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245章:迷惑
  眼見到了戌時,眾人才隱約望到了鎮羌堡及其附近兵營發出來的篝火。再有斥候偵察到了這一行人,賈璘也不多說,就緊跟著斥候前去了堡內。

  鎮羌堡的守將王恩龍知道賈璘等人會來,但沒想到有這么快。他帶著侍衛匆匆趕來,就在火把的光亮中,聽聞了圣意之后,再與賈璘相互致禮。

  在堡內的廣場中,圍觀的兵將們見到這位年輕的御史,不禁都是嘖嘖稱贊,并相互傳說這人的經歷。

  “御史大人如何這樣辛苦?”王恩龍連聲說道,“幸好某已提前準備了酒肉,否則豈不是太過失禮?”

  賈璘回復道:“在下本想著盡早履行圣命,卻不想讓將軍費心了。”

  兩人說了客氣話,正要并肩走入屋舍內的時候,忽聽得營門處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

  王恩龍立刻變了臉色,連忙喝道:“御史大人在這里,還不快去命人喝止!”

  “且慢。”賈璘微笑著說道,“想是外出巡邏的士兵回來,某正可代圣上慰問。”

  王恩龍的臉上驟然變色,但賈璘已經快步走去營門。只得咬咬牙,王恩龍只得帶著一眾侍衛,跟在他的身邊走去。

  果然,隨著大呼小叫的聲音,營門處涌進來二三百名兵將。這些人顯得極為興奮,嘴里或者叫著“快備酒肉”,或者喊著“姐兒們可還在”等話。

  蘇璋還沒反應過來,想著保持御史威嚴巡視氣氛的潘貴、葛瑾等人已然手舉火把,迅速地靠攏了過去。

  歸來的兵將們暫未認出,兩邊的人就此接近。但這些兵將看到面色沉黯的王恩龍身邊,站著一個年輕的官員,更有許多衣甲華麗的龍禁衛衛士守在身邊。

  這些衛士的手里,赫然還舉著“奉旨巡邊”、“文武選侍郎”等字樣的旗幟。

  外出歸來的兵將們不禁一時呆住,各自面面相覷。

  王恩龍暗嘆一聲“天意”之后,立刻喝道:“你等違令外出暫且不提,此時見到御史大人到來,還不拜禮嘛!”

  那些兵將就此回過神來:御史提前到來了。

  “呼啦啦”的衣甲聲響中,這些兵將一起拜倒在地。為首的幾名百戶帶頭喊道:“拜見御史大人!”

  賈璘沉默不語,現場的人都是一言不發。火把的光影,在每個人的臉上輝映著。

  昏暗的光影中,隱約可見這些兵將的身側,多有斗大之物。

  “兵將們辛勞,必是殺敵立功了。”賈璘緩緩地說道。

  幾名百戶不敢做聲,王恩龍的眉頭緊皺,大腦里做著飛速地博弈:事情無法隱瞞,保卒還是保帥?!

  在場的其他兵將都不敢作聲,看看王恩龍,再看看賈璘等人,再看向匍匐在地上的那些同袍。

  “蘇大人既是兵部主事,就請近前去查驗一番。”賈璘隨后說道。

  蘇璋的身子就此一震,但只是略作猶豫之后,還是咬牙沖潘貴、葛瑾等人喝道:“御史大人的吩咐,難道沒聽見嘛?!”

  潘貴、葛瑾只得鼓足所有的勇氣,大聲回道:“遵令!”隨即帶著龍禁衛的衛士們近前。

  地上跪著的兵將們略作遲疑,旁邊圍觀的兵將們不禁相繼上前幾步。現場的氣氛,就此顯得緊張起來。

  王恩龍再是豪壯、膽大,卻怎么敢違背身負皇命的御史之言。他皺眉大聲喝道:“一群混賬!還不退后!”

  其他兵將聽到將令,只得再退后幾步,現場再發出“嘩啦啦”的一片衣甲聲。

  蘇璋暗呼口氣,在潘貴、葛瑾等龍禁衛衛士的護從下,走入了回歸兵將們的人群中。

  事情就此大白于當下。這些兵將偵察到了長城外面有部分牧民游牧。想著如同往常一樣殺掉這些人回來報功,他們就在幾名百戶的帶領下,秘密地潛出長城隘口,包圍了那些人。

  因為也是心里警惕,那些牧人發覺之后立即逃走了一些。但還是有十七人被當場殺死,并被這些兵將斬首帶回。

  蘇璋查驗登記完畢,連忙離開那些兵將。像是從狼群里逃回性命一般,他在這寒冷的夜晚里,已然是汗流浹背,濕透了幾重衣袍。

  拿著記錄好的冊子,他當眾對賈璘宣讀了檢查的經過。

  “依照《大成律》,殺害邊民再回來冒功領賞,按律當立即斬首!”賈璘緩緩地說道。

  他的話音落地,蘇璋、潘貴、葛瑾、書吏、歷事監生,以及衛若蘭、裘方等人盡皆驚悚,只擔心有引起嘩變的可能。

  拜伏在地上的那些兵將們,頓時驚恐不安。先是面面相覷又見主將王恩龍也并不發言,他們知道現下的確罪責難逃。有的勉強保持鎮定,有的已是大哭失聲,只說是“偶有違禁,再也不敢”。

