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247章:三人談
  賈璘倒是沒覺得什么,王恩龍隨即醒悟過來,連忙拱手說道:“我一時開心,真是失禮了。”

  倒也不能全怪他一時忘情,若論年紀來說,四十幾歲的他,自然可以把賈璘當做子侄輩來看待。

  賈璘也施禮回道:“我與將軍論年齡、資歷,的確也是晚輩。再又聊得開心,更不必拘禮。”

  王恩龍見他說得豪爽,自己也就更為坦然:“我豈敢攀認你這樣的大才。不過,倒有一詞‘忘年交’,我勉強可稱得。”

  兩人說笑幾句,王恩龍再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譬如進攻韃靼,我們有火炮,他們雖然不如我們的多,卻也有不少。再就是雙方沖鋒陷陣,我們的火槍發射速度慢,他們的騎兵沖擊速度又快,如何能夠抵擋得了。”

  賈璘點點頭,緩緩地說道:“火器的改造,的確要費一些功夫。”

  王恩龍點點頭,再無奈地說道:“工匠們制造的鳥銃,還經常發生故障呢。更莫提改造的事了!”

  工匠們的社會地位低、收入不高,也就影響了他們改造發明的積極性。與此相關,皇帝想的只是皇位穩固,文官們既要彼此牽制,再要爭相邀寵;

  武將們雖然在部隊里裝配了一些火槍火炮,但因為并不覺得有很好的效用——射擊距離、精確度、裝填彈藥的繁瑣,也并不過分看重。所以,兵將們仍然多是采用傳統的冷兵器戰法,卻又因為戰馬缺乏,也就不能對韃靼和金人進行更猛烈的反擊。

  賈璘點點頭,隨后說了自己的這些考慮,表示會向朝廷再申報己見。

  王恩龍先是沉默了一會兒,再使勁向虛空呼出一口氣。白氣滾滾而出,他緩緩地說道:“邊地武將若是過于兇悍,朝中文武也是不安。”

  他說得隱晦,賈璘自然懂得。

  皇帝既要倚重武將捍衛邊疆,又要防范武將權利過大反叛。于是,皇帝就用各樣制度來約束,再暗中推動文臣去監視,甚至打擊武將。

  以宋代的狄青來說,哪怕是皇帝都知道有他守邊,敵寇不敢來。可是身居高位的他,甚至還是被文官以“懷疑謀反”為名,指摘得不敢出門。

  凡此種種,此時的賈璘只能接受,而并不能夠解決——擁有絕對權力,甚至令皇權受到擠壓之后,才有可能進行這樣深化的改造。而且,的確也要提防武將的可能反叛。

  此時不能接王恩龍的話,但賈璘還是整理了衣袍,認真地給他行了一禮。

  王恩龍眼見英俊瀟灑的他言行自然謙和,與昨夜的刻板形成鮮明的對比,心里真是喜愛非常。但也至此而已,他又擔心搞不好被安個“文臣武將不當結交”的罪名,連帶賈璘都會被連帶御史參劾。

  “御史年輕精明,胸懷顯然深厚,我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你。”王恩龍慨嘆著說道,“只盼朝廷能夠再多培養關照,使你盡快成為陛下的股肱之臣。”

  賈璘再次道謝之后,王恩龍只說“上面畢竟風寒,我還好些,只怕凍壞了御史,就是大罪過”,隨后從烽樓走下來。

  到樓梯口的時候,因為有積雪而腳下打滑,王恩龍自覺身體歪斜,卻被賈璘穩穩地拉住了手臂。

  重新站穩后,王恩龍先是道了謝,再稱贊道:“御史一扶的力道沉厚,我就知道你的傳聞都應該是真的了。”

  兩人回到長城下面,再說笑著并轡返回。王恩龍的親將、侍衛們眼見主將并不再忌恨賈璘,也都覺得詫異。

  王恩龍走了一段路,想起來回頭看了看,再問道:“跟著你的那個小哥,”

  “是在下的家仆,杜金平。”賈璘連忙回道,“雖是主仆,但我們自小就在一起。他為人踏實忠誠,我只把他做兄弟看。”

  “嗯,御史英武非常,更是好有情意。”王恩龍贊罷,再想起來笑著說道,“我有親戚從長安回來,說是不久前唱遍了‘笑傲曲’。于今,以豪情做此曲的人卻是站在我身邊的御史,直是令人難以置信。”

  賈璘客氣回復了幾句,再提及了公務:“不敢瞞將軍,在下既身負御史之責,確乎要把這里的事情詳細報知朝廷。”

