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116章:新的管事人
  停在階下,長史和賈璘出了轎子,邁步走上臺階。許茂才命幾名錦衣衛士留在外面,由府里的仆人帶去暖房休歇,自己隨后跟著那兩人走了進去。

  進入后堂,三人在一名王府侍從的引領下,到了側廳里落座。

  里面的正座還空著,兩邊擺了幾張椅子,另有幾個熏爐放在屋里幾處。里面的炭火正燃燒得旺盛,烘烤得屋里猶如春日。

  幾人靜立片刻,聽到屋里后門的方向,傳來了玉佩輕響聲,以及濃郁的熏香氣味。

  幾名侍女和小宦官前后簇擁著,一位中年男子緩步走了進來。長史趨前幾步,拱手說道:“王爺,在下把客人請到了。”

  忠順王隨即“嗯”了一聲,坐穩在寬大的圈椅中。

  賈璘抬頭看去,見到一位中年男人,長得面貌溫和,眼神清亮,看起來像是儒雅的文士。

  頭戴烏紗折上巾,他身穿圓領寬袖大紅四團龍兗龍袍,腰圍玉帶、足蹬黑皮靴。他的白色護領外面,攏著一條銀鼠圍領,上身另外穿著黑色貂皮對襟褂子。

  賈璘近前施禮說道:“在下翰林院編修璘,前來拜見王爺。”許茂才也跟著拜禮。

  “免禮。”忠順王略作回應,賈璘等人恢復肅然靜立。

  長史主動開口說道:“昨有冒名道士于街面上訛錢不法,被錦衣司司衛捕獲。那名道士卻也干脆,落網后直言是個做小營生的生意人,名叫倪二,有個諢號叫做醉金剛。這人或許是驚怕,更攀扯了璘翰林。王爺得知后頗為好奇,就命許千戶把道士,連同個同案小廝送到這里來了。”

  說到這里,他的眼神盯住賈璘,接著問道:“這兩人都稱與璘翰林有關,難道是個意外嗎?”

  賈璘做了此事,肯定就早有對策。見長史詢問,他連忙拱手回道:“他二人并非有意亂為,都是在下指使。”

  見他說得痛快,長史接著代忠順王詢問:“璘翰林倒也是痛快。可既然身為翰林,何以指使人,做了此事?”

  賈璘坦然回道:“前幾天,在下與族里的寶玉公子,一起前去探望病危的侄媳婦秦氏。她并入膏肓,說了想要臨終出家的愿望……”

  他說到這里,看見忠順王默然地擺了擺手。十幾名侍女和小宦官,立刻紛紛退出屋去。許茂才遲疑一下,也跟著退了出去,忠順王和長史都未阻攔。

  長史隨后說道:“璘翰林請接著說。”

  “秦氏乃賈府合族人等喜愛,她這個愿望,或許會因為眾人不舍而難以實現。在下卻知道她是一片虔誠與孝心,是要為她的婆家與娘家祈福。她或許只有星點光亮,但于璘看來,不亞于日月之輝!”

  賈璘慷慨地陳述著,忠順王仍是不動聲色地坐著。長史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秦氏幼失怙恃,品行出眾。她的養父雖然疼愛,但畢竟膽弱勢微,或許不能助其完成愿望。秦氏青年患病,實是痛事!其感動天地之行為若是不能如愿,豈不是有虧造化!”

  賈璘說罷,把自己都感動得眼眶發紅,體內似乎有一股真炁飛速地流轉。長史聽得連連抬起袖子拭淚,忠順王也默默地點了點頭,紅了眼圈。

  “所以在下甘愿冒身敗名裂之風險,也要做下此事。”賈璘說著,再拱手施禮,“倪二為人義氣,此次扮做道士前去勸說,都是在下的主意;那名小廝杜金平,確與此事通了消息,但也都是我一人指使。此事若有加罪,只可責我一人,不必牽連他們。”

  他的話說完,屋里沉默許久。熏爐內有個火炭,燃燒時發出了輕微的“畢啵”聲,也被現場幾人聽得清楚。

  “既然如此,本王念你等虔誠,不予責怪。長史,你去讓許千戶把那兩人放出去。”忠順王說著,把長史也支了出去。

  屋內再次沉默良久,忠順王開口說道:“璘翰林坐。”

