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趙九慌慌張張換了一身便衣,出了宮一看,我的個乖乖,這事根本就不用人打聽,皇城根下都有人議論。
幾個看守宮門的大頭兵都在那兒擠眉弄眼的,隔空聊的不亦樂乎。
趙九使勁咳嗽一聲,幾個大頭兵才發現他的存在,急忙眼觀鼻鼻觀心,裝出一副勤勉值守的模樣。
趙九無奈嘆了口氣,再往前走兩條街,才發現這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成了南京城里最熱門的八卦新聞,根本就瞞不住了。
趙九越打聽越心急,這種緋聞八卦總是越傳越離譜,一路下來他已經聽到幾個不同的版本。
最夸張的甚至揚言,大都督當年年少輕狂,不僅霸占了人家良家婦女,還把人老爹生生氣死,最后又始亂終棄,搞大人家肚子就甩手不管,當真是個衣冠禽獸。
當然,對于這個版本,許多人暫且還是不信的,可架不住流言四起,野火燎燃,隨著時間的流逝,只會有越來越多不明真相的人加入其中。
有些人傳播流言純屬茶余飯后,還有些添油加醋的只是覺得好玩,但誰也不會去認真思考,這些言論會給當事人帶來多大傷害。
當然,其中是否混有別有用心的推動者,趙九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知道,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那對母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趙九打聽一圈后,終于得知那對母子正在南京最大的茶樓之一楓亭閣賣唱。
這座茶樓相當出名,它座落在南京最繁華的鬧市口,許多達官貴人,商賈巨富都會光顧。
真不知道那對母子是怎么混進去的,這真是不嫌事大啊!
趙九不敢耽擱片刻,直奔楓亭閣而去,等他到了一看,那里已是人山人海,門庭若市。
排隊看熱鬧的都從大門口,直接擠到了大街上。
人潮洶涌中,趙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帽子都擠掉了,才仗著身材瘦小靈活,總算擠進了樓里。
他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里一看,只見重重包圍中,果然有個年輕女子在撫琴弄弦,看她那俊俏的長相,熟練的手法,還有那我見猶憐的神情,真有幾分青樓頭牌的模樣。
有這種紅顏禍水當主角,難怪那么多人對這樁八卦新聞樂此不疲。
然而,更讓趙九吃驚的,是那個乖乖依靠在女子身邊的孩童。
只是一眼,趙九就敢拍著胸脯確定,像,實在是太像了,難道真是大都督的兒子不成?
這下可遭了,若傳言屬實,如今鬧得這么大,以陛下的脾氣,非得雷霆大怒不可!
朱文正平日待趙九不薄,每次趙九登門傳旨,都是好酒好肉款待,臨出門了還不忘包個大紅包。
趙九實在不愿看到朱文正遭殃,可他只是個小小太監,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怎樣能幫上忙?
以朱元璋對太監管控的嚴厲,別到時忙沒幫上,還把自己腦袋給搭進去了!
正在趙九著急上火時,眼角余光突然在人群中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胡大錘又是誰?
胡大錘也是一身便衣,焦急彷徨的模樣。
昨天下午他就帶人出來尋找紅玉,可這女人風頭正盛,哪兒人多就往哪兒鉆,總是處于眾目睽睽之下,讓胡大錘根本就無從下手,想要悄悄將她帶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眼瞅著一天又快過了一半,胡大錘都恨不得直接帶兵來搶人。
趙九看到他,突然靈機一動,撥開人群使勁擠了過去,用力一拍胡大錘肩頭。
胡大錘驀然回首,驚呼道:
“趙公……”
趙九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胡大錘拉到一角,劈頭就問道:
“你們怎么還在放任這女子流落街頭?”
胡大錘吃了一驚,反問道:
“這女子來歷不明,總得先搞清楚,不能輕易就往家里帶吧……”
趙九語氣急促打斷他道:
“別等了,先把人弄回去,平息風頭再說!”
胡大錘有些為難道:
“都督是有家室的人,這種女人,怎么跟夫人交代?”
趙九急上心頭,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干脆透出口風道:
“陛下知道此事了,萬萬不能再等,先壓下流言要緊!”
說完,趙九不敢再耽擱,扭頭就往外擠,只留下胡大錘一臉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一直到趙九徹底走遠,胡大錘才反應過來,拔腿就往都督府跑。
等趙九匆匆趕回皇宮時,都已經過了中午用膳的時間。
明朝剛建立,百廢待興,朱元璋這時也沒那么多講究,忙起來有時就在書房里湊活吃兩口。
可等趙九惴惴不安的進了書房一看,好家伙,三個菜一個湯,外加一大碗白米飯,全都原封不動的擺在案臺上。
再偷偷瞅一眼萬歲爺,只見朱元璋眉頭緊皺,正面無表情的,盤腿呆坐在龍椅上,怔怔出神。
趙九暗叫一聲不妙,一時不知該如何稟報,只是愣愣跪了下來。
可他不說話,朱元璋卻已經被驚醒,張口就問道:
“此事是否屬實?”
趙九支支吾吾道:
“街頭確有一些議論,不過……”
趙九話還沒說話,就聽朱元璋突然打斷,語氣加重道:
“此事是否屬實?”
趙九趴在地上,額頭不覺間已經布滿大汗,但他仍抱著一線希望爭取道:
“現在眾說紛紜,各執一詞,也沒有一個……”
話說了一半,又被打斷,朱元璋的語氣中已經飽含著怒火:
“我再問一次,此事是否屬實?”
面對這位千古一帝,趙九終于繃不住了,只能盡力如實說道:
“我去茶樓看了那孩子一眼,的確跟都督有八成相似……”
話音剛落,冷不防就聽“叮鈴”一聲脆響,那碗盛滿白米飯的瓷碗,稀里嘩啦摔了個粉碎。
剎那間,碎片四射,一下就割傷了趙九的額頭,可他還是緊緊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只聽朱元璋雷霆般的聲音咆哮道:
“混賬!真是荒唐透頂,無藥可救!”
趙九渾身一顫,一顆心“噗通”一聲沉到谷底。
完了,大都督這回真是捅了天大的簍子,把皇家臉面都丟盡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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