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熱烈如火，卻身體與情意柔軟如水。賈璘為她不能不癡迷，卻更覺得無奈。能夠擅自進入大帳的不止阿茹娜，現在還有杜金平。他進帳要報各樣事務已經準備完畢——也本是賈璘要求的。
杜金平在帳外報道一聲，賈璘輕推開阿茹娜，示意她安穩地坐好。阿茹娜卻因激情難抑，先是坐穩再又近前親吻他。賈璘一時不防，兩人就此倒于厚厚的皮裘墊子內。
進來帳內的杜金平一時沒有發覺，賈璘連忙一手把阿茹娜攬過去，再起身看過來。
杜金平此時并不敢再抬起頭，只是躬身施禮說道：“稟報家主，隊列隨時準備出發！”
“通知部伍，即于兩刻后出發！”賈璘下令后，杜金平立刻退了出去。
賈璘暗呼口氣，阿茹娜再偎在他的懷里。仰頭看著他，她金色小辮子也難抑遮掩白嫩臉上的粉色羞暈。
對于這種掩耳盜鈴的姿態，賈璘多少有些安慰：她總還是有漢人女子的一份嬌羞。
阿茹娜再如歡快的魚一般要接著行動起來，卻被賈璘按住了身子。
“怎么了？就是出發，也還有兩刻呢。”她噘著嘴說道。
“兩刻能夠做什么。”賈璘不屑地撇撇嘴，擁著她站起來。
聽了先是眨眨眼，阿茹娜帶著疑惑的神情看著他。
“好了，快去吩咐侍女們啟程。”賈璘也不和這個小女孩多做解釋，隨后說道，“你們不必騎馬，就乘坐馬車即可。”阿茹娜道謝后，也要盡量靠近模仿、學習漢人女子的日常。
這邊剛做了安排，賈璘再驚訝地看到裘方穿著便服前來尋找。見了面，他只是帶著笑意，呵呵地低聲說道：“我已經向統制大人做了辭別，只說要回去探望父親。”
賈璘蹙眉低聲問道：“難道你不要建功于邊地嗎？”
“嘿嘿，我如何不知——若得到大功業，必要跟著將軍您才可。”裘方說罷，正式地躬身拱手施禮。
裘方的脾性看似與薛蟠類似，可越是這樣外人以為只是粗豪的人，卻有著簡單而有效的思考方式，也多有常人絞盡腦汁也未必可及的上佳結果。
賈璘只得暗贊他的精明果決，再叮囑著說道：“將來與往日不同，你稍有違令，或者就有被杖責、處死的危險。以我來看，你不如就在此處，或者干脆回京向令尊求職即可，好在你現在已是有了出身的人。”
“死也死在將軍身前！”裘方說罷，立刻伏地拜禮。對于年余時間就獲得四品實職的賈璘，裘方只有佩服得五體投地。
賈璘只得伸手拉他起來，再反復做了叮囑。裘方拱手唯唯諾諾，堅決表示認同。
鼓樂聲于不久后大起，賈璘一行穿戴整齊、旗幟鮮明，與王子騰等送行的人員道別。
賈雨村見賈璘確定返程，心里是暗自開心的：這個屢立戰功的年輕人就此返程，或許跟自己向朝廷的密奏有關呢。
此時的他，不禁已經現出極為開心的神態，對賈璘略微拱手說道：“天成回京，仔細述職以后，必當再被圣上重用。”
“不敢有勞賈司馬多予關照。”賈璘嘴里客氣地說著，神態已經有些漠然。
對于這兩人的你來我往，王子騰大致能夠明白。原本他是看重賈雨村的，近來卻對這個人多有了其它思考。
當初快速提拔賈雨村，王子騰是覺得這人很有才情與忠心。但近來這人與賈璘頗有爭斗的情形，卻令他有些不快。
要說控制一下賈璘的心思，王子騰本人也是有的。可是要像賈雨村那樣過分，他卻并不認可。因為他的心中，早就做了讓賈璘在王氏的關系網中逐漸“升級”的打算。
現在見到賈雨村又在公開以大欺小，王子騰不禁皺眉說道：“司馬應該祝賀宣慰使大功告成而返才對。”
賈雨村聽了立刻轉換風向，急忙說道：“可不就是應該如此嘛！在下更是冀望宣慰使順利回京，并得到圣上萬般隆恩器重！”
王子騰略微點頭，對這條身邊狗的機警感到滿意。賈璘也順勢承接下來，只說會繼續為天下萬民盡力。
再有其他官將客氣一番，從安仁海、常克，再到李漢臻、方進寶、王恩龍、江伯宏等人，都對賈璘表達了預祝和惜別之情。
彼此說著“來日再會”等道別的話，賈璘一行緩緩南去。
騎在馬背上，賈璘回身遙望王子騰等人，再次施禮道別。王子騰那邊舉手晃了晃，以示彼此珍重。
