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220章:情為何物
  “那必然是美酒方可了!”許茂才大笑著說罷,邁步走去院門。

  賈璘送到門口,幾個錦衣司的衛士早已等候多時,牽馬過來。正要搬鞍上馬,許茂才卻又因為難舍而松開了手。轉過身,他看著賈璘說道:“好兄弟,外出雨露風寒,一定多加保重。”

  賈璘懂得他的弦外之音,連忙拱手回道:“天必佑我功成,回來后必以好消息回報哥哥。”

  許茂才聽得感動,和他緊緊地握了手,再慨嘆一聲。上了馬,他兀自不放心,再開口說道:“哥兒,須記得你也是有了家業功名的!這本已不易,遇事多想想才是。”

  賈璘再次道謝稱是,拱手送別。許茂才騎在馬上,也是幾步一回頭,顯得頗為不安。

  知道他關心自己外出遇到的事務都是與性命相關,賈璘再又連連施禮,回復著喊道:“哥哥放心,兄弟總會囫圇個兒回來就是!”許茂才慨嘆一聲之后,也不再多傷感。大笑幾聲,他再回身拱手道別,徑自遠去。

  世間無非名利二字,世人都為之渴求。但天意加奮爭卻是不能少的。否則還說什么權勢財貨美人為伴?癡人說夢罷了。賈璘自然懂得外出的種種坎坷與風險,但既已選擇了如此,只有堅心面對而已。

  回去前院,見冷子興等人還在風中說笑,賈璘干脆地拉起他說道:“冷二哥一起屋里坐坐。”

  聽他這樣喊自己,冷子興趕緊掙脫手臂,拱手施禮說道:“璘大爺這是要折煞小的了,如何敢讓大爺喊我一聲‘二哥’?!”

  他說得謙誠,但賈璘早就從往日的事,以及他的言行做派里,猜知他絕非常人。再有兩人過去的交往,賈璘倒也的確不在乎什么身份的差別。

  “別的不說,冷二哥這是在兄弟的家宅,那還客氣做什么。”說著,賈璘拉著他走去正堂。賈蕓、賈青笑嘻嘻地跟上,杜正、杜金平等仆役連忙收拾院中的酒筵殘局。

  本不敢坐在賈璘旁邊的椅子里,冷子興只要做個杌凳,卻被賈璘拉住坐好。

  坐定之后,冷子興環視堂內一圈,笑著說道:“璘大爺置辦了新宅子,在下卻并沒什么禮物奉獻,今天又觍顏白吃了頓酒,實在令某難為情。”

  賈蕓看看賈璘后笑道:“冷二爺或有生意不趁手,待也發達之后,再送璘大爺一尊什么古銅就是。”

  說到這里,冷子興先是難為情地大笑幾聲,再若有所思地說道:“可不也是!我與大爺初次見面,就有個小銅香爐的故事;再又是那尊綠銅,幾乎得罪了大爺。以這樣說來,”

  說著,他就探手入懷。賈蕓、賈薔知道他要拿禮物,就都笑著看他。

  賈璘連忙說道:“冷二哥常做千里奔波,得來每一個銅錢都是辛苦。在下雖然過得寒磣,倒也能守著個官職,城外有幾畝田,足以養活家里大小人口。”

  冷子興自顧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嘴里說道:“不是在下貪財,實在也就只有這一千兩了。按說就應該算作是為之前的事賠罪,可我也知道大爺不會怪罪小的,就把它當成給大爺新宅新人的賀禮,倒也勉強。”

  說著,他就把銀票放在了肘邊的桌案上。賈蕓、賈薔看著歡喜,賈璘卻立刻開口拒絕了。

  “絕對不敢收冷二哥的財物。”他堅決拒絕道。

  冷子興不禁有些羞惱,皺眉說道:“我又沒說一定攀附璘大爺,你也喊我聲‘二哥’,我就是那些銀子做賀禮罷了。”

  “實在也多了些。”賈蕓聽他說得著急,連忙沖他擠擠眼睛。

  “我倒覺得還少些呢。”冷子興不悅地說道。

  賈璘也笑了:“趕緊收回去,否則,我再有話,也不得請問二哥了。”

  冷子興猶豫再三,只得收起這張銀票,再又變戲法一般地換了一張拿出來:“一百兩。”

