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將過,太陽還沒有西下。
與往日相比,東臺場的一眾灶戶似乎并沒有多少異樣。
“聚團公煎”的灶戶,仍然用那盤鐵煎鹽。而那些“私熬”的小鍋,依然在煙霧彌漫之中,被熊熊柴火炙燒著。
在某座宅子里,三名均一身布衣的男子,正圍坐于一張圓桌,此三人分別是莫鴻、伍大人和杜大人。
那圓桌之上擺著一個茶壺、三只茶碗,茶碗內已盛著茶水,絲絲的熱氣正往上冒。
只見那莫鴻緊皺著眉頭,出言問道:“兩位大人,應如何是好?”
伍大人笑道:“莫鴻,我二人這才剛賜坐下,連茶也沒來得及喝一口,你就問如何是好?至于這么心急么?”
“是小可心急了。兩位大人,快先喝茶……”莫鴻訕訕一笑,指了指桌面的茶碗。
那伍大人和杜大人相視一笑,各自端起了面前的茶碗,果真緩緩喝起茶來。
見兩人不急不慢,那莫鴻雖然心中焦急不已,但不敢催促,老老實實地等待著。
好不容易等到二人放下了茶碗,莫鴻馬上再問道:“伍大人,杜大人,那王大人吩咐的查核,應如何是好?”
“莫鴻,你還真當那查核是一回事呢?”那杜大人笑道。
“不當一回事?查核可是那位王大人經方大人之口下令的。”莫鴻愕然。
“你啊,平時腦筋轉得快,今日怎么就繞進去了?”伍大人“哎”了聲。
莫鴻自是滿臉不解。
“你不想想,方大人宣讀之時,為何讓我們分司官和場官,以及你們總催、團首等一起去查核呢?”伍大人瞥了他一眼。
莫鴻聽得似有些明了:“伍大人的意思是?”
“灶戶人丁如實抄錄便是,但灘蕩地、鹵池、盤鐵、小鍋這些,還不是我們填寫便作數?”伍大人笑了笑。
“但那些錦衣衛一直跟隨著,那里由得兩位大人隨意填寫?”莫鴻皺起了眉頭。
杜大人插話道:“莫鴻,今日你與我查核了多少灶戶?”
“僅查核二戶而已,小可還想問杜大人,為何不快一些?”莫鴻一愕。
杜大人笑意滿臉:“自是刻意拖延。”
迎著他疑惑的目光,那杜大人再問道:“你可記得,查核灶戶之時,那兩錦衣衛在做什么?”
“他們似在隨意閑逛?”莫鴻略有些遲疑地應道。
杜大人點了點頭:“他二人不在乎、也不管我們在說什么。”
“杜大人,你的意思是?”
“我曾將記錄給他二人看,但他們搖頭說不管這個,只留意灶戶有否配合。”
莫鴻回想了一下,似乎確是如此。
“莫鴻,你太緊張了。”伍大人見得笑了起來,那杜大人亦笑。
“兩位大人,那這次查核?”莫鴻再問道。
伍大人再端起桌面的茶碗,喝了一口才道:“查核沒什么好想的,以前怎樣,還是怎樣,應付了事即可。”
“但又不能讓王大人一無所獲,稍為改動改動得了。”杜大人輕笑一聲。
“那我們小鍋之數,須隱瞞不報?”莫鴻有些不太肯定地問道。
伍大人和杜大人均笑。
“難道告訴他王大人呢?”
“自然要瞞住,這又不只是我們三人的事……”
莫鴻輕吁了一口氣,臉上的緊繃也為之一散。
杜大人見得微搖了搖頭:“莫鴻,你又何須這般緊張。等那王大人一走,該干嘛還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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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夕陽伴隨之下,換了便裝的王璟,拒絕其他官吏相陪,以私訪為由,獨自離開泰州分司的駐地。
他沿著運鹽河走走停停,并沒發現有人跟隨,半刻鐘后更與牟斌和劉瑾匯合。
牟斌和劉瑾也沒多言,只朝他揚了揚手,便轉身領著他朝東而行。
走了不到二刻鐘,王璟見得四周荒涼,不由得問道:“兩位有否走錯路?老夫怎么感覺要到荒山野嶺去?”
“王大人,不至于吧。這里是東臺場,你亦曾經來過,何至于荒山野嶺?”牟斌腳步一滯,笑著應道。
“人跡罕至,不是野嶺,勝似野嶺。”王璟望了望四周,他雖然曾來過東臺場,但活動范圍只不過在分司所在地附近。
“王大人,你就別感嘆了。今日晌午之時,牟大人亦如你這般茫然。”劉瑾嘿嘿一笑。
牟斌聽得卻不以為意,亦笑道:“這才一半路程,王大人快走吧。要不然這天一黑,估計你更擔心了。”
王璟尷尬一笑。
三人說著說著,終于去到那座破舊的宅子之前。
夕陽映照之下,見得王璟滿臉錯愕,牟斌和劉瑾再笑了起來。
“王大人,這宅子怎么樣?”
王璟只輕嘆了聲,沒有出言回應。
值守的護衛見得牟斌與劉瑾,自然沒有阻攔。
跟隨著牟斌和劉瑾的步伐,進得宅子的王璟不禁打量著四周,隨即已暗嘆,這里果真如劉瑾所言,要什么沒什么,但這殿下為何能暫居于此處?
片刻之后,見得朱厚照,王璟躬身行禮。
朱厚照輕笑一聲:“王大人,聽說你非要過來一觀。如今觀完,這宅子如何?”
“破舊不堪,少爺實不應居于此處。”王璟嘆了聲。
“此灶戶已居住了三代,為何他們能居?”朱厚照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王璟再嘆:“小灶貧難,有一處居所已不易。”
朱厚照也沒有糾結,轉而問道:“分司官、場官等一眾官吏,可有聽你之令?”
“已按少爺吩咐傳達,他們不敢不去區處。”
“那王大人,你以為有成效否?”
“老夫實不知。”王璟苦笑道。
朱厚照嘴角一扯:“何出此言?”
王璟躬身:“少爺,老夫已是再至東臺場。”
朱厚照“哦”了聲。
“分司官、場官依然如往昔,心思頗多。”王璟再道。
“心思多,肯琢磨,不是好事么?”朱厚照笑了笑。
“這心思并非用于正途。”
朱厚照默默注視著他,一時之間,沒有再出言。
王璟似自言自語般:“不過,老夫雖知,卻有心無力。”
他雖然名為巡視鹽政,但辦事的仍是那些分司及鹽場的官吏。那些人為了各自的利益,陽奉陰違之下,辦事又怎會利落?
“既是往昔,休要再提。如今,你聽令行事便是。若他們非要自尋絕路,誰也擋不了。”朱厚照嘴角帶笑。
瞥見王璟愕然不已的模樣,他再道:“后日晌午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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