，看著娃娃傻兮兮的模樣，便笑道：
“我心情好多了，謝謝娃娃小棉襖。”
“嘿嘿……”娃娃眼眸彎彎，咧嘴笑著，傻傻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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