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老人話,吃虧在眼前,往后有你哭的時候!”

  太后怨懟道,拂袖而去。

  走出門外,太后氣悶地和身邊嬤嬤說著:“兒大不由娘啊,這皇帝當的,連娘的話都不聽了呢,還是小時候活潑可愛一些。”

  嬤嬤全程在一旁看著,忍著笑回:“太后您這話說的,好像您經常見到小時候的陛下似的。”

  太后幽幽地呼出一口氣:“他小時候我雖然不常見,但也偷偷去見過幾回,哪回不是讓我見著后欣慰得眼含熱淚,帶笑而歸,可不像現在,長大了光會氣哀家啊。”

  嬤嬤勸說:“太后您別往心里去,陛下這不是正傷心著嗎,等甄妃娘娘醒了,陛下便不會這樣與您說話了。”

  太后嘆息:“哀家知道,皇帝對哀家還有很大怨氣,畢竟,當年是哀家將他送出宮去的,是哀家偷偷將他寄養在了我二哥的軍營里,讓他從小便過著刀口舔血的苦日子......”

  太后當年生司瀾宴時,京城里電閃雷鳴,烏云蔽日。

  國師觀測天象,看到一顆煞星降落世間,算出來司瀾宴是大煞星轉世,勸先帝殺掉。

  先帝當時毫不猶豫就要殺死襁褓里的司瀾宴,是太后倚仗家族勢力,拼死護住了兒子。

  但緊接著,京城里狂風暴雨接連下了三天,驚現冰雹,死傷了不少人。

  先帝驚懼之下信了國師的話,無論如何要殺掉司瀾宴這個大煞星,否則皇室基業就要毀在大煞星手中。

  太后托家族勢力,偷偷將煞星兒子送出了皇宮,秘密撫養到了六歲,再送到她在軍中為將的二哥手下歷練。

  關外險象環生,但司瀾宴憑借頑強的生命力幸存了下來,越挫越勇,殺伐果斷,武力高深,憑借鐵血手腕,一躍成為軍中翹楚。

  隨后,司瀾宴率領軍隊打仗幾乎百戰百勝,讓西涼國在幾國連年征戰中幸免于難,未被吞并,打響了英勇善戰的威名。

  司瀾宴生下來就被父母拋棄,又被世人追殺著長大。

  心中缺少愛,沒有感受到愛,只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他滿滿的惡意。

  環境使然,促成了司瀾宴兇殘暴戾的秉性。

  他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風度翩翩,清冷淡漠如仙人,但骨子里潛藏著一只嗜血的猛獸隨時會爆發。

  太后遙想當年往事,保養得當的白皙圓臉上露出凄涼神色。

  “哎,也不知道皇帝像誰,當年他爹雖然多情,寵幸后宮那些鶯鶯燕燕,總是冷落哀家,但他爹可是個孝順的人,很聽他娘的話,哎,哀家怎就沒有這么好命呢?哀家的命怎就這么苦呢?”

  嬤嬤聞言一臉黑線!

  她跟在太后身邊多年,這話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太后娘娘,陛下自幼和您分離,母子間的感情較常人淡漠一些,往后多多相處,總有一天,陛下會明白,您當年送走他是為了他好的!”

  太后不以為然地搖頭。

  “得了吧,皇帝就是個冷血無情六親不認的,哀家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我的皇孫,只想要個皇孫,等我乖孫下來了,我就多陪陪我乖孫,跟我乖孫多多親近,我乖孫肯定比皇帝貼心很多......”

  ......

  半天過去,秦菱還未清醒。

  想到上午山中老太婆的話,司瀾宴神經高度緊繃,半點不能放松。

  老太婆說過,赤鏈蛇膽加棕熊膽的汁水,輔以針刺療法,只能續一天的命。

  今日命是保住了,明日便不好說,只能聽天由命。

  太醫院的人害怕他降罪,雖然沒有明說小女人活不了多久,但話里的意思也是能活過來除非奇跡出現。

  眼下,只有火域神藥才能救小女人一命了。

  正在他踱著步子,心急如焚地想著暗影是否拿到了神藥時,暗影仿佛聽到了他的召喚,真就進宮來回稟情況了。

  事情緊急,暗影是被人攙扶著來到他面前的,走路一瘸一拐。

  暗影身上的傷口都還未來得及包扎處理,衣裳也沒換,渾身是血,模樣無比慘烈。

  司瀾宴擔心吵到秦菱休養,揮手將人帶到了寢殿珠簾外。

  此時,司瀾宴眼中只有救治秦菱一事,望著暗影的眼底滿是期待之色,開口就問:“火域神藥到手了?”

  暗影羞愧難當,艱難啟唇:“神藥......被人先行一步盜走了,屬下拿到的,只是一個空盒子......”

  “什么!?”

  司瀾宴氣得一掌拍在桌面上!

  他泛紅的眼底希冀之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鷙肅殺之意!

  若是能服下火域神藥,小女人便能逢兇化吉清醒過來,病弱身體也能得到修復。

  他拍桌子的那只手緊握成拳,狠狠捶了下桌面:“可知那藥,被誰偷了?”

  暗影虛弱無力地回:“屬下不知......拍賣場也在尋找那偷藥的賊人,一無所獲......”

  “抓到那狗男人了?”

  不知為何,聽到神藥被盜的一瞬間,司瀾宴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那紫眸狗男子。

  暗影一手捂住受傷的心口:“回主子爺,那紫眸大美人功力高深,且身法奇特,行動敏捷......屬下以前,從未見過那樣的招式,咱們四人合力圍攻他,都不是他的對手......反被他殺了三名同伴,還讓他成功跑掉了......”