  賈璘等三人不禁為他的詼諧言行,哈哈大笑不止。

  冷子興也只得笑笑,再變了一次戲法道:“五十兩,就當做是在下給大爺府里買了些柴炭。否則,實在是難堪了。”點點頭,賈璘只得收下再道謝。

  冷子興放了心,喝了口茶,想起來說道:“大爺剛才也說得了官職的話,但以在下看來,大爺的前程,”他說得猶豫,賈璘還沒開口詢問,賈蕓、賈薔二人先急了。

  “二爺才吃了酒,又放了幾兩銀子,更要擔心些!說些吉利話則可,若有什么不愛聽,我就先替大爺請你出去了。”賈薔皺眉直接說道。

  “薔哥兒不得無禮。都是坐著說話,做什么白眉赤臉的?!”賈璘低喝一聲。

  賈薔立刻施禮謝罪,賈蕓也不敢作聲,只是皺眉瞪著冷子興。笑了笑,冷子興接著說道:“不是得罪大爺,且讓小的多說幾句。待小的說完了,幾位爺也就都聽得清楚了。”

  先看看賈璘,他又打量了賈蕓、賈薔,不禁笑了:“璘大爺自然是胸懷萬方,對天下了然于胸,可這兩位爺難免有些模糊。就稍有些耐心,忍著點兒性子,聽在下說說。”

  幾人見他話興又起,也不再打擾。冷子興本是走南闖北之輩,自有聊天說話的本事。滔滔不絕都難以形容,因為他的確可以說得小到婦人女孩兒的繡房私事,大到天下關隘的情形。

  賈璘等人抱此興趣,只把他當做說古人來看待、來聽著。

  冷子興徑自接著說道:“我大成有賴列代先皇及眾多文武開辟基業,更是上天降福。至如今恢復漢家基業、以北斗七星形狀雄踞,若不是天意使然,再難解釋。”

  杜金平上來添茶,聽得有趣,也就站立一邊不走,安靜地聽著。

  “自長安、洛陽,東南至號稱平安州的襄陽,再蔓延至蜀地、江淮,乃至揚州、金陵省及湖廣閩粵,這都是極為富庶繁華之地。若不是前說天意,可又算是什么?”冷子興說道。

  神態卻又變得凜然起來,他的語氣也冷了許多:“東面自有南宋遺禍金人,如今號為女真。分為八旗,暫據我十六州及河北、山西、山東、河南、安徽及江蘇一帶。”

  “哼!”賈蕓雖然不大懂大勢,卻也聽得氣憤,不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

  桌子上的碗盞略微跳動,發出“嘩朗”一聲脆響。

  冷子興只是看了看他,繼續說道:“憤怒是應該,急惱卻也不必。目前有我百萬兵將沿著各關隘要道據守,再有泛濫之黃淮河道阻攔,金人卻也不能揮鞭南下,更不能突破洛陽、開封之西來防線。”

  賈蕓、賈薔暗自再憤恨吐氣,賈璘、杜金平漠然不語。

  “這是東面的形勢。西南的吐蕃諸羌總還算安定,既是畏懼北面的韃靼、瓦剌,更要小心對待我大成的‘朵甘思宣慰司’。又有遺留的佛苯之爭,他們如今大多虔誠,總不致如唐代吐蕃那樣,對關中形成太大危害。”冷子興胸中裝著的不僅是古董生意及相關趣事,也自有一幅地圖。

  朵甘思,是藏地與四川交界的廣泛區域,后稱“康”地。所謂“康巴漢子”,就是指與四川、云南交界的藏人男子。

  “這邊也是大約知道的。冷二爺該多說西北面,這才是璘大爺要去的地方。”賈薔忍不住說道。

  擺擺手,冷子興再喝口茶,才接著說下去:“要說西面,那就是我關中陜西省的西面了。那里原本接通河西走廊,溝通無限廣闊之西域。如今因為韃靼仍是兇悍、吐蕃諸羌仍有騷擾,大成卻有‘陜西行都司’予以扼制。雖不能連同河西,但總是陜西之外的一道屏障。”

  陜西行都司,就是在寧夏、甘肅的南面,大成的武裝占據著部分地區,算是警戒韃靼南來與防范吐蕃諸羌北上的藩籬。

  “雖然遺憾萬里西域暫未回歸,但總要說璘大爺的事才對。”賈蕓再次催促,被賈薔按住了手臂,只得繼續耐心聽下去。

  “自古就是天子居于邊地,為天下萬民守邊。我大成皇帝舍江南富庶之地,遷都于長安,號為神京,即是此意。但畢竟是天命龍體在此,精兵強將集于陜西,這也是自然的事。”冷子興說罷,也不要催促,緊接著說道,“北面蒙元一分為二,稱為‘瓦剌、韃靼’。”