  圍觀的兵將們或是遲疑或是不服,各自皺眉瞪視過來。但見賈璘卻仍是神色安然,王恩龍原本以為營內的威武氣勢,可以多少壓制住這個年輕的御史,卻沒料到這人絲毫不畏懼,更還理直氣壯。

  王恩龍畢竟身居高位,自然不敢以自己的官職與前程,與當下的這些倒霉老鼠碰上厲害貍貓的兵將等同起來。

  暗呼口氣,他只得低聲說道:“求御史大人三思。這些混賬的確盡皆該死,可終究是守邊衛士,不可不體諒。”

  “家里子侄輩犯錯,首先是長輩的過失;從來是士兵不法,必是層級將領的鼓惑、慫恿。其余兵士按照層級,予以降職、罰俸、杖責、監禁等處罰。小旗終究職位低微,處以杖責一百;總旗、百戶,盡皆當場斬首!”賈璘還不猶豫地說道。

  跪在地上的士兵逃得一死,紛紛高呼“御史圣明,我等終生不忘”;除了小旗之外的那些帶職武官們,此時已是嚎啕大哭起來。

  現場的氣氛再次嘩然,圍觀的兵將們并不敢公然作對,但都懇求御史容情。他們的聲音從低微轉為激烈,變成滾滾聲浪向賈璘,以及蘇璋等人襲來。

  在現場這既有悲哀又有惱怒的氣氛中,蘇璋、潘貴、葛瑾,以及龍禁衛的衛士們自然是顫栗;而書吏、歷事監生們,幾乎已站不住了。

  裘方、韓澤平、衛若蘭、李云寧、柳湘蓮等人,此時都是大腦空白,不知道自己所處何方。

  王恩龍也是暫不做聲,似乎在與賈璘比試著心理承受能力。但過了許久,他卻并未見到賈璘有什么緩和的神色與神情。

  對于這名年輕的御史,王恩龍其實并不敢存著輕視之心。官場有如戰場,賈璘等人還在路上的時候,邊地的將領們也已查知了他的底細。

  少年就在科場與江南揚名,回京后中得榜眼,再佐助試種新作物的同時,剿滅了一伙匪寇,更還用木棒殺死匪首!

  雖然知道他也是倜儻風流,但總還是英武嚴謹,不愧是少年英才。

  對于這個御史,邊地將領或者不會太在意,主要原因就是他年輕、資歷淺。可若是提到他的才氣與豪氣,將領們還是要心悅誠服。

  此時這事僵在了這里,王恩龍知道御史是要按時,甚至隨時給朝廷報去邊地實情的,當然不敢因為這些低職武官的罪責,耽誤了自己的前途。

  又總還是兵營里的同袍,王恩龍也必要做出一定的姿態,才好日后繼續令兵將們服從。

  似乎做了極大的決心,王恩龍猶豫再三之后,拱起手說道:“在下約束不嚴,也自請罰俸!可畢竟都是捍衛疆土的勇士,請御史大人憐憫。”

  賈璘回禮后,坦然回道:“在下并不敢傷害將士們的勇氣,實則也是在鼓舞將士們。若有法不遵、有令不行,已是大違軍紀。精勇之士,以一敵百。恣肆妄為,天下不安。今略做懲戒,余者必振奮。”

  說罷,他不再回視,只是漠然站立。

  王恩龍默然呆立良久,現場將士們的喧嘩聲再起。蘇璋等人各自戰戰兢兢,賈璘仍是挺身肅立。

  “來人!”王恩龍忽然大喝道。

  在場的兵將們立刻齊聲呼喏,蘇璋等人當即更覺得腿軟。要說不擔心自然是假的,此時的賈璘也不免警惕。

  “把那十余人捆綁起來,押到近前來!”王恩龍再次大喝一聲。將士們各自駭然,知道那幾人的性命,就到今天結束了。

  十余人各自被捆綁起來,押解到王恩龍與賈璘的身前。眼見不能活,這幾人也就狠了心,不再攀認他人。

  “我等違律該死,只求家人能有人照顧”;

  “既然如此,其余弟兄們日后當心”;

  ……

  其余將士只是默然,賈璘讓蘇璋等人記錄好這些人的話,當做遺言封存,以便給予落實。

  王恩龍的臉色鐵青,隨即招手叫來一眾侍衛。軍中司馬與司法參曹跟著近前,作為當場的監斬官。

  罪囚各自解發俯首,侍衛們就當做執行者。或有借此威嚇之意,王恩龍原地站著不動,賈璘也安定伴隨。

  圍觀的將士們紛紛與這十余人道別,侍衛們緊接著就手起刀落。血漿遍地,眾人的表情都如泥塑,嘴巴也閉得很緊,再沒有一點聲音發出。

  邊將都是剽悍,王恩龍隨即恢復了鎮靜。他吩咐侍衛們清理現場,再轉身對賈璘笑道:“御史大人原本就是聲望頗著,于今遠道而來,立刻就再有了恪盡職守的聲名。”

  賈璘心中不由得不對此人暗自稱贊,卻并不接受他帶著揶揄感覺的奉承:“將軍以國法、軍紀為重,在下敬佩不已。”

  王恩龍再吩咐道:“天氣寒冷,快準備篝火、烤肉,把備好的酒壇抬過來!”

