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厚照大明 > 第二十九章 校場演武
  未時四刻,換了一身便服的朱厚照又來到武英殿。

  為何要說“又”呢?只因他今早已經來過一次武英殿。

  那時,他本想藉著徐溥成功乞休之機,要弘治皇帝準允自己去振屯務和整鹽政。

  誰知道關鍵時刻,秦纮竟然進京了,還直至武英殿面圣,經一番詳談后已近午時,弘治皇帝又賜食。

  而午膳之后,弘治皇帝更移駕回乾清宮小憩去了,朱厚照根本就沒機會再提半句振屯務和整鹽政。

  朱厚照一邁進武英殿,已望見換了一身道袍的弘治皇帝,正端坐在御案前,低頭覽閱著題本。

  他躡著腳朝御案緩緩走了過去,離弘治皇帝仍有數步之距經已雙腳站定,躬身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

  弘治皇帝眼角已瞥見他,口中只“嗯”了聲并未抬頭,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題本上,

  禮也行過了,朱厚照隨即慢慢走到御案一側,駐足靜候著。

  過得片刻,弘治皇帝雙手將題本一合,一邊遞給他,一邊說道:“皇兒,你大半個月沒往文華殿讀書,今日又來了一道《勸學疏》……”

  朱厚照接過題本略翻了翻,立馬說道:“哎,還是老楊呈遞的啊?他是不是太閑了?半個月內接連上了三道勸學疏?”

  “你啊,老楊前老楊后,都喚順口了?”弘治皇帝輕笑道。

  “不就是一聲稱謂嘛?”朱厚照笑了笑,又道,“如今西北邊事頻起,老楊就不能為御寇安邊獻獻策?反倒勸我讀書?”

  “楊卿家乃翰林侍讀,如何能知邊事?”弘治皇帝搖了搖頭。

  “父皇,翰林侍讀也是朝中臣子,為何就不能知邊事?若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那就有些迂腐了。”

  他一邊將手中的題本放回御案,一邊說道:“父皇,說起邊事,兒臣倒想起另一位楊卿家來……”

  “另一位楊卿家?”弘治皇帝“哦”了聲。

  “吏部考功司的主事楊子器楊卿家,其職為掌管官吏考課和黜陟,但他為何就知邊事?上月曾進言御寇三事,還得到父皇的嘉許。”

  弘治皇帝恍然,微頜了頜首。

  “兩人均姓楊,還同為正六品,為何差距就這么大呢?”朱厚照故意輕嘆一聲。

  少頃,他又道,“父皇,如今延綏、寧夏、固原和甘肅四鎮正是用人之際,兒臣以為,若將老楊和楊卿家遣過去,定能助秦先生一臂之力。”

  “胡鬧……”弘治皇帝輕笑道。

  “怎會是胡鬧呢?”

  “如何挑兵選將,秦卿家自有分寸。若將兩位楊卿家遣過去,萬一不合其要求,你讓秦卿家如何區處?是留還是送回京師?”弘治皇帝又搖了搖頭。

  “父皇,并非要他們領軍打仗。兩人均為進士出身,若‘巡視邊鎮,詢察利弊,撫治軍民’,會做不到么?”

  “讓他們巡撫邊鎮?”弘治皇帝反應過來了。

  朱厚照點了點頭:“兒臣以為,兩位卿家現職不變,再加銜監察御史,一人巡撫寧夏,一人巡撫固原。待邊地回歸安寧后再召回京師,根據其功績另行嘉獎。”

  弘治皇帝聽了不由得沉吟起來,過了好一會才道:“這個容后再議吧……”

  自他上月隨朝觀政以來,每每有所提議,弘治皇帝多半都會回一句“容后再議”,所以朱厚照也沒有糾結下去。

  未幾,他口風一轉:“父皇,說起這御寇安邊。秦先生不日將奔赴陜西。待他到任后,要整飭軍備、招募新兵、建總制府、修固原城、增設堡所、修筑城墻等,這一應事務需調撥的資財可不少……”

  朱厚照掰著手指頭,逐一說道。

  “你還想著為朕分憂?仍要振屯務和整鹽政,是吧?”弘治皇帝眉頭輕輕一皺。

  “為免父皇擔憂,兒臣今歲不提振屯務……”

  正在弘治皇帝舒眉頜首之際,朱厚照卻道:“兒臣只整鹽政,可好?”

  弘治皇帝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整鹽政?那你可知我大明如何處置鹽政?”

  “父皇,真問這個?”

  弘治皇帝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朱厚照已經說道:“我大明設了六處都轉運鹽使司、七處鹽課提舉司和一處鹽課司。

  各都轉運鹽使司、鹽課提舉司歲辦鹽引有定數,行鹽有定區。為防鹽政上下貪墨,設了兩重監察,一為都察院的巡鹽御史,一為按察司的鹽法道。

  六處都轉運鹽使司,計有兩淮、兩浙、長蘆、山東、福建和河東,下轄十四分司。

  七處鹽課提舉司是廣東、海北、四川、黑鹽井、白鹽井、安寧鹽井和五井,而鹽課司設于靈州,亦即上月曾被虜賊毀墻侵擾之邊地。

  各鹽司的職責為督理轄內各處鹽場鹽井,對鹽場灶丁征收鹽課,依鹽引將鹽場食鹽分給各家鹽商。鹽引由戶部簽發,無鹽引即為私鹽。”

  聽著朱厚照幾乎毫無停頓的回應,弘治皇帝頓時覺得自己做了件蠢事,這皇兒既想整頓鹽政,又怎能不熟記于心?

