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厚照大明 > 第七十一章 云來客舍
  聽了徐溥之言,朱厚照沒有接他的話語,反而轉頭望向馬車的車廂前方,輕嚷了聲:“小鄭,你聽到沒有,你家老爺又要談起政事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輕笑聲已自前面傳來:“朱公子,我家老爺就是閑不住。不過,就要怪你了,這可是你挑起的頭。”正是那鄭管事的聲音。

  朱厚照也輕笑了起來:“對,應該要怪我。我不該挑起這話語,剛才看到那二人頗可憐,才有感而發,更不該與先生談論政事。”

  徐溥亦臉帶笑意,他那會不知道朱厚照這是有意提醒他,鄭管事在前方,不宜多談政事,點到即可。

  朱厚照如今的身份只是一名讀書人,此番離京是為了增長見聞,當著鄭管事的面,去談這些朝堂大事不太合適。況且這些朝堂大事本就不是普通讀書人能隨意談論的。

  過得片刻,朱厚照問道:“小鄭,何時能到淮陰驛館?”

  “朱公子,按原來的行程估算,在申時應該能到。但剛才耽擱了數刻鐘,所以要晚一些了。”

  “無妨,不急,那就慢慢來。我和先生多聊一會。”朱厚照應道。

  徐溥微微搖了搖頭。

  馬車又行駛了好一會,朱厚照卻道:“先生,今日我們不駐淮陰驛館了吧?”

  未待徐溥回應,前方的鄭管事已經說道:“朱公子,若不駐淮陰驛館,那我們是要進淮安城去?”

  鄭管事的聲音里竟然帶著一絲興奮之意。

  “那可就要得到先生的首肯。”朱厚照輕笑了聲,對鄭管事的插話并不介意。

  “昭之,為何不駐淮陰驛館?驛館里一應俱全,甚么也不缺。”徐溥終于說道。

  “先生,離京一個多月來,我們都駐在驛館,雖然里面東西不缺,但住得多,終歸會有些膩了。”

  “我等又非出來游玩,投宿哪里又何須這般講究。況且,明日仍要趕路。”徐溥搖了搖頭。

  說真的,徐溥并不太愿意進淮安城,這并非是他不知道城里豐富多彩。

  他更多考慮的是,投宿驛館會更加安全,畢竟驛館不是隨便甚么人都能進的。

  若進淮安城,那便要投宿客舍。

  既然是城中的客舍,那么三教九流,甚么人也有,安全自然大大不如驛館。

  但這不夠安全也是徐溥覺得而已,在他看來,無論朱厚照怎樣隱瞞,其東宮太子的身份是變不了的。

  換句話說,是徐溥替朱厚照的安全著想。

  “先生,有小鼎他們在,自會安排妥當,進淮安城又怎會耽擱我們趕路呢,你就放心吧。”朱厚照似乎猜知徐溥的心思,輕笑了聲。

  朱厚照敢這般提議,他自是有底氣的。不說他的那些護衛,僅憑他自己的武藝,對付數名普通人亦輕而易舉。

  如今他表面的身份,只是一名出外游歷的讀書人,除了他的護衛和徐溥之外,徐溥的一眾下人,包括鄭管事等人并不知朱厚照為何許人。

  聽得朱厚照語氣中的堅決,徐溥又沉吟片刻,終于點了點頭:“既是如此,那就進淮安城吧。”

  在車廂前靜靜等待的鄭管事臉色一喜。

  “小鼎,傳令下去,今日進淮安城。”朱厚照笑了笑,對著車廂右側輕嚷了聲。

  何文鼎仍在馬車右側伴行,聽得朱厚照之令,隨即應了聲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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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安府,可謂地當沖要。東臨黃海,京杭運河更臨城而過,雖沒崇山峻嶺,亦能控制南北交通與東西往來。

  大明立國之初,淮安府本直隸南京,但太宗文皇帝遷都京城后,便改屬南直隸,以山陽縣為府署駐地。

  淮安城,有新城和舊城之分。

  新城在北,舊城于南,兩城相隔約莫一里余。

  朱厚照他們一行人所進的卻是舊城。

  舊城的城墻高約四丈,城之周長約莫十余里,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分別為瞻岱、迎薰、慶城和承恩。

  進得城來,車隊沿著近二丈寬的青石長磚鋪設的大街,走了二刻鐘左右,便到一間名為“云來”的客舍。

  這客舍雖然內有庭院,卻不算大,不過二十來間廂房而已。

  但此刻,除了朱厚照這一行人,這里再無其他人客,皆因在何文鼎等人提前打點之下,今晚的整座客舍已為他們這一行人所獨享。

  稍加安頓,朱厚照已領著何文鼎和劉瑾二人,往徐溥所居的那間廂房而去。

  剛靠近那敞開的房門,里面傳來一陣輕笑,似乎是徐溥的聲音。

  “先生,何事這般喜悅……”朱厚照嘴角帶笑,已一步邁進那房內。

  廂房內的陳設也甚為簡單,一床、二桌、數張椅子。

  此刻,這廂房內只得徐溥和鄭管事二人。

  徐溥坐在桌邊的一張椅子上,手中端著一杯茶水,那鄭管事正站在他身旁,二人均笑意滿臉的模樣。

  見來人是朱厚照,那鄭管事馬上輕喚了聲:“朱公子……”