  “嗯。”王恩龍點點頭,也坦誠地說道,“我也當寫去奏章,自領失察之罪。”

  返回駐地之后,賈璘隨即寫了奏章,記錄了近期的工作內容,命人加急送往長安。王恩龍自然也有一份解釋的奏報,很快也到達了長安。

  這些奏章到了內閣,是賈璘過度使用權利,還是邊地兵將驕悍過度?一眾大學士們就此臉紅脖子粗地爭執了起來。

  賈璘寫回賈府的書信,此時也放在了賈母的手邊。她戴上玳瑁眼鏡,先是翻來覆去地查看著信封。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以及王熙鳳、李紈、薛寶釵等人看得心急,卻也只好等待。

  摘下眼鏡,賈母慨嘆一聲之后說道:“璘哥兒做的事,許多連我也看不懂,甚至害怕,更為他擔心。他寫來的信,我也不敢親自看。”

  王夫人等人不好代為查閱,王熙鳳性子火辣,卻并不懂得書信里繁復的字詞。

  “我倒是想替老祖宗看看璘哥兒到底說了什么,可是那些字,”她把兩手放在身前一拍,手縫里夾著的帕子來回擺動了幾下,“卻是它認得了我,我卻不認識它!”

  眾人見她活潑,不禁都是大笑。現場氣氛不再壓抑,王熙鳳的一雙丹鳳眼,在眾人的臉上搜尋。

  “就寶姑娘來念吧!”她笑著上前拉住薛寶釵的手,“寶姑娘都能寫詩啊,詞的,念璘哥兒的信還不是小菜一碟嘛!”

  賈母隨即笑道:“那就讓寶丫頭來念。”

  薛寶釵福了福,走近前去從賈母手邊的桌案上拿起那封信。才拿起來,她就覺得眼睛上蒙上了一層霧,連手也微微地抖了起來。

  “老太太放心,寶姑娘放心。璘哥兒是那樣的人才,依我說,一準兒是狀元痘兒灌的漿兒——滿是喜事兒!”王熙鳳也是壓著心里的疑慮、擔心等情緒,臉上帶著笑容催促道。

  薛寶釵不敢看她,先是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哎,他們兄弟姐妹從小就在一起頑鬧,說起來也都是惦記著。”賈母嘆口氣說道。

  薛寶釵笑了笑,連忙拆信閱讀:“老祖宗膝下敬稟者孫男璘,自拜別以來,每日無不為祖母惦念、祈福……”

  她才念道這里,滿屋子的人立刻齊聲說了“好”字。賈母不住地點頭,再關心地說道:“我倒還好,才幾句話,又把寶丫頭的眼淚引下來了。”說著,她也跟著拿帕子擦了眼角。

  薛寶釵連忙接著念下去:“身至榆林安然,媲美長安適宜。”

  賈母再點頭贊道:“那孩子能吃苦,說得倒也灑脫自在。就如在眼前看到了他,或者,就是我在他身邊呢。”

  眾人相繼稱稱贊稱是后,薛寶釵才要接著念,卻自己看了幾眼先笑了。賈母等眾人連忙催促,她穩定了心神再念道:“每日府衙領餐,碗內泡饃塊大,羊肉鮮美又多,心下甚是竊喜。”

  說完,她忍不住又拿起帕子掩嘴發笑。李紈、迎探惜三春及史湘云,都笑得前仰后合。一屋子人或者明白或者懵懂,也都跟著笑。

  “怎么是‘竊喜’?”賈母一時沒弄明白再追問道,王熙鳳更也不懂。

  “就是說——璘哥哥覺得以泡饃為餐雖然簡單,但心里很開心,因為肉放得很多。”薛寶釵說罷,先是再笑,卻又拿著帕子擦眼角。

  “聽著是璘哥兒那里一切都好,我就放了心。寶丫頭就接著念吧。”賈母笑得開心,催促著說道。

  穩定了心神,薛寶釵暫且忍下對賈璘的掛念、思念之情,接著讀完了全信。最后的內容就是他生活規律、一切安好勿念,都請放心。再問候了幾位老爺、太太、哥兒們、姐兒們等話,再就是“百拜”之類的謙辭字句。

  隨著薛寶釵的聲音止住,滿屋子再是鼓掌叫好,紛紛祝賀賈母,說是賈氏再有人才出,未來更是興旺等等的話。

  “璘哥兒雖說是分府別居去住,但總還是孝順的。眼見就要元旦,他那邊的管家杜正,又是把一應糧米肉食等物,早早地送了過來。”賈母贊許地說道。

  眾人再次各自發聲奉承,好讓這位兩府領袖更加開心。薛寶釵把書信遞給鴛鴦保存,自己卻還是心中不能安寧。她正想著找借口退出,回去自己住處思量一番,卻見一人急火火地走進了屋里來。