賈璘再回歸隊列的時候，卻見阿茹娜從馬車車廂的車窗中，探出滿是金色小辮子的腦袋，笑嘻嘻地問道：“可以騎馬嗎？”
“我騎著就可以了，你老實坐著即可。”賈璘對她點點頭，示意她老實一些。阿茹娜自然也懂得漢人的禮儀多，只好遵從照辦。
越往南走，賈璘等人見到的大成北來兵將與民夫們，就是越來越多。這些人是先后趕往北面去穩固新獲得的領地。
眼下還要艱苦一些，但長久來看，他們是帶著墾荒人、開拓者的榮耀，將會被鐫刻在史書中。
自漢長城至目前的黃河幾字形以南的地區，將會會大成的軍民百姓，帶來安定富足的生活，將會有無數牛羊駝馬在這里蕃息，將會有無盡生意盎然的草場，更會有無邊的麥田、稻田。當然，還會有長著沉重果實的金燦燦的玉米。
未來，還會有番薯、土豆、辣椒等作物，從大成以南的地區，逐漸擴展到這里來種植。
每一寸土地，代表的既是家國的榮譽，更是百姓的安樂的希望所系。每一寸土地，都灑滿了往日屈辱的淚水，如今光榮的血汗。每一寸土地，都是大成軍民戰勝了敵人的馬蹄和彎刀，才能夠確保下來。
無論是敵人的尸首還是大成軍民的捐軀，這片浸滿了鮮血、鋪滿了尸骸的土地，將會永遠屬于漢人轄制，由漢人決定它的作用。
晚間宿在驛站，賈璘前去看望阿茹娜。隨著與大成國都長安的快速接近，阿茹娜眼見賈璘總是若有所思，自己的情緒也就因為有了更多的思考，而有些郁郁。
“我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阿茹娜小心地問道。
看看她的神情，賈璘自然這話是她自己對自己說的。想了想，賈璘回應道：“都說有了事先的準備，就能更容易面對未知的生活。我想這話，對于你我也都適用。”
阿茹娜先是默默地點點頭，再就眼圈發紅。難怪原本性格活潑的她，會有現在的憂慮。她萬里來到鄂爾朵斯，原本就是悲傷至極。幸好遇到賈璘破城，她才有重新獲得了自己主導生活的權利。
與賈璘在一起，哪怕是外出征戰，她也覺得極為開心。可現在隨著大成國都的臨近，她不知道將會遇到什么樣的命運。
從翻譯官與賈璘的講解中，阿茹娜大致知道自己會遇到幾種來自大成皇帝的安排：一是遵照瓦剌與韃靼之前的約定，仍是把她送去韃靼去完婚；二是被善意的遣返回瓦剌的準噶爾部；三是被當做敵方俘虜被囚禁，進而發配去皇宮內的掖庭去做女苦力，比如織布、洗衣等；四是被賜婚，比如當做皇帝的妃子，或是賜給某位臣子。
以阿茹娜自己的心愿來說，哪一個都不是她想要的。與韃靼繼續完成婚約，她寧肯死；返回準噶爾？聽起來尚可，但她在那里并無至親，回去難免再被指派給什么貴族為婚。這樣被動的婚姻，不是她的意愿；被罰去做苦力？她恐怕會哭死。雖然身世伶仃，好在她也還是保持著尊貴，并未吃過生活的苦；
賜婚？做皇帝的妃子？阿茹娜想起來只有恐懼——與指婚給韃靼人并沒有什么差別！賜給某位臣子？只有賜給賈璘是最好的事。
至于賈璘已有幾房妾室，并且衷情于某位從小相識女孩子的事，此時的阿茹娜都通過兩人的交談知道了。她雖然熱火，但對當下胡族與漢人都是相同的婚姻內容，也是可以并愿意接受賈璘的情感事實。
可若不是賜婚給賈璘呢？再說，如此這樣被動，更不是她所想的。她要光明正大地嫁給賈璘，而不是被動地接受！
此時她把這些憂慮，對賈璘用哀婉的聲調，逐一輕聲說了出來。賈璘聽罷立刻低聲稱贊她的聰慧精明，絕不亞于漢地飽讀經書的女孩子。
漢地女孩子讀了經書，大多就是《女戒》之類，更何以從中產生勇氣和智慧？而阿茹娜憑借如火的熱情與倔強的天性，要為自己盡可能爭取一生幸福的做法，應該，也必須得到賈璘的尊重、贊美，甚至鼓勵與支持。
阿茹娜說了很多，卻只見到他的臉色忽而陰沉忽而開朗，并未聽到他有什么回應，不禁著急地說道：“天成，你連那么遼闊的地方都能占下來，還不能給我出個好主意嘛！”
說著，她伸開兩臂，盡可能地在身前劃了一個大圓圈。
