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在谷大用和馬永成兩人的躬身相迎之中，朱厚照率先邁進了大門，王守仁、何文鼎和劉瑾等人緊隨其后。
里面的空間頗大，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算作一個房間。
只見不少桌子、椅凳、木架以及甚多說不出名字的物什，井然有序地擺放其中。
這個地方，與后世的一些小型工廠的研發車間倒有幾分相似之處。
在右側的一堵開了數扇碩大窗戶的墻垣邊，擺著一張頗大的桌子。
那桌面之上似乎攤放了甚多的紙張，在那些頗為雜亂的紙張之上，隱約可見畫的是一些圖形和文字。
此刻，十數名身穿布衣的男子，正圍坐在那張頗大的桌子邊上，其中的數人甚至頭發已有些花白。
對于朱厚照等人的到來，那十數名男子似乎毫無所覺一般，不僅目光專注于桌面的圖紙，還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著什么。
“諸位，看看誰來了？”
隨著谷大用這道輕嚷聲的響起，那十數名男子這才抬頭望了過來。
見得朱厚照笑意盈盈地走來，他們滿臉均是錯愕不已。
“愣著做什么？此前日盼夜盼，如今不認識了？”馬永成笑著沖他們招了招手。
他話音未落，那些人猛然醒悟，隨即站起迎了出來，滿臉喜色地步至朱厚照跟前，躬身行禮之余，口中更紛紛喚道。
“所長……”
“所長，可把你盼來了。”
聽著這些人一口一個“所長”，朱厚照臉上笑意不減，還微頜著首。
他與這些人似甚為熟悉，稍頃輕揮了揮手：“大伙無須多禮。”
眾人齊齊道了聲謝。
“所長”之稱謂，自然是朱厚照加于己身的頭銜。
這座“城池”實為朱厚照創設的武備研制之地，眼前的這些人均是他去歲招攬來的能工巧匠。
雖然這些人知道朱厚照的東宮太子身份，但在這“城池”內，除了谷大用和馬永成等宦官，朱厚照還是讓其余一眾人等均喚他作“所長”。
朱厚照乃東宮太子，這個地方是他說了算數，眾人雖然不解，也只得聽從。
剛開始時，眾人自然叫得甚為拗口，但叫喚得多了，也就順了。
片刻之后，見得眾人仍站著，朱厚照又道：“大伙何須如此拘謹，平時該干嘛還是干嘛，莫要因我突然而至便亂了節奏。”
眾人聽得雖然紛紛應好，但并沒有轉身離去，反而閃到了一旁微躬著身軀，似在等候他的吩咐。
馬永成和谷大用相互望了一眼，幾乎同時出言道。
一個說：“千歲爺，你好幾個月沒來，大伙一下子怎舍得離去？”
另一個道：“千歲爺，大伙正發愁，剛才只不過在爭論，也干不了什么。”
朱厚照“哦”了聲，先是瞥了馬永成和谷大用一眼，再望了望眾人，才出言道：“怎么？在發愁呢？莫不是遇到難題了？”
那十數人聽得竟然不約而同地點頭應是。
“莫急，一會再說說看。”朱厚照輕笑了聲，似已猜到一般。
稍頃，朱厚照被谷大用和馬永成迎著往里走，去到鄰近那張大桌的一張方桌旁。
“本來昨日已欲至，奈何抽身不得，只能今日前來。”他一邊緩緩坐到方桌邊上的一張椅子，一邊出言道。
話音剛落，他瞥見追隨而至的眾人均站在自己跟前不遠之處，嘴角不由得一扯，隨即伸手揚了揚：“大伙都先坐下吧。”
片刻工夫后，除了王守仁、何文鼎、劉瑾、谷大用和馬永成等人仍站于朱厚照左右兩側，其余一眾人等已回到那張頗大的桌子邊上，均正襟危坐起來。
站于朱厚照右側的谷大用，突然出言道：“千歲爺，大伙已制成了好幾件樣品。你稍坐片刻，奴婢領人現在就去倉庫取來……”
那知，他一語未了，朱厚照卻搖了搖頭：“小用子，看那些樣品無須急于一時。”
在谷大用的錯愕之中，朱厚照嘴角扯出一道弧線：“孤奔波了數十里，正口渴著呢。”
谷大用聽得訕訕一笑，未及兩息，他和馬永成兩人同時往前走了兩步，朝朱厚照躬身告起罪來。
“這又何罪之有？你二人趕緊沏茶來便是……”朱厚照“嘿”了聲。
稍頃，望了一眼二人逐漸離去身影，他目光又落在身旁的王守仁、何文鼎和劉瑾等人身上：“伯安、小鼎、小瑾，你們幾個還站著做甚？都坐吧……”
沒過多久，谷大用和馬永成已經折返而回。
一人的手中持著一把頗大的茶壺，另一人卻雙手平端一個木托盤，上面還擺著七八只空茶碗。
兩人先步至朱厚照旁邊的方桌前，一人放茶碗，另一人緊接著斟上茶水。
見得碗中的茶水將滿，未待二人出言，朱厚照已側身端起方桌上的那只茶碗，緩緩湊近嘴邊，小口抿起了茶來。
在為王守仁等人斟上了茶水后，谷大用和馬永成二人便老老實實站于朱厚照旁邊，靜靜等候。
稍頃，朱厚照雙手已往下稍一移，那只茶碗即從嘴邊挪開了兩三寸。
只見他側頭望著旁邊的谷大用和馬永成：“小用子、小成子，先說說那樣品之事。”
谷大用和馬永成齊齊應了聲諾。
“你二人于呈報之中所提及的，仍未成是指何物？”朱厚照問道。
馬永成和谷大用相互望了一眼，須臾馬永成躬身應道：“回稟千歲爺，是那火炮未能成。”
朱厚照聽得“哦”了聲，臉上并沒有多少動容：“如何未成？”
“火炮所發之彈僅能達百余步外。”馬永成應道。
“如今可已找到因由，在改進否？”朱厚照臉上仍甚為平靜。
馬永成微搖了搖頭：“仍未找到，近月來幾乎停滯不前。”
“那離能襲五百步之外仍相差甚遠，大伙須再想法子。”朱厚照“嗯”地點了點頭。
此話一出，不僅馬永成躬身應了聲諾，連坐于那頗大桌子邊的十數名男子亦站起躬身。
朱厚照見得輕笑了聲，揮手讓眾人坐下。
少頃，他望著馬永成又問道：“那已成的是指何物？”
“千歲爺，是護甲與護盾已成。”馬永成笑道。
在朱厚照的示意之中，他再道：“十步外的七十斤弓所射之箭，也穿不了那護甲。而那護盾，以斬馬刀連劈同一處數下也無損傷。”
按照永樂年間所定的大明戰弓制式，是以拉力的大小分成四等的，由小至大依次為四十斤、五十斤、六十斤和七十斤。
朱厚照聽得臉上泛起了笑意，微點著頭：“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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