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哪兒來的？”
“外面。”
“來這兒干嘛？”
“不知道。”
“這樣啊……你的夢想是什么？”
孩子噌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兩只小手臂高高舉起，稚生稚氣地大喊：
“我要當世界之王！唉喲……嗚嗚嗚嗚！”
老頭子面無表情地收回鞋子，
“好好說話。”
“我想要超脫。”
老頭子聽到這個答案，似乎沒什么反應。
“老頭，你知道怎么才能超脫嗎？”孩子問道。
老頭子笑瞇瞇問道：
“你說的超脫是怎樣的？”
孩子隨手一揮，兩人之間頓時出現一條漆黑的河水懸在半空。他指著河面上不斷躍起的魚兒，稚嫩稚氣道：
“我想躍出水面。”
“躍出水面不過是陷入更大的一個囚籠，我們身處天地之間，就注定無法超脫。”老頭子解釋道。
孩子沉默了，或許是變成了小孩子腦瓜發育不完全，也或許剛穿過世界壁壘，更或許是被老頭子揍一頓揍得腦袋有些瓦特了，以至于這種最簡單的辯證都沒想清楚怎么反駁。
又了好一會兒，發現怎么都想不明白后，孩子干脆不想了，大吼道：
“我要當世界之王！唉喲！”
瀑布里老頭子和孩子打打鬧鬧的日常很是歡樂，有時又變成和師兄的日常，可以看得出孩子在童年時代該有的歡樂一項沒少。
船家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的，偶爾眼里閃過一絲遺憾，只可惜這畫面只能現在看到，不能帶回去慢慢觀看。
等看了許久，船家才意猶未盡地道：
“看來你在那邊過得很不錯，挺多姿多彩的。”
柳還真沒有開口，目光一直落在瀑布上。瀑布的畫面一轉，變成了一片黑暗。
這片黑暗孤寂、冰冷、又純粹，沒有任何光芒。
像是整個瀑布都染上墨汁一般，即使連光線都無法反射出來。
柳還真眉頭皺起，又試著感應瀑布的內容，然而瀑布上的畫面沒有改變。
船家解釋道：“只能看到這么多了，這瀑布只能照人三生，不過也是有極限的。”
柳還真眼眸微垂，沒有開口。
“怎么了？”船家見他臉色黯淡，便問道。
“我沒有想起任何東西。”柳還真搖頭道。
瀑布上的畫面，只是存在于這一世，即使有的因為他吃了人間五谷忘記了，此時再看一次也就想起來。可是關于上一世，他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船家這才明白他來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一陣沉默后，便輕聲道：
“這只能說明，你和上一世斬斷得很徹底。”
“很徹底？”
柳還真轉過頭，望向比他矮小半個頭的船家。船家戴著的斗笠讓他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能看到那光潔的下巴，對方的臉龐和眸子都看不到。
以如今柳還真的神性，已經可以感知周圍萬物的紋理、甚至風的走向、溫度，可以說很遠處飛過一只蚊子，柳還真都能知道它是公的母的，剛才是去哪兒滋潤了。
然而，此時即使船家就站在柳還真面前，他還是無法感知到斗笠之下的臉龐，似乎這斗笠，遮住了他的感知，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船家和他對視兩秒，便望向遠處，伸手輕挽耳邊垂下的金色金色秀發，輕聲道：
“轉世也分很多種，比如死神，祂現在的狀態隨時可以轉世，只是祂不甘心，想復活而已。
“如果祂想轉世，因為祂帶著的力量沒有消失，記憶也沒有消失，所謂轉世重生，不過是換一個身體，輪回之力沒有洗刷祂的一切，一出生就帶著強大的力量和神性，甚至于當祂出生時，周圍的生物都會死亡。
“只是這種轉世，因為斷得不徹底，說白了不過是多一次復活，本質上沒有什么改變，自然的，也不會有什么進步。”
船家轉身望向遠處的黑白雨，似乎在回憶些什么，語氣平淡。
柳還真默默聽著，此時便問道：
“你是說，我斷得很徹底？完完全全的斬斷了？”
“是。”船家肯定道：
“你為了追求超脫，已經和前世完全斬斷，記憶、力量都全部洗刷了。
“也只有這樣，你才有希望穿過位面壁壘，尋找新的機緣。”
柳還真忽然盯著對方，即使視線被斗笠擋住，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過斗笠的阻隔，直視著對方的眸子，
“若是，我和前世的聯系完全斬斷，那我就是我，前世就是前世，本就是兩個完全不想干的人。”
船家忽然抬頭，望向柳還真。
隨著斗笠的抬起，隱藏的臉龐、挺翹的鼻子，還有那雙眸子便展現在柳還真眼前。
后者瞬間屏住了呼吸，腦袋里嗡的直接炸開，像火山噴發，大地塌陷，又如同彗星撞地球般絢爛輝煌。
隨即視線里一片空白，不，是整個世界一片空白。
這空白通過視線直接傳達進腦海，讓他的感知、思緒、視線全部被空白以無可抵御的速度侵占。
“不管輪回幾世，本質是不會變的。
“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始終是你，一直都是你。
“不論輪回幾世，我都會找到你。”
待到空白消散，柳還真的思緒恢復過來，他眨了眨眼，發現面前的人兒往回走遠，那寬大的斗笠再次遮住了對方的臉龐。
柳還真仔細回憶，卻發現怎么都想不起對方的模樣，明明記得自己是看到了對方的模樣，印象里也記得是看到了，可是此時再次回想，卻還是怎么都想不起。
唯一能記得的，是看到那雙眸子、那張臉龐時的感覺，如煙花絢爛。
“走啦！愣著干嘛？”
船家回過頭喊了一句。
柳還真哦了一聲，眼角瞥見娃娃呆呆地站在一旁，嘴里還流著哈喇子。
嗯，剛才船家抬頭時娃娃好像也看到了，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這娃不是個女孩子嘛，怎么抵抗力這般低下？真是給我丟人。
柳還真輕拍了下娃娃腦袋，吧唧一聲，娃娃直接倒進水潭里，小腿不停抽搐，嘴里發出嘿嘿嘿的癡漢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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