  賈璘道謝后,坐在近旁的椅子里,側身面對著他。

  “此事聽著頗為貞烈,璘翰林能不能多說一說?”忠順王神態仍是平和,內心卻已是波瀾大起。

  “秦家雖然尋常,但養育秦氏頗為盡心。賈氏娶得秦氏,闔府都是愛慕。秦氏品貌端莊,更有理家能事。”賈璘自顧說著,忠順王聽得頻頻點頭。

  輕嘆一聲過后,賈璘再接著說道:“可惜天妒奇女子。秦氏畢竟嬌弱,難禁驟然風寒。雖百般求醫問藥,卻見她仍漸垂危。前日聽她堅心出家,甚至自斷飲食,璘垂淚難抑,必要助她。”

  說罷,賈璘抬起袖子抹抹眼角,偷眼看到忠順王雖然保持著默然,想必心中也是波瀾大起。

  “尤其我見到秦氏之父前去探望,更是心生憐憫,所以做了此事。都說母子連心,其實最念子女者,實為乃父。”賈璘說著,忠順王感慨地頻頻點頭。

  賈璘陳述已畢,忠順王不再開口詢問。

  “王爺若沒有其它的事詢問,在下就先告退了。王爺如若再想問什么,可隨時召喚在下前來。”賈璘施禮說道。

  “璘翰林年輕才俊,前途未可限量。本王若得空閑,必請翰林過府歡談。”忠順王點頭說道。

  賈璘道謝后,施禮向外退出。就要走出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一聲聽著猶豫,但卻暗含深情的話:“那位秦氏,真的再無生還之理了嗎?”

  站住腳,賈璘暫未回身,直接開口說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品貌風流的秦氏?”

  轉過身子,他看到忠順王面露焦急神色。

  “賈氏確乎誠意診治,但有俗語說‘治病治不了命’。秦氏心緒不佳、再染風寒,所以病體沉重至此。然太醫皆說無法,在下卻有心一試。”賈璘字句清晰地說道。

  忠順王似乎早就等著這句話,立刻隨著他的話音落地而站起身來。屋內的空氣,因為他這個驟然間的動作而加速了流動。

  “翰林真的能,”他的聲音里,既有期待又有驚喜。

  “在下真的能試一試。只不過,目前既然已經按照秦氏所說的在做,這就是天意,絕不可再有更變。”賈璘低聲說道,“此乃是天機,原本不該吐露。但為王爺關心秦氏,在下只好說出。”

  忠順王鄭重地點了點頭,重新坐了下來。神態恢復了平和,他緩緩地說道:“我聽到這個貞烈婦人的故事,為她很是感動,所以有此一問。”說罷,他保持著身姿不動,面上已有些黯然。

  “可見天下為人父者,都是同情。”賈璘施禮說道。

  忠順王停頓許久,再緩緩地說道:“我會命人給秦業送去一些銀兩,助他盡快修繕庵堂。”

  “王爺洪德,秦氏將來或飛升天界或仍在人間,都會為王爺祈福。”賈璘認真地說道。

  忠順王聽得感慨,暗自抹了抹眼角。見他不再說話,賈璘退出屋去。守在門外的侍女和小宦官連忙進屋,伴著忠順王從側門走回后宅。

  這邊的長史湊近前來,笑著拱手說道:“看璘翰林神色,王爺必是不僅沒有怪罪,更還多有褒揚了的。”

  “還好。在下一片誠心,天地可鑒。王爺更是寬宏大量,只說在下對答有趣。又說‘父親與子女亦是連心’,王爺頗有感懷。”賈璘回禮說道。

  長史連連贊同,隨后說道:“璘翰林既然來府里,就用了酒飯再回去。”

  賈璘連忙道謝,再給予解釋道:“在下感念盛情。可長史也知道另有那二人,在下不能得見,心里實在不安。”

  “也罷。在下知道翰林做事灑脫,那就改日再請翰林敘談!”長史只得拱手致歉,陪同他走出府外。到了側門處,賈璘看到許茂才從門房里笑著走了出來。

  “得罪,得罪。”他邊走邊拱手說道。

  “千戶大人客氣,璘怎么敢接受。”賈璘也略作客套。

  長史見兩人說笑,知道他們早就有了交往,不禁遺憾地說道:“可惜璘翰林今次不愿留下用飯,否則我等還可以多說說話。”

  許茂才拱手笑道:“翰林頭次來,或許覺得約束。長史不必掛懷,就由許某陪著璘翰林在左近吃上幾杯!”