  朱厚照似意猶未盡,馬上又道:“父皇,是否要兒臣再說說六大都轉運鹽使司、七處提舉司和靈州鹽課司各有多少鹽場?”

  弘治皇帝連連擺手,輕笑道:“不用了,朕知你記性了得。”

  朱厚照一臉認真地望著他,再道:“父皇,既然鹽政年年整,為何我大明每歲鹽課仍如此缺額,如今更不足以支邊?皆因鹽政整飭不得其法……”

  見弘治皇帝臉色慢慢凝重起來,朱厚照又道:“想必父皇心存疑慮,為何兒臣斷定整飭不得其法?其實兒臣解釋再多也沒用,不如證明給父皇看。”

  弘治皇帝輕吁一口氣:“如何證明?”

  “只要讓兒臣整飭一處都轉運鹽使司,今歲之內即能見成效。”

  弘治皇帝沉吟了片刻,才問道:“何處?”

  朱厚照嘴角一抿:“就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運司在南直隸揚州府,有泰州、淮安和通州三分司,下轄三十鹽場,兩個批驗所。

  若讓兒臣前往整飭,最少亦能讓兩淮鹽課翻倍。父皇,你說可好?”

  “鹽課翻倍?”弘治皇帝一愣,少頃已搖了搖頭,接著竟輕笑了起來,“朕若說不好,你又如何區處?”

  “哎,父皇,你說邊鎮危險,不能置身險境,那兒臣不去邊鎮就是了。但南直隸無兵荒之亂,揚州府有何危險可言?難道父皇仍認為兒臣是‘黃口小兒’,毫無自保之力?”

  弘治皇帝笑而不語。

  “父皇可還記得,上月兒臣曾在小校場演練過箭藝,五十步外的五箭均中靶心?”

  “朕自然記得,你皇太祖母還贊不絕口。”

  “其實,兒臣的箭藝已能百步穿楊。”朱厚照撓了撓頭。

  弘治皇帝臉上毫無驚訝之意,只微笑著。

  “父皇莫非不相信?兒臣可當面演練。若有失誤,任由父皇責罰,且兒臣今歲再也不提整飭鹽政。”朱厚照眨了眨眼睛。

  “朕為何不信?但僅憑箭藝,就足以自保了?”

  “刀槍劍戟,任父皇隨意察看,要不兒臣至小校場演練一番?”

  聽得弘治皇帝口風轉軟,似有轉機,朱厚照暗吁一口氣,想看武藝,又何懼之有?我還怕你不看呢。

  “僅你自己演練?那可不夠。”弘治皇帝笑意更濃。

  在朱厚照猜測其為何意之時,弘治皇帝已把蕭敬喚了過來,問道:“今日游駙馬有否當值?”

  蕭敬躬著身應道:“回萬歲爺,游駙馬此刻正在大殿之外。”

  弘治皇帝和蕭敬口中的游駙馬,姓游,名泰,字仲享。

  其先祖名黑廝,于元至正十六年便追隨老朱打天下,多次獲得軍功,榮膺軍職,最終升到千戶。

  而游泰更往前跨了一大步,他在成化九年娶了隆慶長公主為正室,職官為駙馬都尉,地位介于侯爵和伯爵之間。

  這隆慶長公主是憲宗純皇帝的妹妹,按輩份就是弘治皇帝的姑姑,不過,二十年前已病逝。

  自憲宗純皇帝開始,游泰便是御前帶刀侍衛,禁宮的安全保衛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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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寧宮西側的小校場內,靠南邊的那扇通過文華殿的寶善門已緊閉。

  在寶善門北邊數尺之外,緊貼著墻垣邊自西至東,每隔七八步,擺放一個數尺高的木架,共五個之多。

  而每個木架上,各放置了一個以干草編織成的圓形箭靶,約莫二尺五寸見寬,靶心朝北。那如拳頭般大的鮮紅靶心,甚為奪目。

  在小校場東面的清寧宮墻垣邊,由南至北,亦擺放了一般模樣的五個箭靶,靶心是向西。

  一身短衣裝束的朱厚照背負著一箭筒,左手持著一把長弓,面朝南邊,已站在小校場的空地上。

  與上月演練時所不同的是,小校場的地面上畫了不少圖案和文字。

  此刻朱厚照所站的地面,就有一個紅色圖案和兩個文字。

  紅色圖案由線段和箭頭組成,線段呈東西向,約有一尺長,而箭頭則從線段的中間引出,直指向南邊,亦一尺左右長。

  文字是紅色的“百步”二字,緊鄰圖案的西側。

  也就是說朱厚照所站之處,離南側墻垣邊最近的箭靶也有百步之遙。

  弘治皇帝坐于奉先門前的一張臨時加設的御座上,正打量著小校場上的朱厚照。

  游泰和蕭敬分列其左右,一眾聽候旨意的宮女宦官從景運門排起,錯落有致地站立著。

  而何文鼎、劉瑾和王偉卻站在朱厚照西邊十多步之外,貼著墻垣邊而立。

  何文鼎左手牽著一條韁繩,韁繩連著一匹通體雪白、一絲雜色也沒有的高頭大馬,馬鞍馬蹬已披掛于身。

  王偉手里端一茶壺,劉瑾是兩手空空,其身側是數根齊眉短棒,斜靠著墻垣并排而立。

  地面上擺了三截粗約五寸、長約二尺的有把手的竹筒,以及一只裝滿清水的木桶。

  “父皇,兒臣已在百步之外……”朱厚照扭頭朝北,向弘治皇帝高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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