隨著她的手臂展開，賈璘眼見她的身體如花一般綻放。心中暗贊一聲“美麗至極”，他點頭以示嘉許。
“你，你呆看我做什么？”阿茹娜連忙合攏兩臂于胸前，袍服再又現出山丘般的褶皺出來。
“不是我又批評你，這也就是和我在一起，有外人的話就很尷尬了。你的，呃，嗯，衣衫也薄了些，都能看出來了。”賈璘說著，低頭示意了自己的胸前。
臉上頓時通紅，阿茹娜隨即就抬手抹著眼睛，噘嘴說道：“你還在說笑。”
“我自然是有辦法的。”賈璘輕咳一聲，連忙轉移她的注意力。
阿茹娜果然只加裝，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央求著說道：“天成，你快點啊。”
“你先說，是不是會聽我的話？”賈璘正色說道。
“嗯嗯。”阿茹娜使勁點頭，看了他的眼神，再急忙去旁邊拿衣物。
“嗐，此刻焉是急于做此事的時候？”賈璘擺擺手說道，阿茹娜立刻重新坐好，眼巴巴地看著他求解。
“以后，決不許當眾喊我‘天成’。”賈璘隨后告誡道。
“哦，是這樣，你才生氣的？”阿茹娜連忙小心地回應道，“就喊你將軍或者大人，要不就高呼‘茂日啦’！這可以吧？”
“將軍或者大人是可以的，以后或者再有什么新的稱呼。可‘茂日啦’絕對不能說！容易被人誤會我要謀反似的。切記，切記。”賈璘趕緊反復叮囑道。
阿茹娜立刻被這話嚇得縮了縮脖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賈璘略微擺擺手，她順從地重新現出紅唇給他。
“你就只說渴望學習漢地文化，愿意并堅決要留在漢地即可。”賈璘自信地說道。
“那么，你們的皇帝要，要賜婚什么的該怎么辦？”阿茹娜不放心地說道。
“原本說你膽子很大，現在怎么又膽小了？你只說，嗯，”賈璘只得略作停頓，再繼續教給她計謀，“只說要嫁給我。大成皇帝一定會答應，并派瓦剌使者通報準噶爾部王汗得知。那樣的話，準噶爾王汗必是開心不已，再就借機來長安朝賀，進而發兵與大成一起擊潰韃靼。然后，瓦剌獲得草原大漠的主導權。當然，是在大成的圣命之下，”
對于后面的話，阿茹娜顯然不在意了。她只覺得面對的這個男人好聰明、好勇敢，竟然可以想出、說出這樣偉大的話來。
賈璘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就覺得眼前一花，阿茹娜已經撲了過來。
“你還沒加衣呢。”賈璘的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手里、懷中盡是溫軟。
接下來的行程中，賈璘再命當地州縣衙門，提供了幾名通達事理的婆子，來對阿茹娜進行更多的漢地女子的禮儀教育。
阿茹娜固然覺得繁瑣，但以她的活潑聰敏的年齡，再又想與賈璘相伴，對此也學習得有模有樣。不僅如此，隨著與貼身婆子的交往，她的漢話水平、對于漢文化的了解，乃至飲食、衣著等，都學習得很快很容易。至于她的幾名帶來的瓦剌侍女，自然也是耳濡目染，對此也能接受并認真學習。
隨著接連向南的路程，路邊的景致已經由多是丘陵溝壑，轉為了較為平坦的原野。無序的荒草雜木，也變為了廣袤的各樣莊稼。
從離開長安到再次望見那座雄闊的城，賈璘的心情確乎激動不已。來回一年多一點的時間，他對這個所謂的故鄉，的確想念頗深。
也就是這短短的時間里，他為大成也是為自己開拓、奪回了千里舊地，使得大成的軍旗插在了數百年前，漢人旗幟曾經飄揚的黃河沿線。
這堪稱是奇功偉業，他滿懷自豪之情。而那座城里的人們，對此時勝利凱旋的他，也給予了足夠的熱情與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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