  既不在王府里用飯,更不和長史提及飲酒,賈璘就更不能答應許茂才的話。

  “在下的確要趕緊辦后續的事,不能耽誤。畢竟,”說到這里,他也嘆了口氣。長史和許茂才都知道秦氏病危,那邊又要修繕庵廟,也不多打擾。

  出去側門,賈璘與許茂才及其侍從道別后,再看到倪二和杜金平從遠處走來。

  拉著倪二的手臂,賈璘連聲說著“得罪,多謝”。

  “哈哈哈。總是快活地做了件事,璘大爺滿意就好!”倪二一邊大笑著,一邊連忙拱手。也不多客氣,賈璘命杜金平在附近租來馬車,與倪二去附近找個酒樓吃酒。倪二為人豪爽,卻也不失精明。對于這件事再也不提半個字,他就當沒發生過一樣。

  吃喝已畢,賈璘把早已準備好的五十兩銀票,硬塞進倪二的懷里:“莫再多說。更不要都吃了酒,給你閨女買幾匹布,做身衣裳。”

  倪二道謝再三,坐著馬車離去。賈璘與杜金平再買了一些酒肉,回去祖宅和他一家人吃喝。

  秦氏的心愿眼見達成,緊接著就是修繕和整頓水仙庵的事。

  忠順王命長史給秦業暗自送去一千兩銀子,對外只說是聽著貞烈女子感動所致。秦家能拿出許多銀子,賈珍更不甘于人后,也拿出一千兩銀子來。

  因為覺得支應不開,賈璉尋找賈璘不見,只得命仆役來旺傳話,說是請來家中一敘。賈璘獲知后,知道無非就是水仙庵的事。第二天時近午時,他邁步走去王熙鳳的住院。

  王熙鳳嫁給賈赦之子賈璉,按說應該住在榮國府東院的賈赦那邊才對。可因為賈母命她做了府里的總管,就安排她和賈璉住在了榮慶堂西北面的一個院中。榮慶堂北邊是坐南朝北的抱廈廳,再北邊立著一個粉油大影壁。影壁后面是一個小院落,賈璉、王熙鳳的住處就在這里了。

  院門口以及廊下原本應該都有多位婆子、丫鬟,可賈璘到來的時候,卻只見到一二位。或許是各位都去忙,賈璘說了來意之后,一個婆子笑著福禮后說道:“璘大爺正好去,二爺和二奶奶都在呢。”說罷,她就從屋子的方向喊了一聲。

  應該是她喊得聲音不夠大,再就是賈璉與王熙鳳說得正起勁。當賈璘順著回廊到了窗外的時候,正聽見屋里的賈璉在發牢騷。

  “只是昨兒晚上,我不過是要改個樣兒,你就扭手扭腳的。”屋里的賈璉,嬉笑著埋怨道。

  王熙鳳立刻笑著啐了一口,笑罵道:“怪道你做不得什么大事,心思并不在那上面。”

  賈璘聽得尷尬,只得略微輕咳一聲,再走去了屋門口。

  以外貌、身份來說,賈璉與王熙鳳可謂是“郎材女貌、門當戶對”的美姻緣。兩人的婚后情感,也處得甜美。可王熙鳳更在意的是權利與財物,賈璉卻更是風流的哥兒,只是屬意恣肆。

  王熙鳳絕對不在意夫婦之道?并非。她的確愛著賈璉,“擁錦衾、熏香被”來待郎君,豈不盡顯柔情女孩兒(新婦)心態?她甚至為他可以暫且放下身段與公事,于大白天的抽時間盡可能讓他歡心,任他就枕席之歡。賈璉自然也愛鳳姐,所以才會試著發出這樣的牢騷。

  可這兩人的心底志向,從根本上來說大不相同。哪怕是兩人都刻意往一塊兒湊,也終究因為不能舍掉自己另外的更大心思,來純粹成全夫婦的和諧。

  因此,賈璉對全身心,已經自覺盡力愛他卻更排她的王熙鳳,終究還是有不滿:既是不允與平兒等丫鬟過多親近,更還“扭手扭腳”。

  這或許是遺憾,或許再要經歷歲月的磨礪。他們的關系到底未來會如何,暫且交予時間這個無情物。

  賈璘走到屋門口,平兒先就迎出來。相互問好后,賈璃向里屋走,賈璉已經迎了出來,王熙鳳也忙著說笑道:“璘哥兒快來坐。你這二哥還沒做事,就先自亂了陣腳。如他這般上了戰場,只怕金人的刀還沒舉起來,他倒自己先掉了鐵棒,砸了自己的腳了。”

  進屋與王熙鳳彼此見禮,賈璘坐在一旁。說笑了幾句,賈璉試著提及秦可卿的事。

  “這事自然應該盡快滿足她的心愿,又已經是從老祖宗到珍大哥哥、秦老爺子那邊都定好了的。拖得時間太久,我只怕秦氏還,”賈璘說到這里,停住了話頭。王熙鳳嘆了口氣,拿著帕子擦了眼角。