  司瀾宴見暗影說話不似以往中氣十足,還需要人攙扶著,渾身是血,便知道他也受了很嚴重的傷。

  “你們四個倒是對朕忠心,臨死不懼,李貴,去將那死去三人的情況查明核實一下,命人給他們的家人發放一筆撫恤金,再給予一些適當的扶持和幫助!”

  “陛下仁慈,奴才這便讓人去辦。”

  李貴麻溜地聽命吩咐了下去。

  暗影看到這里心里一股暖流涌動著,頓時感覺那三名為主子賣命而死去的同伴,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雖然,外界傳言主子爺冷酷無情,殘忍嗜殺,但在他們這些追隨他的人看來,主子爺并沒有外界說的那么夸張。

  不然大家也不會誓死追隨他。

  暗影虛弱地又道:“主子爺,雖然此次,咱們并沒有抓到那紫眸美人,但他被我的毒劍刺中腹部,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出五日,便會斃命,陛下無須過多憂心......”

  司瀾宴聞言,疲累泛著紅血絲的雙眸里閃過一道微光,用力拍了拍暗影肩膀。

  “好,暗影,這次你可立了大功,回去先好好休養一段時日,朕晉升你為護龍衛副指揮使!”

  暗影心中感動不已,顫聲說道:“屬下,多謝陛下好意......”

  得到了帝王一句賞識和褒獎之后,暗影只覺得身上所受的重傷在剎那間就沒那么疼了,減輕了不少。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報效主子爺!

  等暗影走后,殿內恢復了一貫的死寂!

  司瀾宴自幼在關外長大,于軍營中摸爬滾打多年,升至護國主帥之位,籠絡人心還是很有一套的,恩威并施,還能帶給身邊人一種有情有義的感覺。

  殿內安靜下來后,司瀾宴便踱步進了珠簾內,神色緊張地坐在了榻前。

  他一只大手緊緊攥著秦菱小手,一手輕輕撫摸她微涼蒼白的小臉。

  輕啟冷冰薄削的唇,暗啞地道:“菱兒,你醒醒,聽到朕在呼喚你了嗎?別睡了,睜眼看看朕,好嗎?”

  小女人雙眼緊緊閉著,蒼白無色的雙唇抿著,瘦小身子躺在那一動不動。

  回應他的,只有他將手指伸到她鼻端才能感知到的微弱呼吸。

  見她臉頰上有一縷凌亂的發絲,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指節將她臉上的發絲撩到了耳朵后面去,輕聲道:“小傻瓜,不覺得癢嗎?往日,你可是最怕癢的人。”

  說著說著,腦子里驀地閃現出一個弄醒她的法子來。

  于是低低啞啞地同她道:“小傻瓜,若再不醒來,再不回應朕,朕便撓你癢癢了,看你怕不怕?”

  話落,他那原本撫摸她小臉的微涼大手向下一滑,移動到了她敏感的頸窩處。

  不急不緩,連續撓了她頸窩好幾下,都不見她像往常那般被他撓得哈哈大笑,瑟縮顫抖,叫喊求饒。

  他嘆息著大手再往下一滑,伸到她腋下又輕輕撓了撓。

  “菱兒,可是還在生朕的氣?不想見朕?不想回朕?”

  他一面撓她癢癢,一面低聲和她說著話。

  深沉如澤的眸光緊緊擭住她的小臉,注意著她臉部表情可有發生什么變化,注意著她的雙眼可有眨動。

  此時此刻,他多想看到她睜眼醒來,多想聽到她的笑聲啊!

  但小女人安安靜靜躺在榻上,不予理睬他,連一句罵聲都吝嗇賞給他。

  他停止了對她撓癢癢的行為。

  想到自己往日對她的冷漠無情傷人話語以及行為,無比的自責,無比的歉疚,無比的悔恨。

  “菱兒,都是朕的錯,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朕?”

  “是朕,間接讓你變成這樣的,朕對不起你,若非朕時不時吸你鮮血,你也不會變得如此病弱,若非朕當時沒有保護好你,你又怎會被狗男人那一掌的余波震到,從而傷成這樣?”

  “朕已知錯,已認錯,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執起她微涼的小手放在他冷冰冰的臉上貼著。

  “菱兒,朕真就那么不值得你原諒嗎?你說,你要生氣到什么時候,才肯罷休?”

  “仔細想想,若非你給朕下蠱,朕怎會患上嗜血癥,要喝你的血?你何至于如此病弱?”

  “若非你勾搭那狗男人,又怎會被他暴力拍門那一掌的余波震到?你何至于傷成這樣?”

  “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也有錯,且是你有錯在先,才有現在的果,你說是不是?”

  他連著好些日子沒有休息,眼眶里紅血絲遍布,看著無比疲累,還有些駭人。

  像是得了紅眼病,死死盯住面前的小女人,仿佛這樣他的紅眼病就能將她感染。

  他落寞地坐在榻邊抓著她的小手不放,像個瘋子一樣,一直在那自說自話。

  小女人又沒有回他,但他卻好像能聽到她的心里話,知道她不高興他剛剛說的那些話。

  突然又神經病地低聲哄道:“好好好,我說錯了,菱兒別生氣,菱兒沒錯......”

  “我承認都是我犯下的錯,都是我造下的孽,我扛下所有罪名和罵名,只求你能早些醒來,好嗎?”

  “別睡了,菱兒,睜開眼,朕隨你打,隨你罵,隨你罰,隨你折騰.......”

  “求求你,別生朕的氣了,給朕醒來吧,菱兒......”

  “朕給你跪了,朕讓你將朕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通通還給朕,行不行,但你得睜眼醒來,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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