  “說是璘哥哥來了信?我倒要看看他現今如何?是累得瘦了,還是吃得胖了些?”賈寶玉像是一陣風似地進來正堂。

  賈母還沒發聲埋怨,他先拜倒在了她的身下。祖孫倆親昵一會兒,賈寶玉拿來信查閱。

  “看這字句,林哥哥分明是得意的。”賈寶玉笑著說道,眾人相繼稱是。他再要與薛寶釵等人說話,卻又見一人匆匆地進了屋子。

  來人前腳才邁進來,嘴里就已經發出帶著氣惱的哀嘆聲:“璘哥兒忒是大膽!”

  連帶賈母,眾人齊齊地看過去,正是寧國府的賈珍。見他說得急切,賈母頓覺一陣心慌,連忙問道:“璘哥兒才來了信,都說很好的啊?”

  跺跺腳,賈珍把右手的拳砸在了左手的掌里。大嘆一聲之后,他再帶著額上青筋,氣惱地接著說道:“他自然是只報喜不報憂了的!家信寫得妥當,但他做事卻終究稚嫩、魯莽,更還有潑天的膽子!”

  眾人聽這話茬不對,王夫人和邢夫人都給他使眼色,意思是真有什么特別的事,不要當著老太太的面來說。

  賈珍自然也是察覺,但還是拱手說道:“晚輩若不是遇到了緊急,怎么敢驚擾老祖宗呢。”

  見他慌里慌張,賈母自己卻從初始的忙亂中回過神來,不再受他的情緒干擾。

  坐正了身子,她平和而漠然地說道:“當初我雖然不懂事也不頂事,但總還是見過兩位國公爺做大事的。就是韃靼蠻子到了府門口,就是金人蠻子到了院里來,老身自然也不懼怕。你只管說,休要遮掩!”

  眾人聽罷,先為她暗自叫個好。賈珍再施禮后,又嘆了幾口氣之后才捋順了言詞,說出來自己打聽到的事。

  賈璘當即處斬了十余位武官,這個消息他自己呈報過來,王恩龍也有呈報。朝廷拿到這兩人的奏章之后,目前形成的意見是賈璘借御史之名,或有故意威嚇邊將之實,更或者會因此遏制邊將武功。

  大致說了之后,賈珍急得再說道:“若是璘哥兒一人獲罪也就罷了。我只怕,他會連累了兩府!”

  眾人聽了他的話,早就都嚇得臉白:如此看來,原來那個混小子賈璘,十三歲就敢射殺人命,再用木棒捅死賊首的事,就都是他確鑿無疑的兇悍魯莽了!現在他才去邊地不久,竟然就敢一下子殺了十余名武官!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聽得驚悚,臉色慘白。若是沒有近旁的丫鬟們扶持,恐怕就是在椅子里也是坐不住了的。

  薛寶釵也是眼神發直,李紈等人就連平日里大膽張揚的王熙鳳也如是;史湘云年紀不大,但因為兩個叔叔也都是現任武官。聽得武事畢竟多一些,她表現得倒還很鎮定;賈寶玉先是驚恐,再又皺眉不語。

  賈母聽了賈珍的話,因為見多識廣而暫未表態。

  室內沉默了許久,邢夫人先拿著帕子抹起眼淚來,嘴里哭道:“老太太才說過元旦的事,我們也想著能為老太太添歡心。卻不想,璘哥兒竟然做了這樣的魯莽事……”

  她這一哭,王夫人也覺得心緒煩躁。轉頭看了看身邊同樣驚慌得臉色慘白的薛姨媽,她握住了對方的手臂,彼此借以安慰。

  “我只說你們想得過多,果真不是蠻子沖進來的。”賈母沉著臉做出了決議,“璘哥兒是欽賜御史,做的是他自認為領命的事。公務的事我們畢竟不懂,可他也有上司,不是說王統制也在邊地嘛。況且,他目前又是明確分府別居,珍哥兒卻說會給府里惹禍事,這是哪里話?!”

  她說了兩層意思,其一就是賈璘奉旨行事,應該有分寸;其二就是他真要為此獲罪,并不會對兩府影響太大。更何況,還有個王子騰可以多少罩著賈氏呢。

  既然賈母做了大致明確的判斷,眾人即便心里還有對此事的恐懼,還有對賈璘的暗恨,此時也都只得暫且作罷。

  王夫人目前,只是心里不斷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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