  “就說璘哥兒說話辦事雙利,可不正應該如此嘛。”她接話說道。

  賈璉果然像是決斷揮斥方遒的大事那樣,皺眉苦思著。賈璘直接說道:“都已定好,那就先去水仙庵看看是正理。”

  王熙鳳立刻拍手稱是,賈璉點頭說道:“也是這么想的,正要請璘哥兒同去呢。”

  不用多說,幾人確認下來,由賈璉去各處通知。賈璘暫且告退,賈璉與王熙鳳吃了午飯,再試圖彌補昨天夜里的遺憾。王熙鳳誠意奉承,賈璉終覺心里滿意,行為卻仍覺得遲滯。總覺未盡興,他只得草草了事。命平兒、豐兒打水來盥洗之后,他忙著趕去通知各人。

  賈珍與秦業等人一起約好,立刻前去水仙庵實地勘察。出了北城門,眾人或者騎馬或是坐轎,先后到了水仙庵。這里依山傍水,周邊有農田村舍,也有幾處桑林在側。

  水仙庵因為香火不盛,看起來有些破敗。殿頂、墻頂荒草飄擺,院門、院墻都已斑駁。

  “我和蓉哥兒、寶玉、璘哥兒也來這邊查看過幾次,看著破敗,倒也是個三進的院落,便于修繕和清修的。”這件事的“總管”賈璉,對賈珍、秦業等人說道。

  眾人隨后向庵門處走去,里面慌張地跑出一個老尼姑,近前躬身敬禮道:“貧尼慈慧,恭迎幾位施主。”

  賈珍和秦業等人還禮,賈璉笑著再介紹道:“慈慧師太一直在這里清修,也去過咱們府里多次。”

  慈慧與賈璉已經接觸過幾次,清楚這事的原委。能夠沾上賈家,她當然知道這是一個來錢,甚至持久來錢的事,自然是滿心歡喜、滿懷期待。

  現在見到賈珍等人前來,慈慧懂得這是要來確定,連忙笑著說道:“算是常來往的了。貧尼經常去給老祖宗、太太、媳婦,還有姑娘們請安呢。”

  秦業對她認真地連連拱手,賈珍只是敷衍一下,邁步向庵內走去。庵內再迎出來一個老道,領著隨行的僮仆,把幾人的馬匹拉去后面的馬廄。

  庵里竟是尼姑與道士同修?豈不很是滑稽!賈珍想要取笑幾句這對尼姑、道士,想想還有老親家在,只得忍下開心一下的心思。

  既然稱呼水仙庵,供奉的如果不是龍王一脈,自然就是洛神一尊。幾人走進正殿,只見入眼處盡是蛛網、灰塵。香案倒算抹了幾遍,水漬卻還混著泥污。香爐中裊裊的冒著淡淡的青煙,騰去供奉的神像。

  賈珍等人看得沒趣,徑自走去各個院落查看。賈寶玉卻呆呆地,仰望著那尊滿是灰塵的洛神像。

  “果然有‘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之態,‘荷出綠波,日映朝霞’之姿。”他稱贊著說罷,不禁感懷落淚。

  賈璘抻了抻他的衣袖,低聲說道:“我們也去后院看看。”賈寶玉連忙穩住心神,跟著他走出正殿。

  轉了一圈,賈珍對這里頗不滿意:“姑子、老道還算虔誠,可終究覺得地方狹小了些。”

  他有這樣的看法,秦業卻已經覺得足夠寬敞了:“我看著倒還滿意,猜想著略作修繕也就足可以了。”

  兩人有了不同意見,賈璉近前勸說道:“親家說得對。珍大哥哥心疼媳婦,但也知道目下情形,不可拖延過久。”

  賈珍也就是表達一下心情而已,只得點頭說道:“既然親家這么說了,我自然覺得也是很好。”

  兩人意見達成一致,賈璉連忙幫著確認:“我早就找好了幫手,修繕起來極為容易。此事不能拖延,只好各自存些遺憾。”賈珍和秦業對視一眼,各自點頭之余,再都擦擦眼角。

  “父親,我來看顧這里的事務。”賈蓉近前施禮請求道。

  賈珍不用多想也知道,他這是要從營造費用里面,抽出些銀子自用的。只要有經手人,這種事肯定會有虛耗的銀兩。

  即便知道這些,賈珍覺得被外人看著難看,而不能讓兒子掙這種錢。

  “孽畜!你自然是要往來盯看、照看。可這事既有你璉二叔早已承擔,哪里還有你說話的份!”賈珍喝罵道。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