  眾人立刻開始忙碌,王恩龍隨即再下令道:“那些人免了死罪,卻仍要予以嚴懲!就按御史大人的示下,安排打杖!”

  兵將們聽得明白,立即開始動手。遵守命令是一方面,這些兵將卻仍有震懾賈璘等人的心思。

  王恩龍帶著一眾親將,在這邊與賈璘等人坐在篝火旁飲酒吃肉笑談,那邊的數百違律兵士挨個接受杖打。

  雖然都是壯健的人,但天寒被打,他們也是承受不住。逐漸地,他們口中發出的慘嚎聲再起。暗夜中的這些聲音,聽得人難免毛骨悚然。

  王恩龍只是大笑著舉碗邀請,賈璘只有淡然奉陪。蘇璋、潘貴、葛瑾、衛若蘭、裘方等人,既是覺得恐懼卻又不敢離席,只好強忍著坐在一旁。

  那邊的懲戒完畢,軍司馬與法曹回報道:“除了有兩人看似不能活,其余人都已被抬回駐地養傷。”

  王恩龍點點頭,看著賈璘問道:“御史之意是,”

  “請軍醫全力醫治。”賈璘拱手說道,“法網不漏,照料也是應該。”

  “那就快送去醫治!”王恩龍轉頭喝罷,再與賈璘等人祝酒不斷。

  酒宴過后,賈璘等人被各自安排了住處。因為臨時不好找房間,賈璘與女眷被安排在單獨小院的兩個窯洞,杜金平、蘇璋等人住去附近。

  這一夜,可稱是無人入睡。才到這里就經歷了這樣的事件,眾人心里回想著這件事,只有驚恐不安。正在輾轉反側之時,眾人再于屋外呼嘯而過的寒風中,聽到了似乎有兵將們用刀劍相撞的聲音。

  躺在炕上的玉釧雖被賈璘抱著,也仍是顫抖不止,再不敢說一句話。金釧雖說平日里膽大些,此時也只有畏縮在他的身邊也沒了動靜。

  賈璘知道外面的響動是士兵們或有不服而騷動,卻也并不過于擔心,畢竟王恩龍也是認同了的。

  可玉釧哪怕被他安慰也是毫無反應,只是嚇得顫抖不止。賈璘也不要她過分恐懼,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慰她勉強睡去。再覺得金釧雖沒聲響卻仍在抖,他再抱住她輕聲說道:“本來覺得你們姐妹都是膽大的,所以我勉強帶你們來,卻也還是膽怯。”

  金釧緊貼在他的懷里,鼓足勇氣才低聲回道:“大爺威風,奴婢們豈敢比得?也別說我們兩個,那邊的兩個婆子都嚇得溺了褲子。”

  賈璘擁住她笑問道:“如此說來,就你倒是個膽大的。”說著,他就擁住了她。金釧連忙搖手再著急地說道:“大爺此時竟還,”才說了這話,她也就記起自己跟來多日只做了純粹的陪侍。咬住紅唇的她,由他安撫得心情稍微安定而正在偎緊他的時候,忽然又聽到有刀槍撞擊聲傳來,更似乎就在院門處,甚至就在窯洞外。

  暗夜中這些聲響頗為駭人,金釧為此驚得幾乎立刻要昏厥過去,更覺得腰背吃緊而不禁驚呼一聲,再就伸手緊緊地抱住了神態淡然從容的賈璘。見她不久后竟然真的沒了動靜,賈璘再連忙不斷捋撫。悠悠醒過神來的金釧,既是心情驚慌再就感動不已。

  愛戀賈璘已久的金釧雖說在這樣的情境中得償夙愿,終究既是心滿意足更還另有番她人不可得的驚險體驗。在他耳邊嬌聲說了“謝大爺關懷恩賜,奴婢生死就伴著大爺”之后,她大膽著熱吻他,就此再也不松開抱著他的手。

  金釧姐妹與兩個婆子的慌張,的確并不是妄自擔驚。那些聲響自然是士兵們心有不服,雖不敢太過喧囂,卻也的確是為嚇唬賈璘等人而故意做出的。

  賈璘還能保持鎮定,但其他同行人肯定都是為此不安。

  那邊的窯洞中,裘方在暗夜中聽得外面響動低聲驚呼道:“這,這是有兵將不服而要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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