  瓦剌居于草原大漠之西,韃靼霸居在東。這兩個族屬相互攻乏爭斗,倒讓大成減輕了許多來自黃河幾字形河套一帶的軍事壓力。

  “目前那兩邊仍是爭斗不休,我大成邊地卻也少有來敵。”冷子興接著說道,“黃河幾字形少有屏障,大成沿漢長城駐有邊關重鎮,先號為‘延綏鎮’,再改稱‘榆林鎮’,從東至西為榆林衛、寧夏后衛、寧夏中衛、寧夏前衛。三十里一戍堡,從寧夏轉至陜西與山西黃河西岸達數千里之長,可謂是雄闊至極。”

  賈璘心里并不以為然:冷子興說的的確是事實,但因為公開說這些事不便,多有溢美浮夸之詞。尤其是陜西與金人占據的山西防線,兵將雖多卻不也是耗費了無數軍餉嘛。

  冷子興說了地理軍事形勢,再轉到日常事務中來。

  “所以要提醒璘大爺,正是因為邊地情形復雜,各處文武官將又因為職務并不清晰——文官參與武事,武將更貿然爭功,甚至‘創造’機會爭功,也并非鮮有。”他接著說道。

  猶豫了一下,他壓低聲音說道:“璘大爺錦繡一般的人兒,若去到那些敢以殺人為戲為樂,甚至大嚼人肉的兵將們中間,小的不是替大爺捏把汗,而是真的要為大爺的安危擔憂呢。”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說邊地的那些官將雖是捍衛國家,但總一樣有許多涉及違法的諸多事項,更比內地官將蠻野兇惡。

  賈璘聽了這話也頓覺泄氣:若說安享花團錦簇,自己本已有了充分的條件。又何必非要去做什么天下英雄呢?!轉念再一想,他又有了無奈之余的慨然:紅樓世界原本危機重重,賈氏若得安好,非有大功不可見到轉機。

  冷子興只說“天意”,賈璘不也是有天意,才會到了這里的嗎?既有天命在身,只可繼續前行就是了。至于什么吃人肉,那也是被逼的罷了。

  史書中雋秀非常的字跡里,充滿溫良恭儉讓、天命授予等字句中,哪一處不淋漓著鮮血。大家評之為“吃人”,哪里是形容詞,更不是虛話!

  為何人間看似還是安寧?那正是前仆后繼的無數英雄,給予擦拭得干凈罷了。

  見他不語,賈蕓和賈薔也是白了臉,冷子興再喝了口茶,冷冷地看著他說道:“依小的看,璘大爺又畢竟年輕,實在沒必要就冒險去。或者向圣上申明有恙,告個假也就是了。璘大爺文武之才,圣上必會安排他處重用可知。”

  心里再是慨嘆一聲,賈璘本已有了謀劃,焉能被他三言兩語阻攔。況且以賈璘才智,焉能不知冷子興身份詭秘,說這些話又是某人來試探或者阻撓罷了。

  皺緊眉頭,賈璘脫口而出:“若是他們吃得人,璘必不會少吃一口!”

  冷子興當即愕然,賈蕓和賈薔聽了,各自面面相覷:這還是我們的好“父親大人”嗎?

  杜金平仍是默然不語,但激動得眼眶已然微紅,胸膛略有起伏,顯得義氣昂然。

  “冷二哥也說天命的話。璘雖不才,但生而為人、處于賈氏當中,又得一些虛名,更有圣上看重,說不得也自詡有天意在身——此生不破胡虜,死而不甘!”賈璘低聲喝道。

  賈蕓、賈薔畢竟只是日常頑鬧,此時見他說得慷慨,不由得生出肅然,立刻因為驚懼與敬服,離座跪倒拜伏,不敢說一個字。

  冷子興隨即站起,對他躬身施禮道:“璘大爺年輕有為,小的信口胡說。若是令大爺動了怒,這就討罰,任憑處置。”

  賈璘笑著起身道:“冷二哥說得清楚明白,璘也都懂了。本來應該感謝冷二哥關懷,怎么會動怒,更談不上處罰的話。”

  見他略微激動之后隨即轉為平和,冷子興的心中更是贊佩不已,連忙接著說道:“璘大爺一望即知是上天佑護,小的固然不能身入行中伴隨,也隨時給大爺念經祈福。”

  說罷,他也要行跪拜禮,被賈璘連忙伸手拉住:“冷二哥說幾句話,我聽得精彩,正要感謝你呢。”冷子興重新站定,口稱不敢。

  “待璘不日回來,必請冷二哥吃酒。”賈璘笑著說罷,拿起那張五十兩的銀票晃了晃。

  冷子興先是一愣,隨即大笑道:“真到了那時,小的自會再有重禮奉上,再求大爺庇護呢。”再說笑幾句,他只說不敢多待,擔心宵禁而道別。

  賈璘只得和他作別,再見賈蕓和賈薔仍是跪著不起,不禁笑道:“若是褲子沒有濕,就快起來去送冷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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