  朱厚照聽得微微頜首。

  “昭之,你這般匆忙而來,可是有事?”徐溥卻問道。

  “先生,無事就不能登三寶殿么?”朱厚照輕笑了聲。

  “看你說的,這里又不是三寶殿,有事無事自然均可來。”徐溥也笑了起來。

  一語剛了,他緩緩舉起手中的杯子,湊到嘴邊小抿了一口。

  “先生,學生看你和小鄭均笑意滿臉,這是因何事?”朱厚照又問道。

  徐溥還沒有回應,那鄭管事已搶先道:“朱公子,我家老爺的新宅,明日即可落成。”

  “原來如此,新宅落成實乃大喜事一樁。先生如今一定想快些看看那新居何般模樣吧?”朱厚照望著徐溥打趣道。

  徐溥笑而不語,緩緩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桌面。

  “朱公子,離京以來,我家老爺就常嘮叨,每隔數日就要問問小的,這新宅什么時候能建好,建好了又會是什么模樣。”鄭管事的聲音又響起。

  “小鄭,你比老夫還嘮叨得多……”徐溥聽得頓時轉頭望向那鄭管事,口中輕嘖一聲,臉上的笑意依然不減。

  鄭管事也笑著:“老爺所言極是,是小的更嘮叨一些。”

  朱厚照瞥了瞥眼前兩主仆,見二人這般融洽,暗暗點了點頭。

  “先生,如今我們已身處淮安城之中,宜興離此地亦不遠矣,快則六七日,慢則十日,定能回到。”

  徐溥聽得“嗯”了聲。

  “先生,學生見得你這般欣喜。那座新宅到底何般模樣,學生如今也甚為期待了。”朱厚照又道。

  “朱公子,據我家老爺族人寄來的書信,那新宅乃前后三進……”鄭管事又道。

  話音未落,徐溥已經輕喝道:“小鄭,你還嘮叨呢……”

  鄭管事訕訕一笑:“老爺,小的不說就是了。”

  朱厚照隨即輕笑起來:“小鄭,難怪先生說你更嘮叨,這回我可是相信了。”

  在鄭管事略為尷尬的目光中,他繼續道:“小鄭,我要與先生說一會私己話。”

  不用朱厚照再多言半句,鄭管事已知要做什么。

  只見他躬身應了聲諾,便往房門走去,伴隨他一同離開的,還有劉瑾和何文鼎二人。

  對于朱厚照的舉動,徐溥微微一笑,他本就已猜測朱厚照不可能無事上門。

  隨著三人把房門關上,朱厚照挪了張椅子,坐到徐溥身邊,這才輕聲道:“適才聽得先生提及鹽政,但在馬車上實有不便。學生雖心癢難當,但也只得等投宿后,再來聽先生詳述一番。”

  徐溥“哦”了聲,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朱厚照嘴角帶笑,問道:“先生說鹽政大壞,不知是如何大壞?”

  徐溥似乎就等著他這般問,輕嘆道:“昭之,皇上曾有圣諭:近來法令縱弛,奸弊日滋,鹽徒興販而巡捕不嚴,課額虧損而侵欺罔治。

  勢要占中,而商人之守支不前,小灶貧難,而豪強之吞噬不已,加以公差等人員假托名目夾帶私販,漫無紀極,以致鹽法大壞。”

  朱厚照嘴角一扯,這不就是弘治皇帝擢升王璟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讓其去清理兩淮鹽政時所賜敕令的部分內容么?

  “先生,都察院的王右僉都御史,開春之時,不是奉旨前去清理兩淮鹽政了?”

  徐溥搖了搖頭:“憑他一己之力,又有何用?”

  “先生的意思是,王右僉都御史將無功而返?”

  徐溥嘴唇緊閉,只微點了點頭。

  “那先生以為應如何?”

  “難……”徐溥只回應了一個字。

  朱厚照撓了撓頭,原以為能從徐溥口中聽到些什么。那料到,徐溥只提出問題,不去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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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朗月掛于天空東邊。

  已近二更時分,云來客舍的大門早已緊閉,大部分的廂房更已漆黑一片。

  不過,朱厚照所在的廂房卻是例外,此刻依然光亮不已。

  陳大、趙五和錢六三人正守在他的廂房前,那房門緊緊關閉著。

  廂房內,搖曳的燭光映照下,只見朱厚照雙手抱臂,端坐在一張椅子上。

  何文鼎和劉瑾則分列其左右兩側。

  另有兩名身材頗為瘦削,身穿粗布衣裳的陌生人,躬著身軀,畢恭畢敬地站在朱厚照跟前。

  其中一人,正低聲向朱厚照述說著甚么。

  朱厚照聽得,時不時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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